证券营业部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像叶凡口中说得那么小。进门就是一个空旷的大厅，三个立在大厅中央粗长的立柱上，各挂着一个时间一模一样的大时钟。
大门对侧，就是一排长长的营业窗口，窗口上方，挂着巨大的股市行情数字显示板，上头红红绿绿的，起码有上百只股票的实况行情。
长椅遍布交易厅，但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人满为患，不过有一点，倒是和传闻中的不差，此时还逗留在大厅里，一本正经地盯着屏幕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年人。他们大多两鬓斑白，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个本本，有的还带着计算器，有模有样地做着不切实际的计算。
股票这东西，要是真能靠某种运算方法得出涨跌的结果，也就不可能形成市场了。就好比一场人人都知道结果的赌局，根本就不可能会有白痴跳出来做庄。
狄成杰看了眼时钟，他们来得稍微有点晚了。
营业部也是有上班时间的，中午一休市，他和叶凡也就只能等着。
叶凡全然没有自觉，置自身于度外道：“哎呀，这么晚了！”
“谁害的。”狄成杰没好气地说着，又赶紧鬼头鬼脑地四周打量起来。
这里的活，他一点都不熟，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一个可以手把手教他基础操作的老人家。不求人家有多专业，但至少得足够耐心。在狄成杰想来，这种老人，必须得是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那种一瞧就凶巴巴的，绝对指望不上。
看了半天，没发现潜在帮忙对象，倒是叶凡眼尖，指着一个方向道：“你看那个老头怎么样？”
狄成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老头正跷着二郎腿，看着报纸，优哉游哉的，半点不像大厅里其他那些急功近利，时时刻刻盯着显示板的老家伙。
“看样子是个高手啊，我去问问看。”狄成杰赶时间，径直就走了过去。
叶凡跟着狄成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老人面前，老人觉察到身前的动静，放下报纸，抬起头奇怪地看着狄成杰和叶凡，微微一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阿公，你是来炒股的吗？”狄成杰问道。
“是啊，怎么了？”老人回答。
“是这样。”狄成杰觉得站着说话怪怪的，干脆坐到老人身边，说道，“我今年高中刚毕业，想炒股看看，不过完全不懂该怎么搞，想找个人稍微教我一下，我看你在这里看报纸，这会儿应该也没什么事情，就想请你帮个忙。”
“高中刚毕业？那不就是前几天才高考完吗？”老人说道。
“对，大前天。”叶凡赶紧道。
“呵呵。”老人笑了笑，又问，“你们怎么刚考完，就来干这个啊，家里人知道吗？”
“我还没跟家里说呢。”狄成杰老实巴交的，人家问什么就主动交代什么，缺乏社会经验的缺点，就这样暴露出来。
“哦，这怎么行啊。”老人微微一皱眉，严厉道，“亏了钱怎么办？”
“没关系，亏了不要紧的，这钱是我中彩票得来的，怎么用都没关系。”狄成杰赶紧解释。
“中彩票啊。”老人又笑起来，没说股票，反倒是比较关心彩票，好奇地问道，“中了多少？”
“7万。”狄成杰半点不保留道。
“哟，运气这么好！”老人说着，脸上却没有太多羡慕的表情，显然是个有家底的，并不把7万块钱太当一回事。
狄成杰又赶紧道：“阿公，钱我都带来了，你能教教我吗？”
“这里这么多人，你干嘛找我啊？”老人又仿佛刁难似的问道。
“我们一进来，就觉得你是行家。”叶凡适时地拍了个马屁。
这个马屁，显然起作用了。老人哈哈一笑，伸手一指，说：“你们先去1号窗口开个户，开了户回来，我再跟你们说该怎么弄这个东西。”
狄成杰和叶凡闻言，赶紧照做。
这会儿正是清闲的时候，窗口没人，连排队都用不着。狄成杰填了几张表格，然后将身份证和递进窗口，没一会儿，就听窗口那头的办事员说道：“输密码。”
“帐号密码？”狄成杰疑问道。
里头的人点点头。
狄成杰看一眼站在身边不动的叶凡，道：“10秒钟内不要让我看到你。”
“切，我才不稀罕，反正迟早要吃你的大户。”
叶凡挪开几步，狄成杰赶紧输入六位数密码，不想却听老远外的叶凡道：“***，不要用生日当密码啊。”
狄成杰差点一趔趄，窗口那头却是依然冷淡道：“再输一次。”
于是狄成杰很蛋疼地又输了一次自己的生日。
输完密码，里头又忙活一阵，然后从窗口递回身份证，以及一张崭新的磁卡。
“好了？”狄成杰问道。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拿着磁卡，和叶凡一起回到老头身边，老头简单地介绍道：“这张卡，就相当于你在股市里的身份证，这上面的卡号，看到了吧，以后要交易，先输这个卡号，再输密码……”
“我懂，我懂，就是登录一下帐号嘛！”狄成杰忙不迭打住老人的话。
“对，就是登录帐号。然后……”老头抬手一指那面巨大的显示屏，“上面的股票，每一只都有代号，要买哪一只，就输入代号就可以了，根据股票的价格，你账户里有多少钱，就能买多少只，反正钱用光了，也就买不进了，总而言之，不赊账。”
“还有呢？”老人突然停下来，狄成杰赶紧追问道。
“还有什么？我说完了啊，这就是炒股的全部流程啊！”老人一本正经道。
狄成杰和叶凡双双瀑布汗。
“妈的，早知道这样，还用问个屁啊，丢人。”狄成杰和叶凡走出营业部，叶凡抱怨道。
狄成杰叹了口气，说：“我哪知道会这么简单。”
“其实想想也知道，这些阿公阿婆都能干的事情，又能复杂到哪里去。”叶凡颇有些失望地说着，忽然脚步一停，说道，“阿杰，我说来都来了，咱们不如先试一下啊？”
“试一下？”狄成杰犹豫道。
“嗯，反正你现在也就只有这么多本钱，看准一只股票，全都砸下去，赚了也不会引人注意吧。”叶凡怂恿道。
“卧槽，你倒是不拿别人的钱当钱啊，一把全砸下去，万一买错了，我岂不是要亏死？”狄成杰这么说着，脸上却笑眯眯的。开玩笑，要是有风险，自己怎么可能来干这种事，刚才抬头瞥了那几眼，自己可是一下就找到一只可以快进快出的股票了。
“我这是对你有信心啊！”叶凡道。
“也对，来都来了，不买太可惜了，不过这里也没有电脑，该怎么买啊……”狄成杰又犯迷糊道。
“直接去窗**易啊。”叶凡朝里头一直，“那么多窗口，你当都是开户用的啊？”
“原来如此。”狄成杰恍然大悟。
第一次买股票，狄成杰颇有些小心谨慎，并伴有一定程度的紧张。站在窗口，输入密码，一口气把帐号里所有的钱都拿去买了“9527华阳建材”，又问了交易员一些关于怎么才能把股票卖掉的基础知识，两个人掉头就往回走。
还没等走出门，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小伙子，你刚才买了哪只股票？”叫住两人的，正是刚才那个老头。
“9527。”狄成杰还是那么老实。
“9527啊，这支股票现在厉害啊，今天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在涨，我还犹豫着要不要买呢。”老头说道。
“肯定要买啊。”狄成杰满脸肯定地说，“不过阿公，你买了以后，一定要在今天休市以前抛掉，我估计这股票明天开盘后，肯定会跌得厉害。”
“哈哈哈哈，你这个小伙子，刚刚才学会走路，就当自己能飞了，还学人预测股票！”老头大笑着揶揄狄成杰。
狄成杰张了张嘴，还想解释，却被叶凡轻轻拉了拉，见到叶凡的眼色，狄成杰立马冷静下来，装傻充愣地跟着傻笑两声，然后就挥手作别道：“阿公，我先走了。”
“等等，等等。”老头却不放人，拉住狄成杰的胳膊，又追问道，“你买了多少？”
“全买了。”狄成杰淡淡道。
“账上所有的钱，全买了？”老人惊讶道。
“嗯。”狄成杰点点头。
“哎呀，这么多人买，那我也得赶紧去买。”老人放开狄成杰，自言自语着，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小伙子，你刚才说这支股票明天会跌，你是怎么想的啊？”
我要是知道为什么，就真是神仙了……
狄成杰心里暗暗嘀咕，随口瞎掰道：“我是昨天看到新闻里说，国家出来了限制房价的规定，所以我当然觉得这支股票会跌了！”
“诶，不对啊，要是国家限制房价，9527就会跌，现在怎么又涨得这么厉害？”老头不解道。
“爸！”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喊声。
狄成杰和叶凡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在大夏天穿得西装笔挺的怪胎，走路带风地来到自己跟前，问道：“爸，这两个小伙子是谁啊？”
“他们啊，我也不认识，不过这个孩子他说，9527明天会跌。”老头指着狄成杰说。
年轻人打量狄成杰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又马上松开来，微笑着问道：“小伙子，传播小道消息，可是要害人的。”
狄成杰这下真不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