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的眸色忽地蒙上凌厉之色:“从中获利,中饱私囊本就可恶,如今疠疫来袭,便是因着这些人,才致盛产药材的同原郡药材短缺,百姓争抢,着实可恨!”
覃蓁听得心惊胆颤,脱口而道:“如果真是那些人为怕恶事败露,暗杀了陈武大人,如今大人您继续追查,岂不如临深渊么?!”
萧恪目光坚定,掷地有声道:“所谓男儿,岂能贪生怕死?”
覃蓁见他这样说,心头莫名一黯,竟不由自主地低低道:“好男儿自当豪情盖世,可总得为至亲至近的人想一想,凡事多加个小心才是。”
萧恪愕愕一霎,眼中忽然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喜悦来,竟径直说道:“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十岁开始驰骋疆场,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沙场上,怎样也不会死在这些小人之手。”
他说得这样直白,覃蓁只觉脸上灼热直红到了耳根,讷讷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萧恪微微一笑,道:“你身上有伤,先安心睡一觉罢,不要担心,明日早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他说着,将坑底的落叶堆成温暖柔软的床,又脱了自己的外袍,道:“山中寒凉,你若不介意,就盖着这个。”
覃蓁心中不解萧恪为何能肯定明日就会有人来相救,然而却并不疑惑。既是他说的,就必是真的罢。而那外袍,覃蓁一点也不想推拒,顺从地躺了下去。果然是温暖舒适的床褥,覃蓁只刚睡下去,就觉得困意席卷而来,这样的困乏感自昨日就开始了,此时,更觉得合上的双眼,再也无法睁开,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然而却并没有做一个好梦,迷迷糊糊中,只觉热得不行,头上是焰腾腾的一轮白日,焦热炙烤得连头发都似要烧着了,而全身就似有无数个小火球飞舞乱窜,将每一寸肌肤都燃得焦渴不已。可是无论怎么翻身扑腾,烈焰始终腾腾,许久,烧尽以后,终于是无尽的黑暗,可那黑暗也是灼热的,让人恨不能能吐出一团火来。
绵绵漆黑中,彷彿又回到了从前的家中,一花一木,一草一叶,全都是大火之前的模样,然而欣喜不过分秒,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的焦灼中燃了起来,烈焰中,有人在唤自己,不是爹爹的声音,也不是娘亲的,是谁?是谁在呼唤?那声音分外熟悉,自己想要去回应,却又偏偏说不出话来,好容易说上了三两句自己也不知所云的话,那声音却又忽然消失了。
终于,黑暗褪尽,天色亮了起来,眼睛却依然酸酸的迷蒙着,迷蒙蒙的影子在眼前晃动,有鸽子在“咕咕”地叫,夹杂着男人说话的声音:
“萧大人,属下来晚了。”
“你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
“属下每日都盯着,不过他似乎发觉了什么,每日撩鸡斗狗,其他的什么也不做。”
“嗯,你先回去继续盯着,不要让他溜了。”
“是,大人。这个女子似乎病得很重?”
“像是染上疠疫了,怕是不能骑马了,我先带她回阳角县寻辆马车……”
……
这一觉不知睡了很久,覃蓁醒来的时候,正是正午,白晃晃的日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周遭的一切都是白蒙蒙的模糊影子,费了半天的劲才看得清了,只见青色的纱帐重重地垂着,帷帐叠合的一线缝隙间露出萧恪负手而立的侧影,剑眉微蹙,面色忧虑,薄唇轻动,纱帐随风晃动,和他一身的玄青衣衫交叠,忽隐忽现得如同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覃蓁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紧张失落感,生生一个激灵,“腾”地想坐起来拉住那彷彿要消失的身影,四肢却是虚浮无力,连身体也支撑不住,耳中更是嗡嗡乱响。
挣扎之间,萧恪已停止交谈,转过头来,脸上顿露欣喜之色,忙大步踏了过来,扶着覃蓁,道:“你坐起来作甚?快躺下。”
覃蓁迷茫地环顾着四周,虚弱地问道:“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了?”
萧恪轻声道:“是县里一个大夫的家。你病得很重,怕是染上疠疫了。”
他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却难以掩住眉间的愁绪,覃蓁敏感地问道:“怎么了?”
萧恪一愕,很快浮上温暖坚定的笑容,温言道:“是有一些麻烦,不过你不要担心,好好休息才是。”他为覃蓁斟了一杯水,缓缓道:“阳角县封城了,许进不许出。”
覃蓁一惊:“封城?为什么?”
萧恪忙安抚道:“官府忽然说在同原郡流窜的盗匪已确定进了阳角县,所以将阳角县封城缉盗。你别着急。虽然封城后,我无法带你出去寻医,但我能想办法独自出去。听说宫里来同原郡赈灾除疫的太医已研制出了治愈疠疫的药方,我这就出发去给你取药,最迟明日午时,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方才在帷帐外与他交谈的人走了进来,远远地道:“这位公子,阳角县忽然从县外来了许多病患,老夫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就先告辞了。”
萧恪朝他点头示允,那人退了出去,萧恪转过头来温然道:“我已托了人照看你,你只管好生休息,旁的事都不要担心了。”
覃蓁摇头道:“我不是担心自己,只是官府真的是因缉盗而封城么?”
萧恪面色忽地凝重:“我亦觉得蹊跷。”
覃蓁低低道:“我在蔚川县医署时曾听说同原郡缉盗封城不过托辞,实则担心疠疫肆虐的消息外露,扰乱民心,我想阳角县缉盗,只怕也只是幌子罢了。我虽然不知这其中关节,但……”
覃蓁虚弱,一句话未能一气说完便停了下来,萧恪已蹙了眉接道:“如你所言,只怕太医研制出治愈疠疫的药方,此事也有几分虚假了。”
覃蓁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疠疫若真得治愈,又何需再设这个幌子呢?”
萧恪不觉瞧向别处,凝眸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又忽地收回目光,道:“无论如何,我先将乱坟岗的情形告知了太医再说,即便他们暂时没有研制出药方,知道此地情形后,便能找到医治之法也说不定。你也染了此疫,本地大夫束手无策,也惟有太医能救得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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