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冲道:“好吧,就当我一时瞎猜,以后有机会你再试探试探他,你便知晓。那,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服‘醉心引魂丹’?”
无可道:“上次‘一庭芳’我们碰面过后,雅言那时还没进宫,我去见高寀,也就是我发现他府中会客大厅的墙壁上,之前那幅图被他收了起来,原本在大厅挂那幅图的位置变换了另一幅画那次,当时高寀又让我喝下一杯茶。
这茶与我曾经被高寀要求喝下‘血之亲’的毒茶不同,‘血之亲’令人无知无觉,但这次凭我医者的直觉,我察觉到了微乎其微的异味,我断定其中是东瀛邪蟒的原毒,再毒毒不过‘血之亲’,而且我身内已有‘血之亲’,就算再喝下东瀛邪蟒的原毒去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高寀还要给我下东瀛邪蟒的原毒,难道是怕‘血之亲’的作用还不够?
我装作不知的样子喝了下去,顷刻便感到身体里这两种本是同根生的毒有所反应,这一下解开了我的疑惑,原来高寀是以此原毒克制‘血之亲,’我这才知道原来东瀛邪蟒的原毒可以克制‘血之亲’,他算是在给我服食解药,这解药就是东瀛邪蟒的原毒,但它只能克制住‘血之亲’的毒,并不能解毒。
可我身体里本来有竹林小蛇的毒抵御和克制着‘血之亲’,这次无意间喝下东瀛邪蟒的原毒,反而中了此毒,不久之后,我就发觉自己有轻微的毒性反应,我就开始给自己吃‘醉心引魂丹’来压制东瀛邪蟒的毒。我还好啦,现在体内相当于只有一种毒,可你却是两种,不但毒性混合,而且还发生了变化,所以你一定要加倍小心啊。”
凌云冲道:“我会小心的。刚才,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既然‘血之亲’会让人失去记忆,任人摆布,那为什么高寀还要多此一举给你服东瀛邪蟒的原毒来化解呢?难道说‘血之亲’不只是会致人失忆,也能致人于死地?”
此话一说出,便即想到当日在‘一庭芳’的一件事,问道:“那次在‘一庭芳’,你以为我是东厂的恶人,所以就咬破舌头,想用自己的毒血使我中毒,这么看来‘血之亲’确实能致人于死地,要不然在那种紧急关头,你不会用这种同归于尽的做法。
你曾中过竹林小蛇的毒,好了之后便能抵抗‘血之亲’的毒,就算被下了‘血之亲’也等同于没有中毒,或者说是毒性稳定不会发作。你刚才说,我吞的是你的血,你中‘血之亲’的毒没事,我就一定和你一样不会有事。
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是这样,那你想用自己的毒血使我中毒,又怎么能够杀死我呢?”被这么一问,无可猛然低下头,脸上蓦地红得像云霞一般艳丽。
她没想到隔了这些时日,凌云冲竟然想到问这个问题,她以为他当时都没问,也许以后也不会想来再问,意外的是,他偏偏这时候想起来了,问出来了,看情形,不回答他还不行了。
无可只感到心跳得厉害,脸上热辣辣的,难以回答,一时默不作声。凌云冲见她低头不语,神色为难,满脸绯红,越是觉得奇怪,问道:“这个……这个真的很难说吗?”
无可定了定神,抬起头来,说道:“中了‘血之亲’毒的人与常人无异,但是不只是会失去记忆而受制于人,还会……”说了一半又不说了,神情忸怩,脸上越发的红了。
凌云冲追问道:“还有什么?”无可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如若不禁欲,就会死。”
凌云冲一惊,不由得暗暗一叹,当时好险,恍然明白到为什么无可会想用自己的毒血使自己中毒,心道:“我吞了无可的毒血,如果我纵欲的话,她会死,我也会死。这果真是同归于尽的做法。
当时她以为我是东厂的恶人,要侵犯于她,所以她才这么做,即使被毁了清白,要了命,却最终也还是给自己报了仇。没想到‘血之亲’这毒的个中隐秘如此之深,无怪她羞于启齿,我迫她说出来真的难为她了。”
他伸出手去轻抚她头发,柔声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放在心上。庆幸遇到的是我,好在我们兄妹重逢。”
忽然垂下手一掌击在桌上,怒容满面的道:“看来那次高寀派你到‘一庭芳’,不只是想查探我的身世,他还想试探你的能力,他明知道你随时会没命,还派你去那种地方,如果你完成不了任务,或是被人欺负,你都没命回去。
他根本当你如弃子,可能他仍有怀疑你的身份,所以用如此狠毒绝杀之计,如果你出色完成任务,据实向他通报,他会继续任用你做他宫中的眼线,如果失败了,他就除掉了一个身份可疑的人,不费一兵一卒,而且悄无人知。这个老狐狸阴狠毒辣,与魏忠贤不遑多让。”
无可愤然道:“魏忠贤是一头招摇的老虎,骄横跋扈作威作福,高寀是一条盘踞的毒蛇,它不会明目张胆的咬上你一口,但是却会在暗地里慢慢的将你勒死。”
凌云冲冷哼一声,骂道:“一个老妖物,一个老毒物。”说到这里,顿时想到让无可身陷险境的孙承宗和清流一派,不由得怒火上冲,恨恨的道:“什么正什么邪,两边全都不是东西。他派到兵部的卧底都被高寀肃清了出来,那些男人或死或伤,他就改派一个弱质女流,借给高寀看病的机会混进去帮他查高寀的罪证。
他难道一点也没有想到过那是个怎样凶险的火坑,就那样让你只身赴险。那些训练有素的男密侦轻而易举地就被高寀发觉了,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医者,一个女孩子。我不知道该说他无人可用荒不择人,还是他根本就没把咱们的命当回事?”
无可听了不由得大为愤怒,又想到如果那天碰到的不是自己哥哥,后果极险。如果不是有那只木雕作相认,自己和哥哥都不知道对方是亲人,在中迷药的情况下同床共枕了当如何自处。
如果自己一先被告知哥哥改叫凌云冲在东厂卧底,自己也不会令哥哥中‘血之亲’的毒。听得凌云冲又道:“他们都当咱们是弃子,在他们那些人的计划里,像咱们这样的人一直是被作为一个弃子存在的,当他把咱们投进火坑之时,就没准备要咱们再回来,也没准备让咱们再回头。
在他们那些自居名门正派的家伙眼里,做过密侦的人永远不会再清白,浸过污水的人永远不会再干净,在他们那些人眼里,像咱们这样的密侦们,会成为英明圣主的污点,从来就是如此,也许,咱们还是太天真了,咱们原本只为报仇,却被人利用成党争政斗的棋子。”
说着握住手无可的手,语重心长的叮嘱道:“无可,你在宫中万事要小心,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人。”无可道:“我知道。就算是棋子,也应该是个有自己思想的棋子,不要成为任由他们摆布的工具。这是你说的嘛,我都牢牢记得。”
凌云冲道:“我会找一切机会,不管是用什么手段,我也要把你从宫里带出来。”无可听得一喜,脸上顿时有了光彩,微微笑道:“深宫就像一座牢笼,但它根本关不住我,我的心一直都在宫外,自由游荡。”
凌云冲不经意瞥见刚才自己放在桌上的那瓶‘醉心引魂丹’,问道:“这瓶‘醉心引魂丹’你给我了,那你呢?”无可道:“我再自己配制就是了。”凌云冲点了点头,将那浅绿色的小瓷瓶揣进了怀中。
无可又道:“高寀若是没有怀疑我的身份,也不会对我下‘血之亲’的毒了,他就是想让我失忆,哪怕我是清流的卧底,也能彻底为他所用。可惜呢他虽然怀疑我的身份,但他却对我中毒失忆信以为真,他丝毫没发现我是装作失忆的。”这句话信心满满,颇有些得意。
凌云冲道:“可是他为什么要给你服东瀛邪蟒的原毒呢?”无可道:“这点我也不甚清楚。”凌云冲道:“那在什么情况下‘血之亲’会致人死地?只是纵欲吗?”无可道:“除了失去记忆受制于人,只有当纵欲的时候,‘血之亲’才会致人死亡。”
凌云冲沉吟片刻,道:“中了‘血之亲’此毒,如若纵欲,性命不保,它和禁欲有关,既然东瀛邪蟒的原毒不能解毒,只是克毒,如果它不能解除‘血之亲’这条、这唯一一条死亡魔咒,那他给你服东瀛邪蟒的原毒还有何意义呢?莫非中了‘血之亲’之后,再以东瀛邪蟒的原毒解毒,便可以让人失忆之余再无死亡危险?”
无可思索一会儿,道:“也许你这个猜想有可能是对的,可是我不能肯定真的是对的,若是中土的毒物,没有哪个是我不了解的,但是这种毒来自东瀛,个中隐秘之深,也许这其中有的毒理是我尚未了解到的。
我可以肯定的是,这毒唯一的解药是自家亲人的血,不过中过毒的亲人,就算是解毒之后,那血也是不能再解别的亲人身上的毒的。假若你这个猜想没错,也得试过了才知道,但是那有一半可能是冒着生命危险。”
凌云冲沉思道:“看来这种毒,着实是一种极为诡异莫测的玩意儿。现在先不去想这个。”片刻之间想到一事,问道:“对了,我瞧‘一庭芳’和一般青楼不同,门口没有迎来送往的姑娘和老鸨,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群,有二人把守,进出的客人都秩序井然。高寀派你到‘一庭芳’,黄坤也引我到‘一庭芳’,莫不是这家花苑楚馆处于高寀的掌控之下?是他暗地里的重要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