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阳听得他大方自揭自己以前的糗事,毫不遮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当笑话一样说,俨然春风得意又无比落寞,于是她半带嘲讽半带调侃的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相貌堂堂,骨子里却过不了色字这一关。你倒也色胆包天,居然在七十二路大当家的香炉里插上一炷香,可真有你的。”
凌云冲淡淡一笑,道:“任老板,我凌云冲虽然色胆包天,但是也懂得渡河看风、过山看天的规矩。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还请任老板睁只眼闭只眼了。”任青阳道:“怎么?你要在我的地方上干买卖?”
凌云冲笑道:“不过现下这趟不用我动手了,任老板已经先在下一步做了。”
任青阳一怔,心道:“原来这家伙以为我开的是黑店,刚才杀那些人是杀人越货。”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免得横生枝节,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东厂的,就让他以为我是杀人越货好了。”
凌云冲开门见山道:“任老板果然不愧是任老板,连锦衣卫和东厂的财也敢劫。”
任青阳心下一惊,问道:“你怎的知道他们是东厂的人?”
凌云冲笑道:“实不相瞒,我一路盯着那队人马,就怕引起他们的猜疑,本来想在沙漠里动手,谁知道遇到暴风雨,我怕夜长梦多,本来准备今天动他们。”
任青阳道:“如此说来,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一直盯着东厂那伙人的箱子么?”凌云冲道:“我真佩服,任老板在这等时分就敢动手,实在非寻常之胆色。”
任青阳心道:“他是才到这地方来的,当真不知道我在这里就算是白天杀人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何况此时已经天黑。过往的村民们都知道五福客栈只杀见利忘义、财色兼收的恶人,留着他们这种人在世上也是平添祸害。”随即笑了笑,说道:“杀人还用选时辰吗?我也是怕夜长梦多嘛,能早一刻下手绝不拖到下一刻,谁让东厂那伙人进了我这五福客栈呢。”
凌云冲抱手笑道:“听江湖传言,五福客栈是天堂的入口,也是地狱的大门,因人而异,果然所言非虚。不敢奢想任老板当在下是朋友,只但愿任老板不要当在下是敌人。”
凌云冲到这里之前怎么会没打听过五福客栈的事呢,这里龙蛇混杂,闹热非凡,满堂喧哗的江湖走客,能混在边关大漠的,哪个身上没几桩血案、哪个没有几分真本事。他们不怕镇关的那些官差大人,官走官到,黑走黑道,只要不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闹事,每年银子不差,官府乐得睁只眼闭只眼。凌云冲当然知道任青阳不会平白无故的杀那些过往的普通商旅江湖走客,但是却也不清楚这个猜测是否正确,毕竟自己是头一次来到这个客栈,没有亲眼所见,也难说这不是家黑店,也难保不会杀人越货,但是却没想到她会杀东厂的人,劫东厂的财。东厂走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宁,没有几个人敢招惹东厂的人,更别说得罪了,因此凌云冲倒有一点佩服任青阳的胆色,却不知当中另有原因,仅仅是为了劫东厂的钱财吗?凌云冲对此心存疑虑。
任青阳心道:“刚才幸得他及时出手相救,也算是一次过命的交情。”于是道:“暂且当你是朋友,往后成敌人还是朋友,就看阁下是什么心思了。”
凌云冲道:“一回生二回熟。不过刚才该看的不该看的在下都看到了,就怕任老板哪天实在情非得已的时候,我就……”
他还没说完就被任青阳打断,听得她嗔怪道:“喂,你这是什么话?当我任青阳是吃里爬外、忘恩负义下九流的角色?”
凌云冲笑道:“任老板千万别动气,在下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任老板冰雪聪明,天生丽质,心肠够软,面子也够大,脑筋够灵光,谁不说你是沙漠奇花,无价之宝。能交到任老板这样的朋友,在下三生有幸。”
任青阳听得凌云冲的声音清朗淳和,见他双眸明亮清澈,端详着他的俊脸一会儿,半正经的笑道:“仔细看看,凌公子倒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英俊不凡大美人一个啊。”话虽这么说,但神情中却大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之叹。
凌云冲心中大惑不解,因为他不知道任青阳其实不是杀人越货,他在想,她自己就是个贼,为什么对我这个贼却这么感叹呢?难道大家有什么不一样么?正疑惑间忽然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那个风流韵事,难道因为这个?再想到刚才任青阳那寒光一闪的眼神,思忖着可能真是因为这个,随即笑道:“以后各方面,还请任老板多多关照。”
任青阳道:“腰上只要多把银两,哪怕没有好地方落脚。”意思是你为什么偏要待在我这里呢?
凌云冲听出了话里的言外之意,笑道:“就怕见不着任老板这样的人才。”
任青阳闻言,轻声一笑,道:“凌公子这话如果听在别人家耳里可是一个笑话。”
凌云冲呵呵一笑道:“管它笑话闲话,我说的是真话。”任青阳道:“嘴还真甜呢。”
凌云冲笑道:“任老板你人玲珑,福气无穷,好运会跟着你一辈子的。”
任青阳淡淡笑道:“凌公子长相好,脾气更好,说话又面面俱到的,咱们这开店做生意的,碰上这样的客人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凌云冲笑道:“呵呵,应该说是在下这个落拓之人打搅任老板才是。”
任青阳道:“凌公子语出不凡,跟你聊天,真是乐事呢。”
凌云冲笑道:“任老板快人妙语,有趣的紧呢,哈哈哈。”
任青阳回以一笑,直觉这事远远未完。
客栈程雅言房间。方正安开门迅速闪进屋内。方才在楼下吃饭,他和程雅言也觉得事有蹊跷,见任青阳一行去了那几个人的房间干买卖,方正安便趁机溜任青阳的房间查探了一番,为的是找出密道所在。
程雅言不止一次说过这是个黑店,方正安却只是将信将疑,但是刚才在楼下他亲眼所见,不由得也心生怀疑,索性趁机去查探一番,以证心中所疑。但是在任青阳房间摸索了一阵,并无发现任何机关,却意外看到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红色布袋子,方正安心中疑惑,便取下来一看,里面有个木头盒子,打开看见里面是数个椭圆形红色翡翠,均是半个鸡蛋般大小,每一个上面都雕刻着一种动物,翻过背面一看,每一个上面都画着一种表情,喜、怒、哀、乐、悲、忧、哭、思、惊、笑,来不及一个个看完,就听见门外走廊木板有脚步声,方正安立刻盖上木盒,把袋子放还原处,从窗户跳出,很快地回到程雅言房间。
方正安道:“看来他们真动手了。”程雅言道:“我说的不错吧,姓任的开的真是黑店。这下你信了?”
方正安叹息道:“方才吃饭的时候见凌兄和任青阳坐在一桌,这趟买卖他应该也在其中。”
程雅言道:“只有早日把菲菲安顿下来,咱们悬着的心才可以真的安静下来。”
方正安微微一笑道:“到那个时候,倒让那班狗番子静不下来了。”
程雅言正色道:“这趟路我带着菲菲虽然亡命天涯,可是我实在没有信心能够保证把菲菲安然送到孙将军手里。直到看到表哥你安然无恙,我的心才真的踏实下来。我相信咱们这一趟一定可以走得出去的。”
方正安点头道:“我们一定可以走出这个沙漠的。”
程雅言道:“这个客栈深不可测,那个唤作福叔的老头,武功在你我之上。”
方正安奇道:“你怎么知道?”
程雅言道:“当日我刚到客栈,他帮我护住竹篓,只那一招,我便知他功力不俗了。”
方正安蹙眉道:“我曾听江湖传言,五福客栈有一条直通关外的密道。如果这间客栈真是黑店,那就一定有密道,我们必须抢在东厂的人到来之前查清楚。”
程雅言道:“我也猜测着,这客栈必定有密道通往关外。若走大道,目标太大,外面的情况也没有摸清楚,我们带着菲菲,跑起来没东厂的追兵快。”
方正安道:“一有机会我们各自查探,一定要找出秘道所在。”两人相视点头。
大明京城,北京信王府。魏忠贤大踏步走进信王朱由检的住所,见几个太监拉着绳子倒掉着一个衣冠不正的人栽在一个大酒缸里,魏忠贤甚是诧异,几个太监见忽然看见魏忠贤进来,同声叫道:“督公。”手里的绳子却不小心松了,那酒缸中的人被呛到,几个太监连忙一齐拉起来,那人刚稳稳站好,就一口酒朝魏忠贤脸上吐过去。
这人正是信王朱由检,天启皇帝的亲弟弟。魏忠贤看不出他是故意或是无心,就算明知他是故意一吐,也只得忍下,他抹了一下脸上的酒水,满脸堆笑的道:“忠贤参见王爷。”
天启皇帝虽然酷爱木匠活,不怎么管事,但绝不白痴,也很讲感情。魏忠贤针对孙承宗,他预先对他发出警告。魏忠贤动谁也动不了信王,不但因为天启帝对他这个亲弟弟爱护有加,还有很大部分归结于信王让魏忠贤找不到漏洞,找不到借口动信王。
“原来是魏公公。来的正好,我独个饮酒闷得发慌”,朱由检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的笑着过去拉魏忠贤,“公公,一起喝。哈哈哈。”魏忠贤连忙摆手笑道:“王爷,忠贤量浅,怎比王爷的海量。”
朱由检撑着酒缸道:“我早听说魏公公深通养生之道,”边说边掰着手指数着,“不嗜酒,不吃荤,怎么可能像我这俗人一样,真该打。”说着拍打起自己的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