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电视部银幕组(SCREEN GEMS)的主管人员很喜欢伯特的这一提议,并对他说他们想尽快拿到26集剧本。他们想要垄断这一电视剧的版权,也就是将电视剧卖给地方电视台,而不是国家电视台。尽管国家电视台播出的电视剧比地方电视台的电视剧影响更大,但1953年时只有四家国家电视台,它们分别是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美国广播公司(ABC)和杜邦电视台(Du Mont)。杜邦电视台是最早建立的电视台之一,但到1956年,该电视台就停业了。“银幕组”不想招揽一个专业的广告商,而这是电视剧在国家台播出的先决条件。最好的选择是桂格麦片,这家公司是李之前的赞助公司KEN-L-RATION狗粮公司的母公司,但该公司最终没有通过考核,是因为它已经成为另一部动物电视剧《动物园游行》的广告代理。
伯特和剧作者道格拉斯·海斯写了四个剧本,然后把它们寄往银幕组。那里的主管们并不满意。“他们说,我们已经读过了你们的剧本,我们一致认为它们都是废话。”伯特回忆说,“然后我说,是吗?显然我并不认同他们的看法。他们接着说,这些算什么,伦理道德剧?我说,我不知道你们想制作一部什么样的片子,但这就是我的剧本。他们说我错了,我说,我并不认为自己哪里不对——这里有动作、有人物、有狗,它就该是这样的。他们说,你想要质疑我们这么多人七年来的经验吗?我说,是的,如果我听了你们的话,最后一事无成,我什么也学不到。如果我照自己的方式去做,我至少能学到点东西。我是这一行里最棒的制片人,你们觉得我需要你们吗?签合同的事你们就忘了吧,我不干了。”
那些主管给伯特的叔叔、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的董事长内特·斯平戈尔德打电话说“伯特真是个疯子,你应该好好管管他”。“内特说,把剧本给我看看。”伯特回忆说,“内特读了剧本之后说,它们棒极了,你们这些‘银幕组’的人才是疯子。讨论就这样结束了。这是我听到的最后的胡扯,但从那时起,‘银幕组’的人就开始讨厌我了。”
尽管“银幕组”的人对招揽专业赞助商仍持犹豫态度,他们还是在将剧集卖给地方电视台之前把剧本拿给纽约一家大广告代理商Kenyon &; Eckhart看了。“银幕组”的人没想到这家代理商很喜欢这个剧本,说生产麦片粥和牛奶骨头狗饼干的纳贝斯克饼干公司可能对赞助该电视剧有兴趣。审阅了提案和剧本之后,纳贝斯克公司同意进行赞助。唯一的规定就是伯特必须确保电视剧中没有犯罪、暴力、色情或无味的镜头;不包含任何“批评、蔑视或谴责美国的言论”的镜头;任何场景中演员吃的食物不能是纳贝斯克公司竞争对手的产品——特别是薄脆饼干和“冰激凌蛋卷”。此外,剧中任丁丁吃的肉不能是普通的肉,因为这会给纳贝斯克成品狗食公司带来不必要的竞争。伯特同意遵守这些规定。有了纳贝斯克的赞助,美国广播公司(ABC)决定购买这部电视剧。这部电视剧将于每周五晚7时30分在ABC旗下的每个电视台播出。
1954年,一部新电视剧还算是一个新奇的事物,是人们大肆宣传的对象。而鉴于任丁丁的背景,由任丁丁出演的电视剧更是各家媒体炒作的对象。用许多媒体和新闻报道的话来说,它是“历史上第一个延续四代的好莱坞明星”。美联社报道说:“传说中的任丁丁已经做好了准备,它会一举成就空前的名望——成为一个电视明星。电视剧上映之后,将会有新一代的观众认识这位几十年前激励了他们父母的明星的英雄事迹。”《洛杉矶镜报》的电视剧专栏作家写道:“任丁丁四代继承了它的家族传统,将要在电视剧中全权出演,发出自己的叫声。”
除了杜邦电视台之外,美国广播公司是最小的一家国家电视台,只有40家分公司,而美国全国广播公司有164家分公司,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有113家分公司。但美国广播公司正在蓬勃发展。1954年春,该公司的一个电视台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这还多亏了麦卡锡的军方听证会。这场听证会是参议院对于追查共产主义者的参议员约瑟夫·麦卡锡是否使用不正当手段干预军方对其一成员的处置进行的调查。CBS和NBS因为估计听证会会冗长乏味,所以只在晚间进行要点重述,但ABC因为白天没有太多节目,决定对听证会进行全程直播。结果,听证会异常激烈,还充满了戏剧性,为ABC吸引了数百万的新观众。
除了《任丁丁历险记》之外,当年秋天,ABC还引进了其他几个节目。其中有一个名为《美国小姐游行》的电视广播节,由贝丝·迈尔森和约翰·达利主持;还有乐队掌门劳伦斯·威尔克的音乐综艺大观以及由迪士尼录音棚为与迪士尼在加利福尼亚阿纳翰开设的第一个主题公园配合而开播的节目《迪士尼乐园》。
由于这部电视剧收视率不低,伯特从纽约回来时很是兴奋,但仍在为余下的一件事情感到不安——就是离职。卡兹曼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消息,伯特告诉他这个消息之后,他把伯特赶出了办公室。“直到他去世前两周,他才不再骂我。”伯特后来回忆说,“我在跑道上奔跑,撞在了他身上。他看起来情况很糟。我说,山姆,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得与我重修旧好。他是我的导师,我的父亲。我不能让他就这么生着我的气走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伯特离开卡兹曼,然后从李手中接过任丁丁其实是在用一个父亲和另一个父亲作交换。卡兹曼更大程度上是个导师,但李是伯特敬重的人,而且他觉得自己对李有所亏欠,他们俩现在正为同一事业而奋斗。而伯特的出现对李来说也有深刻的意义,在李的一生中,他没有儿子,没有兄弟,而且从不了解自己的父亲。李将自己一生经营的事业托付给伯特,伯特是他内心中这一事业的理想继承人。他似乎忘了本来要将这一事业传给他的女儿。卡罗林记得父亲对她宣布说伯特“要加入”——这是他的原话。我觉得对当时发生的事情的描述很是奇怪,尽管细细想来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李似乎是在说伯特“要加入”他们这个家庭,这似乎就是他的感觉,而不仅仅是一次普通的生意上的安排。卡罗林还记得李对伯特是多么热情。“他说,伯特的确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他有一个年轻的家庭,他会在自己的事业上做出一番成就,他会制作很多电影,也会把任丁丁从这里宣传出去。”
伯特走进邓肯一家的生活时,卡罗林14岁,就快要长大成人。她本来对那些狗就有些阴影,现在这个好莱坞来的新人更是给她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个新人瞬间便侵占了她从记事起就力争要扮演的角色。即使是现在,作为一个儿孙满堂的成熟女人,说到父亲和伯特以及“他们对未来将会怎样、愿景应该怎样达成一致”的时候她还是会皱起眉头。说到这些的时候,她很安静,又带着一丝疲惫,带着一种不太平静的感情,带着那种曾努力要忘记对自己伤害至深的事情的感觉。“我觉得我在任丁丁的事情上插手的余地越来越小,”她说,“我知道,知道自己不会成为这项事业的一部分。”从那以后,她再没真正觉得跟父亲很亲近。
《任丁丁历险记》的演员在1954年初全部到位。10岁的李·阿克扮演了剧中的重要角色——那个男孩,尽管伯特曾考虑过将“达斯蒂(灰粉)”或“鲁斯蒂(生锈)”作为备选名字,但在早期的剧本草稿中, 这个男孩的名字依然是“约翰尼”。阿克是个个头不大但很强壮的男孩,长了一头蓬松的头发,一个扁平的鼻子,宽阔的脸庞,脸上软软的肌肤像油灰一样。他的妈妈在洛杉矶有一家舞蹈学校。八岁起,他就成了一名专业演员。他在很多主要电影中跟明星合演,其中包括《正午》《世界上最伟大的表演》和《本州》。试镜期间,他刚刚完成了《福特电视剧院》中捧红了罗纳德·里根的那集“突然间,你懂的”。
至于中尉李普·玛斯塔斯,伯特想让理查德·丹宁来出演。丹宁是一个资深演员,他曾出演过《来自濒海湖的生物》中的主角。但是丹宁没有时间。后来,这个角色被之前来自田纳西州的职业网球选手詹姆斯·布朗接下。布朗长着一张古典又俊俏的脸庞,身材高挑,嗓音深沉,头发乌黑,微笑时一口雪白的牙齿闪闪发光,下巴也很坚挺。性格演员乔·索亚长着一张肉乎乎的胖脸,他出演了心慈手软的中士毕福·奥哈拉。兰德·布鲁克斯,《乱世佳人》中郝思嘉·奥哈拉懦弱的丈夫查尔斯·哈密尔顿的扮演者,出演了下士布恩。
李的任务是对任丁丁进行训练和指导,但他不想这么做。这种长时间待在洛杉矶的生活已经不适合他了。他似乎更喜欢指导弗兰克·巴尼斯。弗兰克是当时被雇来完成训练任务的训练师。李更在乎的是他的狗能够在电视剧中露脸。这只任丁丁体形庞大,毛色金黄,只有背上那一块是黑色的,还长着鹰钩鼻和一双明亮又似乎在跟人打招呼的眼睛。它只有两岁,但李在牧场上已经花了很多个下午来训练它,李觉得它已经能够上镜了。李还训练了一些任迪的兄弟姐妹,任丁丁二代(这是美国养狗爱好者协会给它的名字,并不是按时间顺序排列的)和另一只名叫伙计的牧羊犬,是任迪的替身。伙计小的时候被一只小鸡啄到了眼睛,留下了一道明显的伤疤。但它很擅长拍快照和按命令吼叫,因此李觉得它很适合出演打斗的场景。
一天下午,就在电视剧正在进行前期制作的时候,李把任迪带来让伯特看看。他命令任迪做了一些动作,又让它拍了一场戏。伯特看着,很是失望。尽管他不是个养狗的行家,但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效果,而任迪四代不是他想要的。
《任丁丁历险记》的制片经理萨姆·曼尼斯当时也在场。曼尼斯是当时这部剧的工作人员中为数不多的现在仍然活着的人中的一个。我最近去他洛杉矶的家中与他聊天时,问他任迪四代到底有什么问题。他看了我很久,然后大笑起来。
“我们为什么不用它?”他重复着我的话,用手挡着嘴巴凑过来。“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他重新在椅子上坐定,然后说,“我们永远也不能用邓肯的狗,因为它们很蠢。它们什么都不会!伯特看见李的狗几乎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差点晕死过去。”
任迪四代很蠢?我知道老任迪暴躁,小任迪无能,但听到有人说任迪很蠢我真是惊呆了。李会把一只不能胜任的狗带来,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特别是如果他选定的这只不行,他明明可以再选一只。我决定让曼尼斯给我详细讲讲,想着他可能是因为一两只狗搞错了,毕竟,当时的试镜距离现在已经有50年了。但他坚持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就好像这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几周后,我与这部剧的一名特技演员马克思·克莱文聊天,他说了与曼尼斯一样的话——任迪四代还不能胜任那部戏的主角。
伯特决定用弗兰克·巴尼斯的一只狗,这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德国牧羊犬,它的父亲火焰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的时候曾经红极一时。伯特觉得小火焰,这只通常被人们称作“小焰”的狗真是“没得挑”。伯特对罗伯·斯通说火焰能够开启文件柜上一个特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你要它拿的任何东西,然后把这件东西送给任何一个你要它交与的人。
那次极为痛苦的试镜之后,伯特通知李说他将让小焰在剧中出演主角,巴尼斯的另一只狗光辉将会在大部分时间出演小焰的替身。伙计将会出演一些打斗的场面,至于任迪四代,伯特说尽管它没有特定的角色,但它可能偶尔有些镜头。主要原因是,任丁丁会吸引那些想要看看厄尔兰多·任丁丁的影迷。就好像它是那个角色的化身,却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要做。“这只任迪是在牧场上长大的。”那年伊娃·邓肯在一次采访中对《纽约客》的一名记者说。听起来她像是承认农场上的生活是任迪的主要生活。
电视剧拍摄的整个过程中,他们在不用李的狗这件事的处理上十分小心谨慎。1958年,任丁丁获得了“年度动物影片最佳奖”提名,这一奖项是动物界中的奥斯卡。大使宾馆的颁奖典礼和庆祝会将由罗伊·罗杰斯的马“推哥”主持。(前一年的主持人是演员比伯·劳里和罗纳德·里根,这一奖项则颁给了骡子弗朗西斯。)颁奖典礼之前,伯特的秘书通知他说李·阿克和他的妈妈打算参加典礼,此外还有李和伊娃·邓肯、弗兰克·巴尼斯和他的妻子波林。至于典礼本身,一只狗——一只任丁丁,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都必须到场。“就现在的情况而言,”秘书在通知中写道,“小焰应该作为任丁丁出席,但你明白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多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