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和公子很喜欢这里。
我想,她死后,一定也很喜欢这里。
我没有听小姐的话,去杀绝缺、韩上天,因为绝缺是我唯一认识的人类朋友。
没有了小姐、公子,剑世界的压力我无法独自承受。
不过,好在小姐有先见之明,在公子建的八角小楼内布置了神奇阵势,只要我呆在里面就没事。
于是,我很乖的呆在里面,可是很快发现,光呆在这里根本不行。
因为武牧这个小家伙,不仅要撒尿、拉屎,还会肚子饿。
我要去给他准备食物,所以只能进入盘蛮山脉,猎杀剑兽,为他烤肉。
每一次出去,对我来说,都要承受极大的痛苦,消耗很多的魔气。
这不算什么,更令我难受的是。
打回来剑兽,将它烤成熟肉,对于我来说,这个一个巨大的考验、煎熬。
曾今的玉娇魔王,能够战胜无数魔王,又岂会被一块烤肉难倒?
于是,我偷偷的观察人类烤肉,并且不断学习。
从最开始,烤出一块块肉碳,到一块块焦肉,再到半生不熟,再到没有血迹。
终于有一天,小武牧肯吃我烤的烤肉了,原来他是饿的。
做人是如此的辛苦,比如换尿布,清理大便,比与妖魔厮杀更令人痛苦。
不过,也有许多快乐。
看着武牧那小家伙吃的肚子圆滚滚的时候,我笑的十分开心,似乎又回到了与小姐在一起的日子。
看着他蹒跚学步,一次次摔倒,到爬起来,能够渐渐行走,我真的很开心。
渐渐的,小武牧长大了。
痛苦的事情又来了,这小子要穿衣服,不能整天光着屁股吧,但我是美丽、强大的玉娇魔王,从来没学过做衣服。
不仅如此,这小家伙因为天生剑奴,不像剑世界的其他生灵一样,能放剑气,所以特别孤僻,又特倔强。
为此,我去寻韩上天,给他找来一个漂亮的小丫头韩西西,让他像正常的人类一样长大。
有了西西那个小丫头,武牧终于开朗了一些,也不再黏着我了。
因为空闲下来,所以我又双手托着两颊,趴在了栏杆上,怔怔的看着前方。
似乎哪里有小姐、公子的影子。
小姐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但公子还活着,我还要将武牧讲给他,于是我很想他。
一年一年,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我也变得很虚弱,但公子仍未回来。
我知道,公子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不过我依旧要等下去、撑下去。
不但因为小姐的嘱托,而且因为我也很想见见他,等待是痛苦的,呵呵,我竟知道了痛苦。
看来,我也快成为一个人类了。
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但我依旧会等下去,直到武牧长大,或者真的撑不下去。
……
怔怔的听小姨讲完从诞生到来到剑世界的一切,武牧心头酸意越来越浓,却沉默不语。
因为到了母亲的大墓旁,因为他要抓紧时间带着小姨见过娘亲,在手中的‘精血’消耗完之前,杀出葬剑谷。
“小姨,到了。”
两人飞到山巅,那里建着一座青黑色的宫殿,风格粗狂、豪壮,与剑世界风格迥异。
“这是你娘当年建造的,也是她和你爹经常相会的地方。”
挣扎着从武牧怀中下来,玉娇云颤颤巍巍向前:“我知道她很喜欢这里,所以在她死后,也将她葬在了这里。就是因为那次,我消耗了太多的魔气,才压制不住绝缺、韩上天两个叛徒。”
“小姨放心,不出一年,牧儿一定会亲自将他们的头颅斩下。”
武牧上前抱起小姨,飞入大殿之中,道:“小姨,见过娘亲之后,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杀出葬剑谷,我不想你死。”
“你还是那么倔。”
笑骂一声,玉娇云开始指路,两人来到里面的一座大殿,看到了一座白玉雕刻的玉棺。
白玉内里有着一抹金色,通体散发着温热气息,名为金火灵白玉非是凡品,可以保持肉身不腐,容颜不改。
“小姐,小云儿来看你了。”
抚摸着白玉棺盖,玉娇云怔怔片刻,忽然泪流满面,啪啪的嘀嗒在白玉棺盖上。
“娘……”
武牧双目一闭,剑眉颤抖不止,两滴泪水也从眼角流出,心头却是滋味万千。
对于一个从小到大,没有母亲的孩子来说,再也没有人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不管母亲是人是魔,他都不在乎。
只要自己能看看她,陪她说说话,付出再大的代价,武牧也心甘情愿。
“娘,孩儿冒犯了。”
双手颤抖按在棺盖上,武牧咬了咬牙用力一掀,将重打万斤的白玉棺盖掀起。
“小姐。”
趴在棺口一瞧,玉娇云瞪大眼睛,惊恐的将双手伸入棺中摸索,像是要翻出什么一样:“小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不要吓小云儿。”
玉棺并不大,只有一丈长、半丈高宽,里面一切一目了然,空无一物。
这是一具:空棺。
“空棺,那娘亲的肉身落到了谁的手中?”
武牧剑眉一狞,心中只觉一团火焰烧起,但他却极力的压制着,劝慰小姨道:“小姨,我们在四处找找。”
“找不到的,找不到的,我跟了小姐这么多年,感应到了,这里没她的气息。”
玉娇云瘫倒玉棺前,心中忽然韩上天派人送来的音符:挖坟掘墓四个字,不仅双目一睁:
“绝缺、韩上天,我早该听小姐的话,杀了你们。你们这两个畜生,把小姐的身体,还给我,还给我……噗。”
挣扎着向前,玉娇云又一口血液喷出,身子向前倒去,被武牧抱在怀中。
急忙将十滴‘精血’渡入小姨腹中,但小姨却没任何反应。
“小姨,不可能是绝缺、韩上天,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渡过那片大海,抵御这里的剑意压制!”
武牧虽惊慌失措,却明白其中关键。
心头只觉悲愤不已,极力的平静下来,将所有精血一一渡入小姨腹中。
得了这些精血能量,玉娇云终于悠悠醒来,只不过脸色更加苍白,眸光暗淡的恍若燃尽的烛火。
她一脸几次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勉力的伸手颤颤的摸着武牧的脸颊,眸光绽放一丝五彩光华:“好像啊……牧儿,活下去……小姨不能……在照顾你了!”
啪!
白皙的素手滑落,击打在青黑的石板上,发出“啪”的一声清响。
小姨的身子凉了起来,气息开始消失,便连魔魂感应不到一丝一毫,就像完全消失立刻一样。
玉娇云死了!
“小姨。”
紧紧的将小姨搂在怀中,武牧仰天一吼,愤怒、痛苦的声响在青石殿中回荡。
母亲肉身失踪不说,小姨又在这一刻撒手而去。
一生中最亲近的两个人,瞬间都离开了他的生命,愤怒、绝望、杀意、不敢,极度的负面情绪,在胸膛酝酿。
“小姨,你醒醒,你醒醒……我一定会找回娘亲的,你醒醒啊,我一定回找回娘亲的。”
“小姨,你想见‘他’是不是,我带你去见他,我知道他在剑都,我们现在就去剑都……”
“我知道你想回家,回到魔世界,等我成为剑帝,一定斩破世界壁垒,送你回去,让你重新做玉娇魔王……小姨,你醒醒啊,回答我啊。”
“小姨,你醒醒啊,你不要死,不要死,陪着牧儿,永远活下去……”
“不。”
那冰冷的身躯再也没有一丝生命气息,武牧只觉心脏被人狠狠的揪着死劲的揪着,体内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涌动,抱起小姨仰天吼道:“你若死了,我重活这一次,又有何意义。难道这真是命运吗?不,即便这是命运,我也要改变!”
‘我看见了她死在你怀里 ……命运是不可改变的。”
恍惚间,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重新响起在脑海中,武牧使劲的晃了晃脑袋,双眸泛出道道红光:“不、不,我要改变命运,我要让小姨活过来。”
怒吼之时,心头杀意、仇恨、暴躁、不甘种种负面情绪翻滚,武牧恨不得将天地撕裂,毁灭一切,来泄去心头的那股怒火。
但每当感到怀中那个冰凉身躯是,怒火便越来越甚,体内的那股莫名力量越来越强,在武牧体内飞速的游走。
“啊。”
那股力量运行到后背脊髓处,忽然开始隆起,武牧痛苦的一皱眉,尾骨竟然又生出一块骨骼。
“撕拉!”
那块骨骼继续生长、延伸,向一条尾巴一样,刺破了衣物,延伸出来,转瞬间达到一丈多长。
不仅如此,那股力量传至两肩,两块肩胛骨下一阵刺痛,骨骼、筋肉蠕动。
“撕拉。”
两条丈许长宽大的肉翼也伸了出来,扩张开来竟方圆两丈大小,看起来甚是骇人。
然而,一切还未到尽头。
头颅之上,两根金色骨角延伸而出,十指便为利爪,脚掌也撑破鞋子,变成爪子,身材拔高到丈许,全身肌肉遒劲。
此刻的武牧,除了一张脸颊没有什么变化外,通体全部变的如同妖魔一样。
惊人的变故之后,武牧怀抱小姨怔在原地,打量了自己新的形体,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因为我娘是妖魔,我有妖魔的血脉,早晚也会显出魔躯。不过,只要能救小姨,就算化身妖魔,又能如何?”
变身妖魔,这在妖魔之中叫做“觉醒”,血脉觉醒,得到血脉记忆传承。
被极致的痛苦、仇恨、杀意激发,武牧体内的妖魔血脉终于觉醒。
变成半人半魔的存在。
此刻,武牧识海之中,也多了一套妖魔的修炼法诀:‘万魔轮回诀’,也就是轮回诀的完整版本。
这些武牧都未在意,而是精神沉入心脏之中,此刻那里正有九颗金色‘血液’,载沉载浮,散发着一股高傲、凛然的气息。
“小姨是妖魔,此刻我也是妖魔。若是这几滴‘魔血’不能救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