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阳没好气的道:“干什么呀,现在人不是还在咱们客栈里吗?你这双招子长来看什么的?”许显纯阴笑道:“任老板不要动怒,我只是想起我们那件事快要办妥了,特地前来把余数付清的。”说着摸出几张银票道:“任老板,请点收。”
任青阳接过银票,笑了笑道:“事情都还没真的完了呢,许大爷何必这么急呢。”许显纯道:“区区数目,何足挂齿。”
任青阳道:“时候不早了,大爷早先休息。”说着就要离开。
许显纯叫住她道:“任老板,难得咱们合作愉快,是不是再多来一趟怎么样?”任青阳道:“什么价目?”许显纯道:“两个。”
任青阳道:“什么货色?”许显纯从筷筒中抽出一只筷子,在桌上一写一画道:“生擒活捉。”
任青阳道:“没问题。”许显纯赞道:“爽快!”任青阳道:“你们的人什么时候来?”
许显纯警觉,谨慎的道:“你问这干什么?”
任青阳一皱眉,道:“你别那么瞎疑心好不好,我是担心那个时候,一下子来那么多的客人,咱们店里面的东西不够招待的,早点准备,多赚点银两嘛。”
许显纯道:“你赚的银子还少吗?”任青阳道:“银两跟老婆一样,谁都不会嫌多的。想必许老爷也是妻妾成群吧,你说是不是?”话中带刺,讥讽了许显纯,转身而去。
许显纯看着她的背影骂道:“臭婆娘,毁在我手上的女人比你想的多得多。”手头捏的筷子“啪”的一声被折断,恶狠狠的道:“总有一天,你也跑不了。”气臌臌的回去二楼房间。
第二日晌午吃饭时间,朱由检从楼上下来,见客栈大堂里,方正安和程雅言正坐在一起吃中午饭,对面的许显纯等东厂三大档头落座一桌,朱由检径直朝方程二人走过去,抱拳行礼道:“两位好!”
方正安起立,笑问:“请问朱公子有什么事吗?”朱由检道:“难得遇上谈得来的朋友,在下留意两位已久,见两位仪表非凡,神采飞扬,早有相识攀交之意,不知两位可会嫌弃?”
程雅言笑道:“彼此走在一条路上本来就是朋友,请坐。”方正安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朱由检点头一笑,两人落座。
对面桌边的赵小兴凑近许显纯嘀咕道:“老大,他们根本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嘛,竟敢公然私通联系。这一档子事,咱们一定要吧它搞砸了。”许显纯摆手不允。
大堂众人的举动都看在任青阳眼里,她低声对初九道:“他们的花样可真多,昨天搞一套,今天又来另一套,咱们收拾东厂这帮狗腿子的时机还未到,切记小心的提防,千万别惹起了火头,万一他们现在就打起来了,咱们店还有店里的这些住客可就都要遭殃了。”初九点头,而后到后厨去端菜过来。
程雅言给朱由检倒上一碗酒,笑道:“真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大胆的走过来,跟我们坐在一起。”朱由检微笑道:“连魏忠贤也敢对上的人,哪怕跟前几条看门狗。”
方正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朱由检道:“好,一会儿到我房间里详谈。有很多事情,我还弄不清楚呢。”方正安道:“我也有这个意思。”福叔端上一盘烤羊走过来,吆喝着:“烤羊来咯。”摆放到方正安他们桌上,“客官,烤全羊。”
陆超重重一摔酒碗,喝道:“掌柜的!”福叔走过去,问道:“客官,你有什么吩咐?”陆超道:“我们要的烤全羊为什么还不上?”
福叔道:“你什么时候……”本来东厂这伙人就未点这道菜,这不过是借题发挥,没事找茬。陆超喝道:“什么什么时候?连你都忘记了?”
任青阳走上前,手撑桌子,劝道:“客官,别生气嘛。这羊也得一只一只的烤嘛,咱们另外给你烤一头就是了。”许显纯道:“那头烤羊先给我们拿过来。”
任青阳抱手道:“这怎么可以呢?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许显纯道:“他们人少我们人多,算起来总有道理吧?”
程雅言嘴角一动,朗声道:“以众凌寡也算是有道理的话,那这可真是个无理的年头。”赵小兴歪头看向她道:“这本来就是嘛。”
程雅言站起,冷冷的骂道:“对。就因为这世间多了很多猪狗不如、蛮横无理的畜生在。”陆超大怒,一掌挥落,站起喝道:“你!”
朱由检站起,道:“你这么大声拍桌呼叫,当然听不见别人的话。”方正安站起,和朱由检并肩而立,道:“这世上肯听别人说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许显纯也站起道:“也许世上说话有分量的人本来就不多。”方正安道:“死一个少一个。”陆超手指方正安,走过去喝道:“你再说一遍!”
任青阳拦下陆超,笑道:“各位不用争了啦,咱有个好主意。先把这只烤羊分开来,一桌一份,待会儿咱们店里再多送一头烤羊给你们享用好吗?”陆超回到自己桌子边坐下。
任青阳高喊一声:“初九!”初九一路小跑,从厨房撞来,问道:“什么事啊,老板。”任青阳道:“宰羊。那头烤羊就在那个地方啦,劈开一边一半。”初九点头,端起那盘烤羊,放到一张空桌上,叉开两腿、亮出胸膛,手腕一摆,刀去如风,去头、剔骨、卸肉、平分,一气呵成,他手上的那把圆刀,快的让人眩目。
朱由检、方正安、程雅言,东厂等人,均看得是瞠目结舌,任青阳神色甚是得意。未几,一只全羊被生生去骨堂开,落下一盘整整齐齐的碎肉,一边一半,令人叹为观止。
初九完工,抱手道:“好了,老板。”任青阳笑道:“各位客官,先用点烤羊吧。可别气坏了心头。这五福客栈是只出风头不触霉头的。可别坏了咱们店里的规矩。”转身冲初九道:“分给他们。”初九和福叔笑吟吟的道:“好、好。”一桌一份。
用过饭后,方正安和程雅言去到朱由检房间,三人围坐在一起。门外由几个侍卫看守。
房中,朱由检拿出桃花标记,说道:“一掌桃花斜,无情人莫问。”程雅言从身上取出孙将军的令牌道:“军令如山,一夫当关。”
朱由检笑道:“我们终于走在一起了。”眸子左顾右盼,分别打量了方程二人几眼,道:“在下姓朱名由检。”方程二人随即站起道:“信王爷。”
朱由检也站起来道:“咱们并肩作战,不分高低贵贱。只在乎战志同心,同仇敌忾。宫廷之礼,不必理会。请坐。”
方程二人相视而笑,随即坐下。朱由检坐下,拱手道:“请问两位义士高姓大名。”
方正安道:“一剑光寒十九州,问君剑试天下否。”朱由检惊喜的道:“万里江山剑下生,纵横四海当悠悠。”说着一把抓住方正安肩头:“正安,真的是你?”
方正安笑着点头,也拍拍他的肩膀,道:“这只桃花标记,正是程岱大人让我交给你的,对吗?”
朱由检呵呵一笑,使劲点头,道:“当然记得啊,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方正安道:“这一别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朱由检拍掌道:“真是太好了!自从得知李侍郎大人遇事之后,有两位侠士闯入李府救得他的家人逃出京城,我一直担心你俩的安危,现在能与你们重逢,也放下了我心中的一块大石。”
朱由检转头向程雅言道:“这位姑娘应该就是程岱尚书大人的女儿程雅言吧。”
程雅言笑道:“你猜的不错,我正是。你好。”朱由检笑道:“程姑娘。”
程雅言道:“家父告老还乡多年,闲居在村野之地,早已只是一个普通乡下老百姓,这尚书二字,还请信王你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吧。”
朱由检道:“当年先皇在位之时,令尊程岱大人曾为兵部尚书,后来魏忠贤咸鱼翻身,把持朝政,祸乱朝纲,程大人不肯与阉党同流合污,自行退隐,可他终究是赤诚忠义之士,而今眼见天下祸乱四起,魏忠贤为排除异己,残害朝中忠良贤臣,程大人终究是派出了自己的独生女替他完成心愿。当年在职之时,程大人的功绩也有目共睹,绝不可湮没,这份功劳苦心,我都记在心头。”
方正安道:“你是不是要往孙将军的军营去找他?”
朱由检点头道:“两年前,孙将军任辽东经略,驻守锦州、右屯,积劳成疾,卧病关上,朝中魏忠贤大肆捕杀东林清流人士,诛除异己,把持朝政。因柳河之败,孙将军遭魏阉群小连章弹劾,他不得已只有上奏乞休归里养病。不久,皇兄获准他回乡。一年前,西北蒙古、鞑靼兵事紧急,皇兄便再重新启用孙将军,让他镇守西北宁夏关,抵御外敌。这次我跟他本已相约碰面,在京城好不容易终于摆脱了魏忠贤的监视,没想到来到这边关前,却遇到了关外兵事骤起。不过如果我没有留在这里,也没有办法和你重遇。说来不知是祸是福。”说着笑了起来。
方正安道:“是的,祸福难料,这一趟就看我们运气怎么样了。现在许显纯他们已经来到了这里,我相信后面还会有更厉害的人物到来。要不然他们不会只盯着我们而不动手的。”
程雅言道:“也罢,如果魏忠贤真的要来,我就跟他拼了。”朱由检欣赏又担心的看着程雅言道:“魏忠贤根基深厚,身居高位,孙将军曾经再三叮嘱,不到生死关头,绝对不要跟魏忠贤面对面的对上了。”
程雅言道:“难道我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方正安道:“也许我们还会有一线生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