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瓦兹盯着摇摆不定,迎面飞来的火球不放,眼睛瞪得老大,可他除了在口中“哟”了一声以外就一直站在原地发愣,一点也没有采取行动的意思。
“危险啊!快躲!”莎米早把崔瓦兹来时的嘱咐丢得一干二净,两三下便跑进了来时的通道之中,她已经想好了,实在不成还可以把大门关上,万无一失。
“老师!您站那儿千万别动!!”远处那个施法的学生大声喊道,他似乎已经找到了控制火球的窍门,喊话的底气十足,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
什么?!莎米惊讶于这位学生的大胆,如此巨大的火球可不是简单的魔法防护能够对付得了的,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崔瓦兹本来打算出手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既然学生都那样说了,再这么做的话很可能会伤到他的自尊心;至于像那个女孩子一样逃开这种事崔瓦兹更是不屑去做——开玩笑,这么做还让自己这个当老师的把面子往哪儿放?!
崔瓦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越是紧要关头,便越要信任自己的弟子。他果然依言站着没动,不但如此,还故作轻松地把双手环抱于胸前,甚至闭上了眼睛。
随着越来越接近、火球也越发显得庞大,就像个喝多了的醉汉一样,跌跌撞撞地在崔瓦兹眼前晃来晃去。虽然它的主人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操纵,但这个不听话的火球扭了半天,最终还是朝着崔瓦兹的面门撞了过去。
“你个傻老头!!快睁眼啊!!”莎米大声喊道,事态紧急,她也顾不上客气了。倘若被击个正着的话,恐怕这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子就要被炸得体无完肤了。虽然事不关己,但是人家一片好意带自己来参观,却要因此(其实没什么因果关系,只能算是阴错阳差)而遭遇惨祸,这让身为客人的莎米如何能够心安呢?
崔瓦兹当然听得到莎米的叫喊,可他却觉得那个从暴风公会来的女孩毕竟没见过多大世面,有点过于大惊小怪也是难免: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慌,你慌个什么劲啊!不过虽说有些不以为然,崔瓦兹到底还是及时地睁开了眼睛。
其实也说不上及时,因为当崔瓦兹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妙”的时候,火球已经几乎拍在他的脸上了。
“哎呀!”慌乱之下,崔瓦兹之来得及尖叫一声,然后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最快速也是最简单的防护咒语。
仅此而已。
虽然这个火球并不稳定,威力也还是未知数,但凭着崔瓦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仓促间做出的半吊子防御只能是杯水车薪。
“轰”!!火球爆炸了,其剧烈程度与崔瓦兹的估计几无二致。
崔瓦兹被气浪掀得飞出了好几米,然后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的双手始终保持着护脸的动作,直到恢复知觉为止。
“师父?”
“……”
“师父!”
“师父!!”
“……”
不知过了多久,崔瓦兹才慢悠悠地睁开了双眼。只见学生们早已围着自己站成了一个圆圈,每个人都弯着腰,神情紧张而又关切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师父醒了!太好了!”学生们欢呼起来。
“师父,您没事吧?”
“师父,我扶您起来。”
“师父,要不是您带来的那个女的提前出手引爆了火球的话,恐怕事情就要糟了,也幸好这东西外强中干,一引就爆,要不然……”
女的?就这么称呼我啊?莎米闻言心中很是不爽:哼!这些小屁孩,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不料那位学生话音未落,突然又尖叫一声:“哎呀!她、她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师娘吧?那样的话可真是太冒昧了……”
啪(脆响)!
“哎哟!”
“太过分了!胡说些什么呢,你个死小鬼!”莎米实在忍无可忍,于是赏了那个“呆学生”的后脑勺一记重掌——至于他看起来本就不高的智力水平会不会因此而下降,那就不是莎米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呆学生吃痛,连忙哀求道:“对、对不起,阿姨,是我错了,您别再打了。”
“什么!你叫我阿姨?!我有那么老吗??!!”莎米更加气愤了。
“哎哟!…… 您别打了……”
呵呵,原来到底还是靠客人帮了自己一把才能渡过难关,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啊!崔瓦兹在迷糊中浮想着:那个呆小子还真会联想,什么传说中的师娘?我哪有闲心整这些麻烦事啊?真是的……哎,不过仔细想一想,如果能娶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做老婆也是蛮不错的事情啊!不但我的后代能兼备容貌与智慧,而且以后也能把做饭、刷碗、洗衣服等等诸多琐碎的时间都省出来,有了后勤上的保障,就更可以全身心地投入道研究当中去,效率上一定突飞猛进啊!哈哈……不错、不错……
崔瓦兹幻想的不错,可是他不曾考虑到,不要说美女了,又有哪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终身幸福托付给一个不解情趣、只知埋头苦干、深陷在一些无所谓的研究当中无法自拔的老头子呢?客观点讲,不要说莎米了,恐怕除了佣人以外,谁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待遇吧?如果崔瓦兹不能改变那近乎苛刻的条件的话,那么他的结婚梦想距离美梦成真之时恐怕只能是遥遥无期。而我们除了暗地里为他祝福以外,什么忙也帮不了……
书归正传,崔瓦兹在学生们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虽然法袍已经被弄得又脏又破、狼狈不堪,脑袋也有些发懵,不过万幸的是没有受伤。
“师、师父,对、对不起。”最后一个弟子哆哆嗦嗦地嗫嚅道:“我、我没想到会这样……”
崔瓦兹瞅着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慢而悠长地将它们吐出来。
在一旁观看的莎米以为崔瓦兹消气了,然而她却惊讶地发现所有弟子都不约而同地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呸!我呸!你个臭小子,说什么让我千万别动?你也太狂了吧!!……咳……咳咳……”崔瓦兹冷不丁开始咆哮起来,他的火气诞生得如此之快,如此剧烈,简直不亚于刚才的火球,而它引发的直接后果便是更加剧烈的咳嗽。“咳、咳咳……咳,呼……”崔瓦兹好不容易才重新掌握了呼吸,马上又继续吼起来:“我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动,我说你安的什么居心呢!呼……原来、敢情……你是要瞄准啊?!!”
“师、师父,”那个犯了错误的弟子苦着脸,拖着哭腔道:“我真的、真的没有瞄准您啊!只是,它突然不听我的控制……”
“我呸!!连这么简单的‘火束’都控制不好?!你是干什么吃的!啊?!!”崔瓦兹气急败坏地道。
“不、那个不是火束啊……”弟子哭丧着脸辩解道。
“不是火束是什么?你还会什么,啊!?”崔瓦兹咆哮道。
“就、就是您最近才教给我的那个……那个、什么什么火球……”
“什么?!什么火球?!我教过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玩意吗!!”崔瓦兹气愤难平,也顾不上去仔细考虑徒弟的话。
“就是……导、导……”弟子紧皱着眉头,拼命地回忆着。
“导向火球?你说的是我教你的那个导向火球吗!?”崔瓦兹的声音突然平和了至少八度。
“啊!对对,就是这个!”
“你能使出导向火球?……你居然能使得出导向火球!!?”激动不已的崔瓦兹连续重复了两遍,然后又喃喃地低声细语着:“唔,这么说,你还蛮有长进的……”
而其他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等待崔瓦兹的下文。
“哈!干得漂亮!!没想到、实在没想到,你居然都能掌握到这么复杂的技巧了?……哈!啊哈哈哈!这真是……太棒了!不愧是师父我最得意的弟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崔瓦兹一边大声笑着一边激动地拍打徒弟的肩膀,于是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只得不停地顺势微微下蹲,才能抵消掉这股沉重力道中的一小部分。
由骂转夸,两个极端的转变过于迅猛,以至于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莎米都有些傻眼了。
而其他的徒弟见此情景,又是嫉妒又是羡慕,但又不肯示弱,于是纷纷争道:
“师父,您太偏心了!我们也是非常努力的啊!”
“师父,我最近一直在苦练,也是小有成果了啊!!”
“师父,我虽然没练成您教的那个咒语,但是经过一些改进和变型,它现在更具特色了呢!……”
“喂,你怎么敢对师父的咒语用‘改进’这个词?也太狂妄了吧?”
“就是有改进的地方嘛!不服咱们现在比比?”
“比就比!怕你不成?”
“……”
原、原来如此,有其师必有其徒啊……见这帮无所顾忌的伊捷新手们拉开架势又要开练,警惕的莎米赶紧闪到一边,在远离这伙危险的师徒之后才松了口气,心中暗叹道:唉,老巴啊老巴,看来你的建议还是有些道理的。伊捷的家伙们,难道都这么疯狂吗?……
“再见,崔格瑞参议员。”艾雷威鲁斯已经走到了门口,又转过身说了一句:“祝你一路顺风。”
“还是先祝你自己顺风吧,明明是你小子比我先出发的好不好?”崔格瑞道。
“呵呵,都一样……”艾雷威鲁斯微微一笑,又道:“其实,我倒是挺想去伊捷逛上一逛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崔格瑞郁闷地提醒对方道:“出使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可不是让你出去旅游的。”
“嗨!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艾雷威鲁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他略显单薄的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崔格瑞给慢慢地挤出了门外。
“好啦好啦,等咱们回来之后再慢慢聊,拜托您现在还是赶紧走人吧。”崔格瑞实在是怕了艾雷威鲁斯了,除了能言善辩以外,这家伙的损人功夫在议会中同样赫赫有名。鉴于此,即使平常交情不错,也不能和他聊太长时间,这可是保护自己脑神经的必要手段啊。
“原来你平常就这么待客的啊……”艾雷威鲁斯身在屋外仍不忘调侃,不过门马上就要关了,于是他只好抓紧时间叮嘱道:“算了,总之、别忘了把那东西给我带回来啊!”
“知道啦!”崔格瑞总算关上了大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看了看窗外,小声嘀咕道:“我的头啊……唉、还没到晚上么?……算了,还是先睡上一觉再说吧!”
“只有这两个活着,剩下的都干掉了。”
听着对方在清点战果,菲洛耶和刀疤脸不禁面面相觑。
“商队这边呢?”阿特拉斯继续问道。
欧非答道:“如你所见,只剩他们两个了。”
阿特拉斯看了看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幸存者——葛莱迪夫妇,不禁为这场惨剧摇了摇头。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葛莱迪打从见到阿特拉斯一行人开始便不住地念叨着,他恭敬地跪着,不住地磕头、丝毫不敢与对方正视(脸都快贴到地面上了,也确实没法正视),一副恭顺的样子,只差趴在地上了。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阿特拉斯柔声劝道。虽然之前也说过几次,但是对方似乎受惊过度,对自己的话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就是说呀,你们好好动动脑子想一想,我们要是坏人的话,早就把你们给‘咔嚓’了,还能留到现在吗?!”欧非实在看不下去,在一旁插口道。
“唉,他们已经受了惊吓,拜托你就别再吓唬他们了好吗?”说着,阿特拉斯把不情愿的法师推到了后面。
半晌过后,阿特拉斯从那个早已四分五裂的马车中走了出来,从表情上便可以看出,他与那对富商夫妇的“单独交涉”没有任何进展。
“还是不行?”欧非问道。
阿特拉斯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要带上他们一起走么?”欧非继续问道。
阿特拉斯点点头,道:“他们都这个样子了,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那这两个家伙更不能放任不管吧?”欧非指着捆在一起的刺客和刀疤脸道。
“哦……”阿特拉斯一拍脑袋,随后有些为难地瞅着法师。
“别看我……”欧非赶紧摆手道:“这我可没招儿。”
“唉……”阿特拉斯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一匹马上要驮两个人也太勉强了,除非……”说着,欧非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另外三个人。
曼德尼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了,见此情景忙道:“看什么?我们可不去阿卡斯。”
“别这么说啊,”欧非指着两个俘虏道:“要是咱们都不管他们的话,这些人跑了之后可是会找你们麻烦的哟!”
“我第一个要干掉的就是你!”刺客恶狠狠地插话道。
“闭嘴!否则我现在就干掉你!”欧非毫不留情面地叱道。
刺客虽然闭上了嘴巴,但他的眼神却始终没有服过软。
“你真是多此一举,干嘛非要把他们送到沃耶克去啊?”曼德尼不以为然地道:“要我说,现在把他们处决掉不就完了么!”
“那可太便宜他们了。”欧非喃喃道。于是刺客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便宜他们,就只有累自己喽!”曼德尼说起了风凉话:“反正我们还要抓紧赶路,没功夫押解这些小贼。”
“可是,我觉得……”撒芙尔突然插口道,她似乎犹豫了片刻,才终于拿定主意,对两位同伴正色道:“咱们确实有责任把这两个家伙押到沃耶克去。”
“什么?!”曼德尼大吃一惊,他的神态就好像被自己人捅了一刀一样。
“撒芙尔大使,我们倒是没什么,”丹达迪杜尔出言道:“只不过你的行程……”
“哦……我没关系的,”撒芙尔似乎狠下心来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虽然只是我个人的任性决定,不过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帮忙。”
曼德尼和丹达迪杜尔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