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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米妮本是有夫之妇。她结过婚,只是婚史很短。

她和她原来的丈夫在同一个单位。她原来的丈夫,小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她又是单位的一枝花,两人异性相吸、电光火石、擦出火花,有了感情,就结了婚。

这本来是最常见的自由恋爱婚姻,既没有媒妁之言,又没有父母包办。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俩人洞房一入、激情已过,新鲜劲没了,不称心的事来了。小两口,小吵一三五,大吵二四六。唇枪舌剑的“文斗”不过瘾,就开始剑拔弩张的“武斗”。动辄大打出手——男的拳脚相加、女的手牙并用,就差动刀动枪。结果,两败俱伤——男的总是满脸伤痕累累,女的常常是鼻青脸肿、遍体鳞伤。俩人就好像是在战场上挂了彩的伤兵员,都面目皆非。

于是,爱人成了仇人。新婚蜜月刚度完,婚姻就结束了。

人们对于这对曾经令人羡慕的金童玉女的劳燕分飞,感到十分惋惜。

婚前,米妮的公婆家,为了使儿子和儿媳有一套独立的小婚房,好让他们小两口过自己的小日子,在那住房非常困难的时期,千方百计、想方设法把自家比较大的一套住宅换成两套独立的小住房,给他们安了个小家。结果,白忙活一阵,空欢喜一场。

在那没有实行计划生育的年代,一个是独生子,一个是独生女,这难得的千里挑一的“门当户对”、关系也还算不错的两亲家,最后也反目成仇,成了冤家对头。

在小两口打骂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米妮的妈妈没敢直接找女婿理论理论,而是三番五次地跑到女儿的公婆家大吵大闹。

一天,米妮的妈妈不知道是又中邪了还是哪根子筋抽着了,一清早就跑到亲家,一进门就气冲冲地嚷道:“我女儿嫁到你们家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米妮的公爹是位知书达理的人。他深知儿子这个丈母娘很难缠,又特别护短。自小把女儿捧在手心里,一切由着她的性子来,把女儿娇惯宠坏了。今天见她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就不温不火,赶快好言相劝:“亲家母,别生气,有话坐下慢慢说。”说着就去搬椅子、倒茶水。

“我不要坐!”米妮的妈妈脖子一扭,头一歪,气呼呼地说。

“进门都是客,何况是亲家。”米妮的公爹仍然平心静气地安抚着。

“谁和你们是亲家,我女儿马上就离婚!”

“即使离婚,我们也好歹亲家一场啊。”虽然米妮的公爹知道儿子和儿媳小两口已经恩断义绝,分道扬镳已成定局,不可能重归于好,和好如初,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温言温语地说。

“你们养了个什么儿子?!就会打老婆,典型一个小混混!”

米妮的公婆却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也非常宠爱儿子,特别“护犊”。她在里屋听到儿子的丈母娘在辱骂自己的宝贝儿子,就倏地从里屋冲出来,顿时勃然大怒,反唇相讥:“你那女儿好?!整天价好吃懒做,就知道涂脂抹粉、花里胡哨,打扮得妖里妖气。”

两个婆姨戗戗起来,针尖对麦芒,相互谩骂,有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我女儿算瞎了眼,嫁了个二流子!”

“你女儿好?是个狐狸精,只会倚门卖俏!”

“你儿子是个浑球!”

“呸!呸呸!”米妮的婆婆跺着脚向地下干啐了几口唾沫,怒斥道,“太没有素质!太没有教养了!”

“呸!呸呸!”米妮的妈妈哪里肯示弱,蹦着高朝女儿婆婆方向也干啐了几口唾沫,怒气冲冲地反击:“你有素质!你有教养!”

“简直不可理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米妮的妈妈文化水平不高,听不懂女儿婆婆的这句话。她只听到什么“金”哪、“玉”啊、“败”呀,她暗想,“屎壳郎岂能滚绣球”!这个老泼妇肯定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自己和人吵架总是占上风,从来没有吃过亏,无理也要挣三分,岂能败在她的嘴下!于是,她就按照自己的习性和判断,嚷骂道:“我知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们有眼不识金镶玉,我这么好的女儿,就应该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失败的是你们,不是我们。一家有女,百家求,我的娇娇女不愁找不到好人家!你们以后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我这样好的女儿……”

米妮的公公听到亲家母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前言不搭后语,牛唇不对马嘴的吼骂,真有些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他有些左右为难。一个是自己的婆娘,一个是亲家母,两个婆姨互不相让,吵得脸红脖子粗,骂声惊天动地。俩人似一对好斗的公鸡,怒目眈眈相视,好像随时都会扇动着翅膀扑向对方,在对方的脸上啄上一百个大窟窿。

他是个爱面子的人,家丑不可外扬,生怕让街坊邻居听到。他又怕两个婆姨把口水仗升级,撕扯扭打在一起,动起武来,那可如何是好?!

于是,他就试着劝说自己的老伴:“你少说几句吧。”

“你看她,知道好歹吗?!你给她脸她知道要脸吗?她还要蹬鼻子上脸爬到你头顶上拉屎呢!你看她那架势,进门就撒野,成心是来寻衅闹事。典型一个泼妇!一个吵架虫!一个搅屎棍!一个母老虎……”米妮的婆婆怒形于色,嘴巴像机关枪似的,越骂越来劲。

米妮的妈妈岂是个服输的主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本来就是个骂架的高手,用手指着米妮婆婆的鼻子,一声高过一声地,把米妮婆婆刚才骂的话又一字不落地骂了回去:“你才不要脸!你才是个泼妇!你才是个吵架虫!你才是个搅屎棍!你才是个母老虎……”

米妮的公爹实在看不下去,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试着左劝右劝,并自责地说:“都怪我儿子碰上‘文化大革命’,没有好好读书,学点真本事,有个一技之长,能成家立业,安身立命……”给了亲家母一个台阶下。

米妮的妈妈可能由于长时间歇斯底里地怒骂有些累了,精气神确实耗得差不多了,听了女儿公公的话后,也就借坡下驴,气呼呼地打开门,临走时又没头没脑地甩了一句:“看谁的下场好!”,就“咣当”一声一摔门,怒气冲冲地走出亲家。

米妮的妈妈刚跨出门槛,婆婆就冲着公公发脾气:“你不说话谁会把你当哑巴!对这种不着调,蛮横不讲理的女人有什么好客气的!”她显然对老头子的表现不满,认为他太软弱,好像在服输示弱,应该把米妮妈妈轰出去才是谁让她找上门来,自取其辱。她盛怒不息,继续怒骂,“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人若不要脸了,也就不知道羞耻了。你看她那德行,那副嘴脸,刁钻蛮横、满嘴跑蛆!今天气势汹汹是存心上门来找茬吵架,把我们家当成她的出气筒。典型一个搅屎棍,搅死搅活,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早就一而再、再而三,三番五次地和儿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光看脸蛋儿长得好,脸蛋漂亮能当饭吃?!就是她倾城倾国,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在我们这种低门小户的寻常百姓之家,也绝对不会是好事!任凭我嘴皮子都磨得淌血了,可他就是不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抛到九霄云外。可倒好,他眼睛长到后脑勺了,千挑万选、选来选去,还是鬼迷心窍,抱了一只楦着糟糠的绣花枕头回来。

自从这个女人进了门,咱家就再无宁日,闹得鸡飞狗跳,简直搅成一锅粥。赶快一刀两断,离婚算了,我耳根好清静些,多活几年。再这样搅扰闹腾下去,鸡犬不宁,我可受不了,指不定哪天我腿一蹬,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米妮妈妈跨出门,婆婆还骂骂咧咧了好长一阵子,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米妮的公爹深知老伴也是个常有理不肯饶人的主儿,此时,自己只能“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免得哪句话不中听,又给老伴火上加油,怒骂个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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