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风荡荡,树木间灯台上的灯笼,映照着花木影左右摇晃,陈涵君背对着李牧年说:“你知道吗?宋云惜其实并不爱你。”
李牧年轻笑一声,寂夜中,陈涵君能够听出这笑声中含着凄凉、无奈、痛苦。他双目无神,问:“你怎么知道她不爱我,几年前,她亲口对我说,要和我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这难道是假的?还有,你见到的自称是云惜故人的人,到底是谁?”
陈涵君望着星空,说:“他和她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恋人,从小便在了一起,他们总是出去游玩,如果是春天,在油菜花盛开的季节,他会送给她一朵油菜花,嘴里说着:‘好香啊。’其实油菜花哪里有香味,只不过这是他们之间的语言而已。记得有一天晚上,风雨交加,他坐在屋中仔细地刻着一块玉石,对着灯烛,可以清楚地看到玉石上刻着的是‘云惜’。”
陈涵君转过身子来,面对着李牧年,她见李牧年脸上有着不相信的神情,续道:“你夫人喜欢油菜花不是吗?”
李牧年将笛子搁置在亭子下的石桌上,坐下来,说:“以前我问过她为什么喜欢油菜花,她会说,油菜花最纯真,最真实,它没有复杂的香味,仅有它单纯的味道。”
“那你可以跟我讲讲有关你夫人的事吗?”
李牧年没有说要讲还是不讲,只是像在定神一般的坐着,就在陈涵君以为他不会讲时,他说:“那一年她到了及笄之年,陆父陆母为她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及笄礼,他们那天邀了很多宾客,十里八乡的人大多有名有望的大户人家,都应邀而来。当时,我十七岁,也一同去观了礼。当时,我见着大堂中间一位身穿云裳的女子,女子看起来并不大,长得眉清目秀,我当时并没有仔细地打量她,也没有怎么在意。”
“那天夜里,一对喜鹊在我家院中鸣叫,爹娘是很迷信的人,以为不久将有喜事临门,特别高兴。结果,第二天,他们便让我到陆府提亲,初次见到云惜并没有使我眼前一亮,觉得和其他女子并无二致。”
“真正动心的是那一次,我见着她乘着马车到月牙城城北去,我当时正好没事,觉得无聊,本打算到鸿天酒楼和朋友喝喝酒,见着她,我便打消了喝酒的心思。我觉得,对于我将迎娶的女子,我应该多一些了解,便跟着她到了月牙城城北。”
陈涵君问:“她去那干什么的?做了什么让你动心?”
李牧年说:“城北有一处落院,里面收留着许多流落到外的孩子,他们最大也只有十岁,我当时见她进了院子很长时间没有出来,我怕她出事,便进去找她,不料见到满院的孩子。云惜正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安慰着一个哭泣的孩子。”
陈涵君说:“月牙城城北一处落院?你说的是乾平院吗?”
李牧年微低下头,像是在思索,“是的,是乾平院。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见云惜进了门,我就在门前打量了一下门上的名字,觉得乾平这名字,很特别,特别像是地名。”
陈涵君冷笑了一下,“是很特别的,原来是她。”
李牧年不明所以,问道:“什么是她?”
陈涵君望着天,此刻繁星点点,若点满了满天的灯烛,然而她并不感到浪漫,反觉得分外冷清。她说:“你不是担着紫宸一官半职的吗?怎么那会儿的事情,你不知道呢?”
李牧年好像预示到了什么,但是不怎么敢去想,问:“什么事?”
陈涵君转过身子,走过来,与他同坐,说:“那一年,我深处宫中都知道紫宸发生的事情,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李牧年深叹了一口气,说:“当时,我见她坐在院中安慰着一个哭泣的孩子,觉得她特善良,当时想,如果要让她做自己的妻子,这是在适合不过了。只是……”
陈涵君知道他要说什么,接着她的话说:“只是她嫁给了别人,你以为今生今世不会在有爱她的机会?”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令你欣喜的是,有一天她竟然主动找到了你,找你娶她,说她被她夫君休掉了,是不是?”
李牧年好像是回到了当时,脸上表情很认真,他说:“是,她当时找到我,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吓着豪豪大雨,风也很大,我正坐在书房中处理一些公事,管家进来,说,门外有一位女子要找我,我没管什么便出门,见到雨地中跪着一个全身湿透的女子,她当时见到云惜全身湿透了,又是喜又是心疼,急忙将她带进了府,我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本不想说的,后来在我紧逼下,才不得不说,她说她被她夫君休了。”
陈涵君定定的看着她,说:“那你知道她对他夫君说了什么?”
陈涵君忽然想到眼前的李牧年和陆从敬很值得同情,他们竟然被同一个女子给骗了。
李牧年问:“她说了什么?”
陈涵君也没有和他绕弯,“她说:‘遇到你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你。’”
陈涵君接着说:“也许她当时是勉强着说的,我就是不明白一点,她当时为什么要装成那副样子,要骗就骗呗,还学着那副样子。”
李牧年叹了一口气,恹恹地说:“当时我站的地方离他们说话的地方很近。”
陈涵君“哦——”了一声,“怪不得,她会说的那么的令人同情。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陆家为什么会被灭门?”
李牧年苦笑,“是我手下的兵杀了他一整家?当时我做月牙城城主,手中有着一些兵。”
陈涵君有些不相信,“是你?”
“是,是我,当时云惜对我说,陆家窝藏了一批拐卖儿童的匪徒,我当时也不信,便派了我一个手下过去暗查,手下回来说,陆家的确窝藏匪徒,我又记得云惜也是孤儿,便信了。”
“可是,我并没有要杀他的全家,只是要拘捕陆老爷,将他带到公堂上,审问他。”
陈涵君惊讶,“既然不是你派人杀的,那就是嫁祸。”
“可是,杀他们的,的确是我的兵。”
“你的兵?”
他苦笑,“是我的兵,当年我心头很乱,直接地将那些手下拉到大堂上审问,问他们为什么不听命令,然而他们说,他们是按照我的命令做的,说完将手中盖着公章的命令调查令出示给我看。我拿着调查令的手抖得不行,正在这时,侍奉云惜的侍女跑过来说,云惜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