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田叹了声气,“你怎么不告知我一声就去报了官。”
“狗蛋死了,我不能去报官吗?”对于王大田今日整天的沉默,王氏非常的不舒服,早就怨言,他现在还敢抱怨,直接喷了他一脸。
“你又不知我们这的县老爷不靠谱,冤枉了人怎么是好。”
王氏一把鼻涕一把泪,指着王大田的鼻子喊道:“王大田,感情狗蛋不是你的种!他死了,你就一点不伤心难过是吧?什么叫冤枉了人!除了吃了姜家那丫头的东西,我们狗蛋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死了?”
“事情也不能这么说,大牛也是好好的。”
一脸老实的王大田还想辩护几句,王氏当即痛哭出声,“我可怜的狗蛋啊,你死了,你爹还在替别人说话啊,我可怜的儿……”
王氏扑在狗蛋的尸首上哭天喊地的哭着,指着世道不公,姜家人不得好死等等的恶毒话语讲着。王大田知道王氏正伤心着,听不得别人劝,他又听不得那些歹毒的话,就到了外面透透气。
今晚天空阴沉着,王大田瞧了一眼内屋,又是一声叹。
儿子死的不明不白,他不是不难过,只是人死不能复生,王大田认了。他们还年轻,还能继续有孩子,伤心归伤心,没到绝望失去理智的时候。
现在能做得只有为儿子讨回公道,还事情一个明白。指天骂地没用,徒浪费精力。
别看王大田沉默寡言,显得老实呆板,有些事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明白和冷静。
王氏扑在狗蛋身上又是哭了一夜,不过两夜未眠,这天快亮时,她哭睡着了。醒来,时间已接近午时。
狗蛋的尸首过几天就会安葬,那时就真得见不到面了。瞧着狗蛋的容颜,王氏又想哭了。想到这孩子平日里的一颦一笑,活泼好动,现在面色死白,无生气地躺着,王氏又克制不住哭了出来。
范念念来了,明知故问道:“衙门的人怎么说?”
王氏用手帕擦着泪,说起这事就气愤难当,“你对我说过的话,我细想过后觉得有道理,就很快报了官。尸体验了,也派人去抓人了,我们在衙门里待着,等着升堂提审。可谁知,等了许久之后,来人告诉我们,证据不足,让我们回去。你说怪不怪?我们这的县衙门不是一向是只进很少出的嘛?”
范念念一沉思说:“去抓了人,就表示验尸有了眉目,人抓了又放出来,会不会是送了什么礼啊?听说姜骆辰在外开酒楼,几年下来,怎么也会有些积蓄。”
细想姜家人的穿着,衣服虽老旧,可衣料非乡下能比的。姜骆辰在外的事,王氏比范念念还了解,她爱八卦,早在邻里间听说了很多。
就说唐娇玉得病需要钱,但开酒楼那一天能赚多少啊,没别的开销,钱自然就有,何止有积蓄,那积蓄一定不少。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王氏一锤桌面,“该死的有钱人,呜呜呜,我儿的冤就不能报了吗?没天理!太没天理了!”
范念念轻叹了声:“节哀吧,反正你们还年轻,还能再生,我想王大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看他很平静。”
“狗蛋啊,我的狗蛋,孩子还能再有不假,狗蛋没了啊,我的狗蛋就一个呀。”王氏哀嚎着,趴在桌子上锤着桌子,哭得差点喘不上气。
范念念不知如何安慰,静静地坐着,让她哭了小会儿,唯有无奈叹息道:“节哀吧,谁让我们是农户,斗不过官,斗不过商。眼见官商联合逍遥自在地压榨我们,我们也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斗不过,只能躲着,躲不过,只能忍着了。”
当她意识到自个儿是商人之妻,补充道:“早年我跟过丈夫经商,跟官打交道,这打点那打点的,四处通路,我见过这其中的道道,看得心累。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为此怀了大牛就到了这乡下地方养着。舒服日子过惯了,城里的勾心斗角就懒得想去过了。”
对于流言,范念念并不是不在意,只是话怎么说,怎么能让人信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解释,目前看来,现在的王氏可能“了解”了。
只是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的王氏,还能不能发挥她多嘴婆的性质,将她的话说给其他八婆们听。
显然王氏懂了,她现在不是就深受迫害嘛?她的狗蛋没了,还不能给他一个公道,将凶手绳之以法,他们贱民的命就那么不值钱?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没了,没人主持一个公道,事情不了了之。
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王氏觉得头痛,觉得心慌,心寒,这样一个世界,她该怎么为她的狗蛋讨回公道!
忽而王氏感觉肚子痛了起来,下身一股暖流溢了出来。
不是月事来得时期!
王氏煞白了脸,捂着肚子,身体不停地打着颤,哀求道:“妹妹,帮我请下大夫吧,我感觉不妙。”
范念念望向她的肚子,看向地面。
连夜堆积的疲劳,伤心过度损耗的精力,这一刻涌了上来,让王氏体虚地坐不住,连着凳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血透过衣服渗了出来,触目惊心。
“王……大哥,王大哥!不好了!”
经过大夫的处理,王氏命保住了,呆呆地躺在床上,目光直视上头,脸色苍白的可怕。
她流产了,怀孕两个月她浑然不知。
痛失幼子,现在又是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大夫还说,伤了身,以后将难怀上,让她放宽心,好好调理身子,不要着急孩子的事。
王氏睁着眼,泪水无声滑落。
一把年纪了,孩子都没了,难再有孩子,让她怎么过?女人的价值不就是为男人开枝散叶?现在她开不了枝,散不了叶,婆家会怎么看她?她的丈夫会怎么待她?
毁了,她的生活,她的人生全毁了!
姜双溪!一切都是她害的!如果她没出现,狗蛋就不会离开她。如果她不出现,她王氏的日子还是那般安稳,虽平淡,但她会很知足那种生活。
现在她看不到前面的路了,眼前一片漆黑。
唯有失去了才知拥有的幸福。王氏现在就是这样,失去了才知,她那不太聪明,学习不大好,说话又难听的狗蛋,是那么的孝顺和可爱。
失去了才知道,煮饭烧菜洗衣相夫教子,偶尔跟邻居道道家常,这种她一直诟病的平淡生活是那么简单幸福。
失去了才知道,她那太过死板,不会赚钱,不会养家的男人,其实一直是他们母子的依靠,一家之主。
此时此刻,她认为这些她都将会失去。
村子里的事,不管大小,不用多久,就能传遍整个村子。姜双溪知道王氏流产是在午饭后,曹业提起。
目前为无业游民的曹业,为了打听工作,在村子里乱晃着。没办法,他到县城里打听了下,没有人脉,称心的工作很难找。当然,说白了,他要的那种轻松些,工资高些,自由度高些的工作原本就少,是他要求太高,也不想想自身的条件,哪轮得到他。
乱晃的结果是工作机会没有找到,倒是听了很多以前不曾知道的事情,还有掌握最新的情报。
这不,知道了王家的变故,他就先跑来告诉姜双溪了。
王氏一直认为是姜双溪害死了狗蛋,现在她又流产,不知会不会将这怨念也转移到姜双溪身上。一来让姜双溪小心些。
二来,姜双溪又遭受禁足,日子过得无聊的很,曹业目前的工作是给她带来些八卦,为她解解闷。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姜双溪记下了王氏这边的纠纷。
“白伞啊白伞,到底是啥模样,菌类的话,有很多相似的吧?就凭一张墨画勾出的轮廓,只言片语很难找的啊。”八卦听完,姜双溪说起了正事。她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现在还是欠着良博生的,那感觉就像有把刀架在脖子上,很不舒服。
“这个你可以去问问你爹。”曹业说。
“此话怎讲?”
曹业略带犹豫地开口:“这事儿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说!”姜双溪瞥了一眼曹业,对他这句的废话很有意见。既然开了口就表示他想说,现在还来个该不该告诉,不想告诉就不要提起,既然已提,就该完完整整地说出来,吊人胃口算个啥事。
曹业轻咳了声,四下看了下,小声地说:“其实吧,你爹对你曾祖父的死耿耿于怀,他认为姜老爷子的死是他害得。”
姜双溪没有表态,一个眼神足以说明一切——把事情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