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璧良道:“可惜就算无可忘了以前的一切,她如今对我也还是没有爱意,她甚至没有喜欢过我。她对我的关切爱护,只是出于她的医者仁心。也许,也许她没把我看上眼吧。”
高寀道:“不要妄自菲薄嘛璧良。或许你有疑问,现在除了你之外,和无可亲密接触过、跟你旗鼓相当的男人,就只有云冲一个,你或许怀疑无可看上了云冲,所以对你视而不见。看来你对那晚‘一庭芳’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啊。”
何璧良道:“大人,那件事璧良明白大人的用意,无可奉命行事,执行任务,璧良没有怨言,也不会介怀。”
高寀道:“那你以为无可和云冲一晚上就能产生感情?一晚上就能抵得过你和无可一年多两年来的感情?你要真这么想,那可太不自信了啊。”
何璧良道:“璧良没这么想过。这事和少公子无关,就算无可不曾见过少公子,她对我也还是一样,是我自做多情一相情愿罢了。”
高寀道:“这你倒放宽心,她只要没讨厌你,你就有机可趁,有的是机会。更何况她现在失了忆,她的生命如白纸一张,任你书写,只要你加把劲,假以时日,她自然会全心全意喜欢你,到时候就不是一相情愿,而是两相情愿,你就可达成心愿。”
何璧良不由心动,道:“多谢大人提点,璧良明白。”
高寀道:“‘一庭芳’的事,无可只是去做事,她和云冲什么也没发生,否则她根本没命回来。要是她连这点事也做不妥当,把自己搭进去,那她就不够格再在我门下,也不够格做你的女人。”
何璧良这时明白到高寀欲试探无可能力之意,点头道:“是,大人。”
高寀道:“无可没让我失望,她做得很出色,我很满意,如此我便放心让你和她在一起。‘一庭芳’的事,或许她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也不必再记得。你对她情根深种,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意气用事,争风吃醋,何况这是无中生有的东西,绝不能瞎猜乱想,任意胡来。”
何璧良道:“璧良绝不会,大人请尽管放心。”高寀道:“好。我信得过你。”
何璧良道:“大人刚才说否则无可根本没命回来却是为何?”
高寀道:“要是她真有和云冲发生点什么,她就会毒发,至于什么时候会死,这可说不准,人与人不同,抗毒的时间长短也就不一样。‘血之亲’能致人失忆,却也能致人死地。”
何璧良心下大骇,惊问:“那无可不是随时会没命?”
高寀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无可现在宫中做女史,倒安全的很,崇祯皇帝也非好色之君,无可负责他的膳食饮品,见面往来,他都以君臣之礼相待。再有‘一庭芳’的事情以后,我给无可服食过解药,她现在是不会有事的,你大可放心。”
何璧良寻思:“中了‘血之亲’毒的人与常人无异,只是失去记忆而受制于人,却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危险。”问道:“这毒唯一的解药不是自家亲人的血吗?大人何来的解药?”
高寀道:“这解药就是东瀛邪蟒的原毒,但只是克制住‘血之亲’的毒,并不能解毒。这毒唯一的解药确实是自家亲人的血,不过还有一个方法。”
何璧良急忙问道:“什么方法?”高寀诡秘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何璧良见他要说不说的样子,又道:“璧良不解,还望大人指点迷津。”
高寀呵呵一笑,道:“今后你和无可成了亲圆了房,你就是她的亲人了,到时候你的血就可以给她解毒,往后她身体里再也没有这种毒,她忘记从前的一切仍然忘记,从此她心里只有你,心无旁骛一心一意的和你在一起,你乐不乐啊?”
何璧良听到这话,只觉脸上一热,心头砰砰跳个不停,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听得高寀又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寻回失窃的《江山社稷图》,查到什么端倪没有?”
何璧良道:“那天任青阳夜闯尚书府是见她姐姐,属下确定她和那个盗图之人不是一伙的。这个人熟悉尚书府情况,属下怀疑是府中奸细所为,此事一直在处置当中,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高寀道:“你给我地毯式的彻查,务必以最短的时间找回《江山社稷图》。”
何璧良道:“属下一定尽快搜捕出那个奸细,将《江山社稷图》找回,交到大人手上。”
高寀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张扬,暗中留意形迹可疑的人,一有线索立刻向我汇报。”
何璧良道:“是,大人尽管放心。”高寀道:“你尽管好好地去干吧。”
何璧良道:“属下一定会尽力去做。”高寀道:“这件事情办妥了,你和无可的好日子也就不远了。”说着呵呵的笑了起来。
明朝斟选女官,要求必须是无夫,但是可以不论未嫁还是寡居。女官进宫供职五六年之后,一般遣还归家,但如果愿留在宫中也可以,而归家之后婚嫁与否随个人意愿,授职的女官,其家庭是享受朝廷俸禄的。
无可没有家庭,仅是独女,高寀有办法安排她进宫,就有办法安排她出宫,而且她能提早出宫也未必不可,何璧良对此深信不疑。
何璧良听闻此言,心中不由一喜,定了定心神,问道:“那任青阳那方面大人准备如何处置?真的让她和少公子在一起吗?”
高寀凝眉不语,似乎这事他还没想到对策,对任青阳,杀或不杀是个问题,对儿子,成全与否或是因此决裂,更是个问题。
何璧良又道:“少公子是皇帝的人,也就可能是清流的人,毕竟跟我们立场不同,他在那方待了许久时日,受清流一派言传身教,潜移默化之中排斥我们也再所难免。也许少公子和大人相认以后,不至于会反目成仇,怕只怕他未必肯和大人合作,要是他拒绝大人,大人的计划会不会前功尽弃呢。”
高寀道:“你这个担心也不无道理,他能否与我们同心合力,这也是我心有所虑的问题。他若肯助我一臂之力,自是如虎添翼皆大欢喜,如若不然,我会极力劝服于他,就算是逼,我也要逼他做出一个选择。”
他骨子里流的是我的血,他和我是一家人,他不能拒绝我,他没有资格拒绝我。如果我不能驾驭他,不能用亲情来羁绊他,那我就用自己的血去挽留他。
何璧良听得高寀狠绝的言辞,既感动也寒颤。两人一路闲谈,说话间已步下山去。
何璧良虽然知道这些年高寀在找亲生儿子,却不知道当年高寀和薛如忆的恩怨纠葛,他只知道高寀很爱他的妻子。
那日高寀对冯素玉讲述往事时,何璧良在书房外都有听见,他那时才了解到原来高寀对爱人这么有情有义、高寀和薛如忆的一段感情是那么的凄美感人。
在何璧良眼里,高寀就像半个父亲,是个慈祥的长辈,对他悉心调教,充满信任,宠爱有加,提拔重用,这让何璧良倍感恩宠,死心塌地的为高寀效力卖命。
他知道高寀曾经在福建做税监时为官不仁,他也知道如今做兵部尚书的高寀通敌的事实,但他还是决心追随高寀,以报养育之情知遇之恩。其实高寀和薛如忆的纠葛并不是那么回事,其中大部分内容是高寀编造的。
高寀刻意对前尘往事滥加篡改,希望能骗倒冯素玉,顺带骗倒何璧良,更希望冯素玉亲口帮他骗倒任青阳,扫清他和凌云冲相认的障碍,顺便塑造他在何璧良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冯素玉以前那么多年都没有行动毒杀高寀,为什么现在毒杀,仅仅是现在才找到机会?高寀由此起疑。在魏忠贤攻打五福客栈的时候,高寀就对这个小小的客栈产生兴趣,一个大漠小栈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魏忠贤带兵长途跋涉赶去。在五福客栈被毁之后,高寀派人调查客栈老板任青阳和掌柜福叔的身份。
凭他的情报网,过得不久便查到客栈和孙承宗的关系,福叔是清流间谍,任青阳是他从别处带去养大的孩子。在此之前,高寀不容易查到五福客栈的秘密,但五福客栈被毁之后,秘密也随之揭开,客栈中人的身份自然也就容易查到。
高寀知悉冯素玉的妹妹任青阳当年被人带到西北,他猜到这个五福客栈的老板任青阳就是冯素玉的妹妹。他得悉在大漠上有一座冯素玉的墓碑,是任青阳所立。
当年冯素玉投河自尽,她的妹妹以为她死了,于是立了此墓和此碑,高寀由此更肯定任青阳就是冯素玉的妹妹。冯素玉现在毒杀他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是为了任青阳平安,她是帮任青阳报仇。
高寀进而知道冯素玉当年骗他说任青阳籍贯江西,他再调查之下,得悉任青阳籍贯福建,是任天明的女儿,就是那个被他火箭放火杀死的那个粮商的女儿,所以他没有处置毒杀他的冯素玉,将计就计编造了一个故事,想方设法让冯素玉去告诉任青阳凌云冲是他的儿子,这样可信度较高。
在这个故事里,他颠倒了是非黑白,美化了他自己,当他看到任青阳见到那片荷叶书签愣神的表情时,他知道他的阴谋得逞了。高寀担心他编造的故事粗糙了一点,破绽太多,无法使任青阳全然相信,所以他故意将荷叶书签给任青阳看到,让任青阳看到上面薛如忆三个字和那朵云彩图案,印证冯素玉告诉她的故事的真实性。
那日张无可查得凌云冲左肩上有高寀想要找的那朵云彩图案,事后已转告高寀。当高寀看到任青阳愣神的表情时,他估摸着任青阳可能有见过凌云冲左肩上的云彩图案,不然她不会盯着书签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