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突如其来的访客已让覃蓁无需再做这艰难的选择,连川尖细的声音突然自院门口传来:“覃蓁!”
院门本就是虚掩着,他几乎是飞奔了过来,喜悦地道:“我可找着你了!”
覃蓁大是惊讶和烦恼,强压着内心的惊动,淡淡地问道:“公公怎么在这里?”
连川一改往常对自己的冷淡,笑得出奇的殷切:“姑娘这话说得,我和姑娘一同出来的,姑娘在哪,我自然就在哪了。”
覃蓁忆及当初他让自己来阳角县时,可不是这副模样,怎么如今在意起自己来了?是发生了什么,让他有如此变化?便不搭话,让他自己说。
连川果然“嘿嘿”笑两声,道:“嗨……到底还得仗着姑娘帮我说话,我还是端直说吧。我原想着我们虽是一块出来的,但你是你,我是我,本是不相干的,怎料徐太医在研制出疠疫药方后,忽然问及我,你去哪了,还说一定得把你找回来,不然就让我提着脑袋回去。我这脑袋可想在脖子上安安稳稳的待着,所以……”他略略一顿:“所以,还请姑娘帮我说句好话,就说是您自己偷着去阳角县的,我其实并不知情,怨不得我,姑娘要肯帮忙,连川这辈子都记着您的好。”
最后几个字,他刻意地加重了语气,覃蓁心下一寒,这言下之意显然,若是不答应,这辈子都得记着自己的不好了。只得悠悠地道:“公公如何吩咐,奴婢就如何去做好了。”
连川终于舒了一口气,这才发觉旁边还站着一人,但见那人仪表不凡,心下一咯噔,警觉道:“这位公子……”
覃蓁见连川显然并不识得萧恪,又情知萧恪此时并不便透露身份,忙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连川不解道:“救命恩人?”
覃蓁道:“嗯。阳角县封了城,我一时出不了城,只得暂住在带我来阳角县的衙役家里,正巧衙役的独子过世了,他的娘亲受不了刺激,变得有些疯癫,我看着害怕,就出去走了走,偏着遇上歹人,好在这位公子救了我。”
连川听罢,侧过身去,对萧恪笑着道:“敢问这位公子是哪里人氏?”
萧恪淡淡道:“在下平原郡人氏,家里是做珍珠买卖的,来阳角县采买珍珠时,正巧救了这位姑娘,又正好碰上阳角县封城,只得借住在这户人家。”
连川一听萧恪只是寻常商贾之家出身,并非什么大人物,便放下心来,也没心思再和他多说,只拉了覃蓁道:“明日阳角县就要重开城门了,今个晚上你还是随我住到县衙里去吧,我也好安心。你要有什么事,我这脑袋只怕也不保了。”
覃蓁只得点头。说话间,大夫夫妇和莺儿听得动静,也走了出来,和连川相互打了照面,覃蓁便要回屋子换回宫女的服色,让连川在院门口稍等一会。
覃蓁换着衣裳,心头难过到了极处,方才,只一霎那,自己也想,就这样执了他的手,什么也不管,不管过去,不管将来,只被他的手牵着,哪怕只有片刻的相知相许的快乐,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惜连川来了,就算自己想做一个自私的女子,亦来不及了。
也不知磨蹭了多久,待得覃蓁终于踏出房门,只见得萧恪远远地立在梧桐树下,朝着这边凝望,神色尴尬而黯然。覃蓁忙垂下头去,不愿再看,这一别,在自己放出宫前,再想见面便是千难万难了。
走出几步,却听得那边大踏步声响起,萧恪终是走了过来,低声道:“我原想,在后清山你会舍命就我,心里定然会愿意的,确是我唐突了,你千万不要见怪……”他愈发尴尬,声音失了一贯的沉稳,见得覃蓁依然神色淡然,终是未说下去。
覃蓁只觉眼底浮起朦胧的水汽,不愿让他瞧见,低着头,道:“这几日多谢大人照顾,奴婢感激不尽。”说罢,径直往院外走去。
走出几步,只听得身后淡淡的嗓音定定地道:“覃蓁,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覃蓁心底霎那悸动,水汽自眼角溢出,心头暗想,倘若自己能熬到二十五出宫,他那时倘早已有了宜室宜家的妻子,也不知会不会嫌弃自己。却是不再回头,走出院门,随着连川去了县衙。
次日大早,阳角县城门大开,覃蓁随连川及随同侍卫出阳角县,次日抵同原郡府。整个同原郡府热闹非常,彷彿从未发生过疠疫一般。想来也是自然,徐太医一行除疫有功,只等着回京后皇上下旨褒奖,脸上自是喜气洋洋。旁边行走的人个个恭喜,怎敢不把笑容时时挂在脸上?而覃蓁对阳角县所见所闻,只字不敢提起,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实在不该乱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