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拉斯和欧非都看出了三名陌生骑士眼中的怀疑,欧非还好,阿特拉斯则用严厉的目光打量着对方。
事实上,依目前的情势来论,双方都有质疑对方的理由:陌生骑士们的出现固然过于凑巧,但是阿特拉斯和欧非却是最接近案发现场的人。
双方用眼神对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吭声。
为首的那位女骑士又瞟了一眼尸体,率先对阿特拉斯冷声质问道:“这是你们做的?”与大多数精灵一样,她的声音柔和又富有韧性,清脆且充满质感。尽管这位面容端庄,线条清朗的精灵女性扳着个脸,口气也并不怎么友好,但这句本该生硬的质问却仍显得那么委婉动听。以致于立在她马下的两名“嫌疑犯”几乎要将这句话当成问候语来对待了。
“噢!这位美丽的小姐,您认为我们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吗?”欧非的老毛病又犯了,见到美女就双眼发直,尤其是这次面对的还是个精灵女性。
欧非喜欢美丽的女性(并且要有气质,如果让他自己来说的话就要加上这句),这点阿特拉斯早就从其对待温妮莎的态度上看得一清二楚了。但是法师不应该忘记自己的立场,现在可不是表明自己清白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确定对方的身份。
高高坐于马上的精灵美女嘴唇微动,正待回答,却被阿特拉斯反客为主地抢先一步道:“我们是最先发现尸体的旅人,并且准备过问此事。所以,现在请你们表明身份。”
“真是无礼!你知道自己正在跟谁讲话吗?!”阿特拉斯的回击显然激怒了精灵女子身后的两位骑士之一——那个作战士装扮的人。他全身都被厚重的铠甲牢牢裹住,连头部都不例外,仅从头盔中露出的小半张脸实在很难看出什么,但若再加上声音,便基本可判断出其人类的身份。这人一身典型的重装战士装束,却又和阿特拉斯见过的所有类似的家伙们都与众不同,这身隐隐闪动着青色微光的重装铠甲下面似乎还隐藏着别的秘密,而呈折叠状背在其身后的另类武器也显得十分诡异,但现在显然不是深究细节的时候。
“不知道。”阿特拉斯诚实地道出心声,然而却并不动听。
“你!……”重铠战士正要发作,却被精灵女子伸手阻住。
“我是撒芙尔,瑟雷尼亚盟会的使者。”对于阿特拉斯那不甚礼貌的言辞,精灵女子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反而爽快地自我介绍起来,这多少有些出乎阿特拉斯的意料。
这位自称是撒芙尔的精灵女子把手挥向身后,继续介绍起自己的同伴:“这位是析米克联合的丹达迪杜尔,”她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位重铠战士道。短袍遮不住皓腕,露出她那白皙的肌肤,但是在圣洁的光环下,让人无法兴起任何亵渎之念。
“而这位,也是析米克联合的成员,他叫曼德尼。”撒芙尔的手早已指向另外一边——那个身着青绿色的长袍,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的法师。于是简单的介绍就此结束,于情于理都该轮到她来发问了:“我们的身份已经告诉你了,那么、现在是不是该你们介绍一下自己了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紧锁住阿特拉斯的双目不放。金色的瞳孔似乎在慢慢地扩散开来,而绽放出的深邃目光则一口气扑进阿特拉斯眼中,毫不停息地,直接透入到这位圣骑士的心底世界。
如果有人敢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撒谎的话,那要么是他对自己掩饰心灵的能力过于自信,要么就是存心找死!
然而圣骑士坦然的表情显然不是装出来的,尽管撒芙尔并不知晓站在自己对面的是一位圣骑士,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应到对方身上的凛然正气。
“瑟雷尼亚……析米克……”阿特拉斯喃喃地低语着,极力地回想着这些熟悉的名字。然而对于这几个名字,身边的法师在反应上显然比他要快上许多。
“哦!十大公会中的瑟雷尼亚和析米克!?”当欧非看到绣在这些人服饰上的公会标记后,更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法师在惊讶之余没有顾得上控制嗓门,因此听起来更像是在尖叫。
撒芙尔的左胸处绣着一棵大树,方方正正,正正堂堂,线条简单却更显得生机盎然。树冠的上方是一些向外扩散的条纹,使整个画面更加具有张力。这就是瑟雷尼亚盟会的印记,它象征天人合一:树木支持着太阳,太阳滋养着树木。
而析米克公会的印记则绣在了其余两人胸前的领口处,与瑟雷尼亚的印记相比,析米克的构图也同样很简单,但在细节的刻画上则显得更加精致:在深蓝底色椭圆形标记的正中央,是一棵碧绿的树形图案。不过这棵树可没有瑟雷尼亚盟会印记上刻画得那般笔直、端庄和雄伟,析米克的“树”显然经过了人工改造,不仅树干是弯的(呈左半弧形),本就寥寥无几的树枝亦是弯得厉害,枝头处更是蜷缩成了圆圈,使整个图案看起来更显单薄、扭曲和奇特。析米克的生化技术源于自然,又高于自然。而这个奇怪的图案便是它们的印记,它是析米克引以为傲的自然改造以及生物工程技术的象征,是其精妙绝伦的奇思妙想的完美体现。虽然析米克涉足的领域不如伊捷那么广泛,但若单就研究的成功率而言,析米克遥遥领先。
撒芙尔对欧非的惊讶表现并不感到奇怪,身为拉尼卡着名的十大公会之一的成员,或许她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撒芙尔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却仍然固执地坚持着之前的问题:“你们是谁?”
“我是欧非,一个无名的流浪法师。”不待阿特拉斯说话,欧非便抢着做起了自我介绍,并且看样子法师不准备再给圣骑士任何说话的机会,他继续介绍道:“这位是阿特拉斯,阿卡斯王国的圣骑士。对于圣骑士的人格和品性我想各位应该不会有什么疑问吧?当然,作为他的朋友,我自然也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不是撒芙尔伸手示意自己已经完全听懂并理解了的话,这位能言善辩的法师一定会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但是现在的时间却并不富裕。
“我相信他是一位圣骑士。”撒芙尔那张如玉石般精雕细琢的面孔上首次现出了笑容,那是信任的微笑,能将冰山溶解的灿烂的微笑。或许仅仅一个笑容并不足以打消阿特拉斯心中的疑惑,但却使他不知不觉地便开始相信起对方的话来,而且面前这三位骑士无论衣着服饰还是行为举止上都极为庄重,和杀人越货的劫匪形象完全对不上号。
“我当然是。”虽然不再怀疑,但阿特拉斯还是难以将生硬的口气缓和下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有些反常,即使如此阿特拉斯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来由的,他又冷冷地道:“既然你们跟此事无关,那么现在可以走了。”
这是阿特拉斯在有意试探,倘若对方真的就此罢手离开的话,那么他几乎就可以认定对方必然有鬼,因为没有一个大公会的成员能忍受一个陌生人的颐指气使。
事实果然如此,重铠战士闻言登时瞪起了双眼,就连那位一直显得心不在焉的法师都变了脸色。这个反应很正常,也都在阿特拉斯的预料之中,然而撒芙尔却显然比自己的同伴们更要沉得住气。
一摆手阻止了身后两人的发作,撒芙尔柔声、却又坚决地道:“如果我们没有看到这一幕的话,自然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说着,撒芙尔轻轻地摇了摇头,又道:“现在恐怕不行了。”
“哦?你们想插手?”虽然这话并不十分客气,但阿特拉斯其实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话音未落,便立刻被欧非更高分贝的声音所掩盖:“哦?各位想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说话要讲究点!当着别人的面欧非不好直接教训阿特拉斯,但他用一记狠狠的瞪视对阿特拉斯完美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为了不拂逆这位难得一怒的法师,阿特拉斯只好选择了沉默。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我们就一起行动好了。”欧非尽力地在美丽的撒芙尔小姐面前展现出最真挚的微笑。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见到撒芙尔回给自己一个亲切的微笑后,法师的心里就像放了块蜜糖进去,顿时美滋滋的。
“或许,我们分头行动比较好。”撒芙尔建议道。她的提议很有道理,分散行动当然可以把调查的成功率提高一倍,但她却不知欧非早有打算。
“我们不需要分散战斗力。”欧非道。
撒芙尔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欧非,而她身后的两位男性的目光则是质疑,他们很想知道这位貌不惊人的法师能有什么更好的点子。但是,又都不抱太大期望。
欧非不慌不忙地在怀中摸索了一阵,亮出了刚刚被藏起来的法宝——水晶球。
“这是什么?”撒芙尔好奇地盯着银灰色的水晶球问道。
“探查水晶。”欧非得意地解释道:“有了它,我们便可以从远处发现敌人的行踪。”
“如果真有那些所谓的敌人的话。”那个叫做丹达迪杜尔的重铠战士冷哼一声道。
“你!”阿特拉斯忍不住对这位不友好的析米克战士怒目而视,而对方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来。
“够了,阿特拉斯。”在事态可能会演变得更加恶劣之前,欧非及时阻止了这一切,他面若寒霜、眉头微蹙,虽然心中不快,但考虑到到大局,还是强自压下了不满的情绪。
“我会用真相来证明我们的清白,”欧非眯起眼,对撒芙尔冷声道:“但是在那之后,希望你、和你的随从们,能够用行动来证明!”
“我们当然会的。但是有一点要纠正一下,”撒芙尔微笑着补充道:“他们可不是我的随从,他们是析米克的使者。”
“哦……”欧非故意拖着长音道:“我差点忘了,你们不是一个公会的。”并非记性不好,而是蓄意挖苦。当“随从”二字说出口的时候,析米克的重铠战士和年长的法师脸上不约而同地抽搐了一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欧非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上却未露声色。
不过事不宜迟,眼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欧非不再多言,凝神聚气,开始专注于启动手上的探查水晶。
如先前一样,很快水晶球的表面便发出耀眼的光芒。而当这五个人的身影跃于其上,并且将视点逐渐拉至空中之后,欧非的搜索才告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