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今晚来得巧,这么晚了,他们还肯为她通传,那么,也该说明,雪无忧此刻正在庄内,还没有休息。
等了不多时,前去通传的那个护卫回来,对着她微微做了一个拱手礼,道:“庄主有请,玉仰公子请随我来!”
提步迈进大门,顺着领路的人笔直地朝着里面走,苏羡染终于明白“雪殇”二字的含义了。
庄内一片雪白,就连路上照明所用的灯笼,都是白色的,道路的两边,全是开满了白色梨花的梨树。洁白的花瓣落了一地,延绵数里,看上去,的确像是一地的雪。
梨花落满地,称为“雪殇”,意境突出,也昭示了主人的惜花怜花之情。
山庄里的颜色,只有单调的两种:白与黑。
苏羡染突然对这个天下第一庄主有些好奇了。
走了数里,路上的楼阁不断,每一栋都有着数十人把守着,戒备森严,而且路上还会遇上不少提着刀剑的护卫,他们个个气息内敛,武功高强,且目不斜视,一看就是训练严谨有序的队伍。
苏羡染随意扫了几眼,也发现了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不过,有几处,她分明感觉到了有人存在,却没能发现人,其一是时间太紧,她这次来的目的,是有求于人,自然不能做得太过分,其二便是,山庄里卧虎藏龙,那些人的武功远比她高。
终于来到山庄中间的议事厅,领路的人走到门口,轻轻通报一声,得到命令之后,对着苏羡染说道:“玉仰公子请,庄主在里面等你!”
苏羡染礼貌地一笑,推门进去,然而,气氛微微有些尴尬了。
大厅的正上方,精致的檀木椅上,端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他目不斜视地盯着殿前的人,凌厉且冰冷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看穿一般,只是,在苏羡染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才稍稍倾斜。
一时,两人的目光相遇,他沉静,她内敛,同样漆黑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的波动。
苏羡染的视线缓缓移至他的脸上、身上。
星眉剑目,眸光深邃而冰冷,却又透着无形的危险的气息,好像在他前面的人,都是他猎物。鼻梁比一般人较高,薄唇呈淡淡的粉色,习惯性地紧抿着,下颚轻抬,似王者一般俯瞰着跪在大厅中间的女子。
他一身素白的袍子,一直遮到腿边,脚下穿的,也是一双白色的靴子,没有任何的装饰,素净但是大方。
但是,苏羡染也不敢小瞧了他,虽然他身上没有任何金玉做饰,但毕竟是手握大秦经济命脉的人,单看他一身白色的衣物,缎面光滑如织,一看就是最顶尖的苏锦,恐怕他一身的行头算下来,就值上万两。
苏羡染的目光很快将整个大厅扫视一圈,雪无忧的身侧,站着一个带着温煦笑容的蓝衣男子,不得不说,这是苏羡染在这个山庄之内,看到的除了黑和白之外的第一种,也是最后一种颜色。
能够站在雪无忧的身旁,还能特立独行,应该是他的座上宾吧。
苏羡染在心里估量着,又很快看向周围的人,以及大厅中跪着的那名女子。
周围的人,衣着打扮都是差不多,要么是一身黑,要么就是一身白,所以,最最显眼的,还是那个蓝色男子了。
他们都噤声而立,视线一致落在了跪着的女子的身上,苏羡染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女子容貌姣好,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不卑不亢地、笔直地跪着,毫不畏惧地与雪无忧对视。
“玉仰公子不妨先看上一出好戏。”蓝衣男子浅笑着对着站在门口的苏羡染说着,俊秀的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露了出来,极具诱惑。
苏羡染淡淡地点头,朝着右手边的一个空位走过去,毫不拘谨地坐下,既然他们都邀请她了,她倒要看看,雪殇山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待苏羡染坐下来之后,整个大厅也陷入了一片沉静,加上跪着的女子,一共十三个人,可是,却听不见一丝的呼吸声,她不禁在心里暗呼:雪殇山庄果然不同凡响,也不知这年轻俊逸的庄主到底是何许人,居然能够号令这么多的绝顶高手为他卖命。
想她混迹江湖数年,拼死拼活阻止三大门派之间的厮杀,到现在也只落得一个名声而已。
一呼百应,对她来说,完全是空话。
“你主子是谁?”
冰冷且没有温度的话打断了苏羡染的思路,她先是看了看发话的雪无忧,而后,便是以看客的心理,看着跪在地面的女子。
女子脸色有些发白,但仍是坚定地开口:“没有!”
他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而后,缓缓伸出两指,葱白如玉的指尖夹着一颗纯白色的药丸。
两个护卫走上前去,一个人按住女子,另一个人粗鲁地钳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
他屈指一弹,白色的药丸落入女子的口中。
在护卫的压迫下,药丸被她咽了下去。
不多时,原本挺直了脊梁的女子,身子有些发直了,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她半咬着下唇,双手支撑在身侧,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从苏羡染的角度来看,正好可以看见她隐忍的侧脸,以及脸上暴突的青筋和涌出来的汗珠。
大堂还是很安静,除了女子咬牙,咬破嘴唇的吸气声和汗水敲打在白玉地面上的嘀嗒声之外,静得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安静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女子强咬着已经灰白的唇,感受着体内食肉腐骨的痛楚,尖叫一声:“啊……”
带着愤怒和不甘的喊叫声,冲破了云层,宣示着她所经历的无言的痛苦。
良久,她平复下来,大口大口地吸气,恨恨地看着上方的两个人,有些虚脱之后的无力,道:“给我解药,我告诉你……”
一句话说完,又是狠狠地吸了几口空气,仿佛那样,就可以减少从骨子里传来的折磨。
蓝衣男子再度浅笑一下,道:“从来没有人,能够经受得住噬心腐骨的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