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鼻子里哼出一团气,道:“我就不相信她敢对我怎么样。”方正安道:“知己知彼,方能作好下一步的工夫。你若要去的话,还是让我陪你走这一趟吧。”朱由检看着他不放心的眼神,沉吟一下,点头道:“那好吧。”
京城,东厂,黄坤办公室,他一进去就看见桌案上放着几个卷宗,不禁脸色大变,那正是他伪造的那几个的假卷宗,原本的真卷宗是许显纯从他这里拿走的几份被抓的内膳监几个人的卷宗,就是天牢死了那几个人的资料。
当时凌云冲找他要的就是这些,黄坤那时听凌云冲要这些人的卷宗脸色就有异样,因为许显纯从他这里已经拿走了,说和他们是老乡,他们曾是清流手下,现在被东厂抓起来了,免得惹上不必要的祸端,不要叫凌云冲找到做文章的机会,所以叫黄坤找出来交给他,黄坤怕影响自己的职务,不想叫凌云冲有整垮他的把柄,所以就找出来交给了许显纯。
凌云冲找黄坤要的时候,黄坤着急找许显纯问怎么应付,许显纯叫黄坤虚报一个卷宗,并信誓旦旦的保证在宫里面配合黄坤。黄坤当时是假造了卷宗,交给凌云冲,凌云冲当时没看完不知道,还请黄坤去吃饭上青楼,结果被黄坤带到‘一庭芳’查探身世,倒和堂妹张无可碰到了面。
现在这些虚假的卷宗被凌云冲发现了,而且退了回来,黄坤如何能不惊慌?这下被那小子逮到把柄了,黄坤极度惶恐。这时有厂卫传来话,说凌云冲有一份大礼要送给黄坤,叫他到东厂园子里去等侯。
黄坤急忙赶去,却半天不见凌云冲的人影,又一阵,才见凌云冲缓步走来,随口招呼道:“四爷,久侯了。”黄坤赔笑道:“可千万别这么见外,彼此都是东厂的人,以后不要这么客气。”
凌云冲笑了笑,看了看周围的景致,漫不经心的道:“这等时分,这儿的风景美色别有韵致,生机盎然明媚无边,倘有余闲神游遐思,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呐。”
黄坤忐忑惊惶,开门见山的问道:“小凌啊,你找人叫我到这个地方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啊?”
凌云冲理直气壮的诘问道:“咱们哥儿俩要相叙片刻,难道还用得着借口缘故吗?还是四爷你,厂务缠身,顾不了凌云冲这等闲人呢?”黄坤讪笑道:“这,你就太见外了。只要有你一句话,有什么事我都得跑一趟啊。”
凌云冲道:“听到四爷这么说,我总算是心安了。我有些东西要送给四爷。”说着递给黄坤一个红色的锦盒,黄坤接过,笑道:“你干吗这么客气啊。”
凌云冲道:“这个东西对别人来说也许不值一文,可是对四爷来说应该挺喜欢的,你一定要收下它,别辜负了我一番心意啊。”说到最后几句话时,语气已然反常。
黄坤脸色一变,就要打开盒子,凌云冲先就说道:“没想到四爷对我的出身这么有兴趣,你何不实言相问呢,我待四爷如同手足,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黄坤听得此言暗暗心惊,一打开盒子,顿时大惊失色,心想自己和许显纯暗地里查凌云冲的身世已然被他知道了。
凌云冲负手而立,面若寒霜,说道:“也许四爷借此机会查看旗下的办事能力,以我看来,他们也做得很不错了,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些东西我已经替四爷整理过了,分门别类,从家世、门派、师承、出身、履历,可以说无一遗漏,稍有错误不实之处,我也替你修改掉了,你尽管放心吧。”
黄坤捧着盒子,冷汗涔涔而下,伸袖擦了擦,说道:“这本是……许老大的主意。自从你从五福客栈回来以后,他一直起疑心提防着你,认为你的出身有些可疑,最后决定对你多调查一趟。”
他不怕凌云冲知道许显纯有这个主意,但是就怕凌云冲知道是他刻意带他到‘一庭芳’去,让无可姑娘查他身世的,他不知道凌云冲究竟知不知道,说话间只往许显纯身上推脱。
凌云冲扫了他一眼,问道:“这件事,督公答应了吗?”黄坤道:“督公……督公不知道。”
凌云冲冷笑道:“许显纯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妥,防人,堵人,压人,制人,本就是他这个大档头坐得安稳的缘故。可惜他做错了一件事。”黄坤问:“什么事啊。”
凌云冲道:“他找错了你,而你,却选对了我。”黄坤道:“小凌兄弟,你到底讲的什么意思啊。”凌云冲道:“天下常变,东厂也到了该变动的时候了。四大档头的位置总该来个调换,这样才会带来生机、转机和变机。”
黄坤嘿嘿嘿嘿笑道:“兄弟,你说的对极了。”凌云冲道:“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犯错,我想,你也一样吧。”黄坤谄媚的笑笑,连连点头。
接着黄坤便回到办公室,看见桌上又摆放了几个卷宗,不由惊奇,下细再看,只见其中有他虚报的已经改回来的。黄坤见之大骇,问手下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手下回说是刚才凌云冲派人送来的,黄坤好不惊讶,心想这凌云冲可真是个人物,这个人果然太不简单,他黄坤甘心佩服。
许显纯到魏忠贤的办公室,敲门一开,竟然看到凌云冲从里面正要开门出来,两人眼神冷对,凌云冲忽然一笑,道:“许大档头,你好。”许显纯目中无人的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凌云冲神色凛然,冷冷的道:“我想跟督公谈一点事情,没想到督公不在,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你来这里不也是要跟督公谈事情吗?请进,咱们一块儿等吧。”许显纯道:“不用了,我待会儿再来。”转身要走。
凌云冲道:“反正也是厂里的事儿嘛,用不着避嫌了,难道你要跟督公说的事情,是不方便让我知道的?”许显纯道:“锦衣卫的事情不少,东厂里的事情也很多,你本来就知道得少。”
凌云冲冷笑一声,说道:“对,就好象你在调查我的身份,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许显纯哑了,一脸阴沉地盯着凌云冲。
“怎么不说话了?”凌云冲逼视许显纯,讥讽道,“你一定感到很意外,为什么我居然会晓得你暗地里干的龌龊事,如果你不想让人知道,你就不要做。你花这么大的工夫来整自己人,为什么不多动点脑子去对付方正安或者是反倒朱由检呢?
真不晓得你这个大档头的位子是怎么坐的?难道要依仗给自家人暗地里捅上一刀才稳得住保得了吗?”鄙夷的打量许显纯一眼,冷笑道:“看来你的龟性极重,真是当奴才的大好材料啊?这一点我怎么也比不过你,你尽管放心好了。”
许显纯阴狠狠的道:“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我要动你就动你,我要你栽在我的面前一辈子也翻不起来。”
凌云冲面色一沉,重重的吐出两个字:“是吗?”口气极为轻蔑,然后不动声色从许显纯边上走过,暗暗使劲撞了他一下,把他闪了一个踉跄。
凌云冲回过身睥睨许显纯,强硬的道:“我凌云冲要怎么走,任谁也挡不了。就算是你要挡在我的面前,一样站不住脚。这趟我好心扶你一把,下一次你就别指望了。”说完转身便走,许显纯瞪着他的背影,悻悻地哼了一声。
第二天,一群东厂番子闯到一个漆黑的房间后开始乱翻东西,没错这就是许显纯在锦衣卫的办公室。许显纯虽是提督东厂的大档头,但也是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佥事,在锦衣卫他更有自己的势力,比在东厂更如鱼得水。
此时东厂里,凌云冲正坐在黄坤的办公室里悠闲的喝着茶,黄坤走了进来,看到凌云冲,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眉开眼笑的上前招呼道:“嘿,小凌兄弟,呦,你怎么来了?呵呵呵,哎呀,小凌兄弟,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你呀,比见到任何人都高兴,都开心。”马屁又拍开了,只是不知,他把那位魏督公此时放在哪儿了。
凌云冲看也没看他,只顾看自己的杯子,不冷不热的道:“我哪儿比得上瓦子巷柳竹小舍的红人叶迎春讨四爷的欢心呢?”黄坤开心得一脸堆欢,笑嘻嘻地道:“嗨嗨呀哈,那不一样,那不一样啊,呵呵,这事让你见笑了。对了,小凌兄啊,这一次多亏了你高抬贵手啊,我黄坤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没齿难忘啊。”
凌云冲看他低头顺服了,搁下茶杯,道:“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何况四爷跟我的交情也不是泛泛之交,这事自该效劳啊。”黄坤垂头丧气的道:“别提这事了,我一辈子都感到惭愧啊。”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凌云冲边上,又道:“我监守自盗做出这样的丑事来,多亏了小凌兄弟宽宏大量。要是把我搞的那套假东西交给了督公,嗨,我肩膀上的脑袋可就搬家了。”
凌云冲似笑非笑的道:“四爷也是遭人所害,别无他法才会出此下策。真的要怪,只能怪四爷太重情义,轻信朋友,却反而给那些假仁假义的人诬陷了,到头来,落得个自身难保啊。”
黄坤叹气道:“唉,都怪我黄坤一时不慎,错交了朋友,我真恨我自己。小凌兄弟啊,现在我还担心呢,担心我过不了情义这一关呢。啧,唉。”凌云冲看他这副奴才拍马屁的谄媚样,心里暗笑。
黄坤喜道:“嗨,这回可就好了。”拉住凌云冲的手,道,“交上了小凌兄弟这样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兄弟,这一辈子我算没白活。”
凌云冲笑道:“呵呵呵,四爷您严重了。”也拍拍黄坤的手,道,“交朋友本来就是为了肯担当嘛,像那些虚朋假友骗得了一时,骗不过一辈子啊。”忽的脸色转暗,继续道:“现在呢,我就要他栽一个筋斗,再出一趟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