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并不可怕,变成生化人也是简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失去对生活的向往和希望。做过就不后悔,哪怕前面真的是死亡。在城市最黑暗的角落里避难的人们在谈论什么……
“士兵?”薛飞和唐蕊双目相视,眉头紧锁,“怎么会有士兵?还打死市民?”
“这分明就是滥杀无辜啊!可恶!怎么能向手无寸铁的市民开枪?太过分了吧!”唐蕊一时愤怒,脸色通红,“难道——想逃出城市的市民都被——打死了?”
“不知道,争执很激烈,现场很混乱。有很多车撞在了一起,很多人开着车愣头愣脑地钻进逆行线,和顺行的车迎头撞上了。我看到车祸现场的死人不比其他地方的死人少。好些卡在车厢内的幸存司机眼睁睁地被赶上来的生化人咬死了。街道上火光冲天,而且游荡的生化人比前几天多了,不仅仅是一些市民,还有穿警服的警员。”
唐蕊倒了一杯水给林硕:“那你开车回来怎么又遇到那个拿火箭弹的人呢?”
林硕的汗水仍滴个没完,看来这个追杀他的大块头比车祸、火灾、生化人、士兵和市民的冲突还要恐怖几分。
“在我回来时本想去看看我父亲。就在奔加油站的路上被大个儿跟踪了。他对我发射激光导弹,因为我看见了,所以避开了攻击。后来他变本加厉,非杀死我不可,一路追我的车,有几次导弹击中了逃跑的人群。后来我勇猛地开车左躲右撞,在一个街道口跳下车,车子最终没有逃脱劫难,被炸个粉碎。当我站起来时,发现那家伙竟然向我追来,就在离我40米左右时,街道上传来枪声,就是枪声把他吸引走了。他走后,我发现我站的地方离我家还有一段路。我偷了一辆车才跑回来的。”
“真险!那你没有找到你父亲?”
“是。”
“你为什么跑到我家?”
“因为我想来告诉你,劝你不要开车逃出城市去,不要白白去送死。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啊。”
“如果按你所说,守在城外的那些不是政府的,也不是本地的士兵,那么他们是谁?是执行什么任务吗?如果是的话,那是谁下达的命令?如果是奉命行事的话,我想该有命令结束的时候吧?”
“你是说等到他们撤退以后再走?”林硕吃惊地瞅着薛飞。
“我觉得这一切太蹊跷了,这场灾难竟然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不管他是哪里的士兵,总有撤退的时候,看他们杀市民而不是帮我们的举动,不太像政府的军队。”
“这个猜测太大胆了,薛飞。”唐蕊看着男友,她感觉逃出去的希望太渺茫了,而且这里存在太多的假设。
“我们怎么知道那群士兵什么时候撤退?”
“我们只有去现场看一下。”
唐蕊一听急了,冲着男友喊道:“你疯了吗?那是去送死。你难道没长耳朵?没听到林硕刚才的话?”
“亲爱的,没有别的办法。为了知道他们何时撤退只能这样。”
“唐蕊说的对,即使你到了那儿,你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撤退,这样做太冒险了。如果他们坚守好几天或者他们就是为了困死我们呢?”林硕的分析不无道理,“无辜市民已经死了很多了。经过那场混战,我想那些士兵的防范之心更强,也许你还没靠近,他们就把你炸死了。现在,聪明的人都在避难,或者等待救援。”
“我们能跑到什么地方?整个城市都闹灾。如果我们打电话呢?向外界求助?”
“薛飞,如果联系上了你怎么说呢?说我们这里到处是吃人的怪物,谁会相信?”唐蕊否定了男友的意见。
“我已经在互联网上发表了文章说明这里的情况。实际上没什么效果,网上的人说我在写恐怖小说。除了亲眼看到的人谁也不会相信这里的情况。”林硕郁闷的心情可以理解。
“完了,我们就这样完了。难道没有人能帮我们?”唐蕊跌坐在沙发上,悲痛地大哭起来。
“我想我该走了,我劝你最好不要离开,外面相当危险。”
放在以前薛飞决定的事情一定要干到底,可是现在的情况,看着女友哭得如此伤心,他的心也软了许多。薛飞抽着香烟,一脸的烦躁。“那好吧,再等一等吧。这里不会永远安全。”见林硕要走,薛飞忙说:“你回去干什么?”
林硕用眼睛瞥了瞥唐蕊。
“好好陪陪她。我们都卷入了不该遇到的麻烦中,该死的,为什么是我们?”林硕气愤地跺着脚,“我们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路要走。”
从猫眼中看到外面幽暗的走廊空无一人,死一般的沉寂。
“跟唐蕊说声对不起,我——”
“唐蕊一向比较情绪化。我发誓,她不会有事儿。如果有机会,我们一起走。”
“我今天实在是很害怕,以后我会乐观一些。就冲着唐蕊,我也会的。我们都需要坚强起来。”当林硕说完最后一句话想走的时候,外面传来声音。薛飞摁住朋友握门把的手:“嘘——听!”
透过房门的猫眼儿,他看到邻居的大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女孩——就是早上薛飞见到在客厅吃自己父亲手臂的那位。她浑身沾满了油腻腻的血液,尤其是嘴巴。身后跟着断臂的父亲和伤残的母亲。他们一家子都变成了生化人。他们向左手边,也就是通往电梯间和楼梯口的位置移动。
林硕也看到了外面的情景。忽然二人听到叫声,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好像是“噔噔噔”的下楼声,号叫声越来越远,恍如隔世,声音仿佛传到了下一个楼层,最后听到一声惨叫。那不是叫声,好像是一个词语——救我。大概持续了几秒钟,楼下一阵子嘈杂。二人最后听到的是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哐!”是防盗门猛然间撞上的声音,一切又安静了。然后是隔一段时间偶尔传来几声恐怖的“鬼”叫,这叫声有时候很近,有时候很远,有时候音量高,有时候音量低,异常的瘆人,就像一部定时的录音机在周围回响,听得二人毛骨悚然。生化人已经在楼道里徘徊,准备好伺机袭击活人了。
二人蹲坐在房门前。
“看来楼里的人不少都变成了怪物。给我一支烟,行吗?”
薛飞递给朋友一支烟并为他点上。
“吃完饭再走吧,我们好久没聚聚了。自从灾难爆发后,我时常会梦见吉他手付贵,飙车手马骆,还有书呆子罗星,特别爱秀汤姆?克鲁斯的那个家伙是谁来着?”
“汤威!那小子混得不错。据说现在是大牌影星了!”
“狗屁!他是大牌影星?我就是国际影星了!哈!这混混的话你能信?成天云山雾罩的。”
“哈哈哈!”二人很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薛飞和胖子讲起往事时那神采飞扬的样子让人感觉外界的危机都不存在了。
“唉!脑子里有些回忆真好啊!讲讲我们的回忆也许会让心情好些。去年我们还一起在野外宿营吃烧烤。记得你像个笨熊把烤鸡翅的酱汁儿弄了一身。”
多么好的往事现在讲起来都失去了它原有的味道,大笑过后都变成了心酸的故事。这些正处在花季的年轻人们,或者说这些痴男怨女,做梦也不会想到生命会受到如此摧残。无论年轻一代的他们多么放荡不羁,都不该受到如此的惩罚,失去的青春无法再挽回。像薛飞、唐蕊、林硕这样的年轻人,罗杰市比比皆是,遍地开花。他们曾经辉煌过、玩过、闯过、念硕士、念博士、进影视圈,或者只是小店的职工、公司的职员、花店的小老板。现在的一切的一切都被打乱,他们或崩溃或一天天混日子,说实在一些,能有薛飞这样的胸怀和敢于面对的决心的人太少了。死亡并不可怕,变成生化人也是简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失去对生活的向往和希望。
做过就不后悔,哪怕前面真的是死亡。在城市最黑暗的角落里避难的人们在谈论什么?也许在死亡即将来临的时候,人们会畅所欲言,因为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他们做什么都无关紧要,上帝也不会伸手把他们拉进天堂,所以一切就随心所欲吧。正如薛飞说的那样,向往生活,把每一天过好,尤其是现在,他们心中都明白——明日可能会死掉,而且会很惨,为什么不尽情地快乐呢?在灾难面前,大家的表现林林总总且错综复杂,对与错恐怕上帝也是难以捉摸的。每个人都不想死,唐蕊是非常感性的女人,她并没有完全面对的勇气。她想让自己单独待一会儿,薛飞同意了。她把自己关在卧室思考着问题,她要面对眼前的困境,如果她足够爱薛飞的话,她该坚强起来,应该依从他,并且相信他的诺言。
无论外界多么污秽不堪,在这个房间里过的日子与平常无异。一切都按照日常生活规律进行着,生活本身就该在平凡中度过,无论外界多么血雨腥风,生命中这个24岁的生日将是唐蕊最难忘的。
欢笑过去了,薛飞和林硕突然没了话。林硕靠着墙,脸朝向壁灯的方向,眯起眼睛看着壁灯上那抹蜡黄,深沉地问:“你说我们会死吗?”
看着胖子从没有过的这么一本正经的表情,薛飞的心里也紧了一下。他低下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可能他也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