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莱西亚王国、首都帕迪克、伊捷公会二层、尼米捷的私人会客室。
房间很宽敞,而且是别具匠心的悬空突出式设计,最里面的部分被整整齐齐的数排玻璃窗围成了半圆形。有趣的是,居然没有一块玻璃是平整的,每块玻璃的表面都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看上去古怪非常。然而当阳光洒在这些完全透明的玻璃上时,更古怪的事情便发生了:整个房间虽然被充足的日光照得亮亮堂堂,然而屋内的人却一点也没有“被晒”的感觉;朝窗外的望去,满目皆是雪亮的银色光辉,却丝毫不觉得刺眼。这是为何?环视一下周围,才发现原来太阳的光芒经那些奇形怪状的玻璃折射之后,竟像有人指引着似的,一缕缕地汇集到一起,然后兵分两路打在墙壁上面。而这墙壁似乎也颇为讲究,首先材质上便与众不同——明明看上去就是石制的无疑,可是仔细一看、上面却又闪动出金属的光泽;而两侧墙壁的正中均“绣着”一幅巨大的火龙图案(实则以红玉精雕细琢而成),这正是伊捷公会的标志和精神象征。火龙雕得极精细且生动,在接受了阳光的滋补之后,更是内含星芒、外透光晕、栩栩如生;火龙的双目则是以翠色的晶石特殊打制而成,折射于墙壁上的阳光沿着红玉的纹路,全部汇集到火龙的头部,终于在翠色的瞳中绽放出温和且绚丽的光彩,将整个房间一览无余。刚步入房间的人往往会赫然发现自己正身处两头目露精光、高展双翅傲视众生的火龙的注视之下!
乍见这般光景,没有心理准备的人多半会被吓上一跳——虽然按常理来说在一个名声响亮的大公会里面应该见不到真正的火龙,但这里是伊捷、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时刻保持小心谨慎绝对是聪明的做法。
不过千万访客中也有一些人例外:
在两头火龙浮雕的注视下,芭拉莱卡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便快步步入房间,身后披着的猩红色外袍随步履间的轻风微微起伏,愈发彰显出主人的意气风发。
大刺刺地在专为来客准备的沙发上坐下,芭拉莱卡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然后才不气定神闲地对端坐在玻璃窗下、一手枕着头、正闭目养神的尼米捷悠然问道:“特地找我过来……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吗?”
尼米捷抬起头,微微一笑——若换做旁人,恐怕他早就发作了,但对方的脾性向来如此,这点他是知道的,因此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和芭拉莱卡一样,尼米捷也是个异常直爽的人,不像大多数政客那样喜欢绕着圈子说话,于是稍作停顿,便开门见山地道:“崔纳和罗维莎都来了。”
“哦?”这句看似平淡实则份量极重的话果然引起了芭拉莱卡的注意,她身子微微前倾,调整了一下坐姿后、续问道:“他们想干嘛?不准备干架了吗?”
“毕竟都不是小公会,哪能说打就打……”尼米捷道:“若是放任他们不管的话,事情必会越闹越大,搞不好又将引发一场世界性的公会大战。”
“那又怎样?”芭拉莱卡轻哼一声,面色淡漠如冰,不以为然地道:“他们爱怎么搞就让他们怎么搞好了,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尼米捷一时哑然无语,显然没想到对方回毫不犹豫地给出这样的回答。愣了半晌,才有些结巴地道:“难道……你喜欢爆发战争?”
“别搞错啊,糟老头子,并不是我喜欢战争……”芭拉莱卡冷笑一声,抬起右手悠悠然摇了摇食指,才道:“只不过我认为这是他们自己的事,外人根本没有必要插手;正如我做事从来不喜受人约束一样,别人要做什么也是他自己的自由,只要不干涉到我,我就绝不会插手干预。”
“唔,你说的倒是有点道理……”尼米捷喃喃低语着、低头沉思起来。说到底,他们都是性格相同的一类人,因此也更容易接受对方的思想。
“当然有道理!”芭拉莱卡打断了尼米捷的沉思,道:“你过去不是一直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么?!”
“是嘛?……呵呵,我怎么没有印象呢?呵呵……”尼米捷笑着打着哈哈,不过却是苦笑。
芭拉莱卡则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撕开尼米捷的掩饰道:“你忘了当年研究‘空间位移’之术的时候了么……”
“哎哎哎……行了行了,那么久的事了你还提它干嘛啊,”说着、尼米捷面上拂过一丝痛苦之色,旋即恢复正常,摆摆手、道:“当年我除了自己的研究之外,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是,现在我才发现,那是错的……”
“你的对错我没有兴趣,总之、我不打算搀和到你们这口烂锅里面去……”说着、芭拉莱卡作势就要起身……
“等等、等等!”尼米捷见状忙伸手欲拦,同时口中急道:“好歹也听我把话说完嘛!”
芭拉莱卡微微翻着眼皮,斜睨着他。好一会儿、才终于如尼米捷所愿、坐回到柔软的沙发中,双臂环胸,却是一言不发,一副静待其言的样子。
“其实嘛,我对葛加理和古鲁之间的纷争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有人拜托我帮忙从中调解,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谁拜托你?”芭拉莱卡打断尼米捷的话问道。
尼米捷很干脆地说出了两个字:
“城主。”
沃耶克城、某旅店房间。
黑暗中,一人压低声音问道:“你把我们带到哪儿来了,达哈卡?”
“我住的地方。”达哈卡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疾、也不徐。
“开什么玩笑?你住的地方?我希望的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可你却把我们带进了死胡同!”这回又换做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尽管他也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嗓门,但是与前面的人相比,他简直就是在咆哮。
“闭嘴!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吗?!”达哈卡低声怒喝道。
“嗯,还是听他的吧。”最先发话的人拍了拍刚被达哈卡训斥的那人的肩膀道。
“希斯拉夫,你……”
希斯拉夫呵呵一笑,道:“别急嘛,埃森勒,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再说……依你现在这种状况想要出去的话……”说着,希斯拉夫慢慢地摇了摇头,才断然道:“几乎不可能!”
“你!”埃森勒气急败坏地一把抓住了希斯拉夫的脖领子,怒道:“你在拐弯抹角地骂我是废物吗?!”
希斯拉夫还没来得及表态,却听边上有人冷哼一声。
埃森勒闻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久未吭声的菲洛耶。
“你哼什么?”埃森勒气冲冲地问道。他现在气不顺,也不管自己是否已魔力枯竭,毫无战斗能力了,总之面子是绝不能丢的!
“你是不是废物我不知道,不过……”菲洛耶故意停顿了片刻,才道:“在逃跑的时候,你确实是个累赘。”
“你说什么?!嫌我累赘?”埃森勒忿忿不平地争道:“要不是我,你们能这么顺利就逃出来吗?!”话音刚落,埃森勒便注意到达哈卡的瞪视,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辛辛苦苦地潜入到危机重重的沃耶克监狱中,不正是为了救自己吗?现在自己反过头来说帮助人家逃狱,确实于理不通。想及此处,心中不由得充满了无奈,方才那股锐气也随之消失殆尽。
“好吧、好吧,就算我是被你们救的……”埃森勒口气软了下来,但马上转念一想,却又像得到了什么启示似的、指着菲洛耶便道:“你这家伙不也跟我一样是个阶下囚吗!凭什么这么嚣张?!”
菲洛耶闻言轻哼一声,冷声道:“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是拉铎司的人。”
“什么意思?”埃森勒听得一头雾水。
“你知道吗,在拉铎司、永远不会有拖大家后腿的人。”见对方一副还是不大明白的样子,菲洛耶进一步解释道:“因为没有人会把精力放在这种没有用的包袱身上,明白了吗?”
“嘿!我当你要说些什么呢。”埃森勒满不在乎地道:“我们底密尔也是一样!”
“你这人……脑子不好使吧?”菲洛耶嗤笑一声,道:“你现在难道不是个包袱吗?”
“当然不是!”埃森勒何时被人如此小瞧过?心中的怒气可想而知。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有用的多!……呜……”埃森勒咆哮道,然而话音未落,便被一旁的希斯拉夫一把捂住了嘴巴。
“行啦行啦,我的祖宗啊……”不管对方怎么挣扎,希斯拉夫都紧捂着埃森勒的嘴巴不松手:“你再这么嚷嚷下去,大伙儿就真的完蛋了。”
埃森勒还是不管不顾、奋勇抵抗着。
“难道你想再次被关回到沃耶克监狱里面去吗?!”希斯拉夫威胁道。
这句话果然直中要害,埃森勒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老实下来。
“呼……”希斯拉夫长舒一口气,心道:埃森勒这家伙,虽然本事不小,可却毕竟是个法师……在这种环境下,法师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唉、对了,还是个魔力散尽的法师,真是头疼啊。
“嘘……都闭嘴。”达哈卡突然眼睛一亮,以极低的声音提醒众人道:“敌人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