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响起冬雪的声音:“大小姐,四殿下来探您了。”
阿欣着恼:“说我身子不适,不见客!”
复片刻,门外响起四殿下磁磁的声音:“如玉师妹,春天里生病可不能拖着,我带了医生来,快开门吧。”
阿欣眼乌,司徒凯朝她启齿一笑,将刺绣品塞到她枕下,穿窗隐没,顺送蚁声:“说你要用练武发汗,我在湖畔等你。”
阿欣拒绝医生诊脉,说要往湖边练武发汗。
四婢说外头下雨,万万去不得,齐齐跪下把额头都叩红了。
其实外头只下着毛毛雨,阿欣快把鼻子气歪。
四殿下一乐:“我算明白如玉师妹得啥病了!大活人哪能老关屋子里?这么着,我替如玉师妹打伞,一起去湖边走走。”
医生附合道:“春雨漾生机,多走走,便是有毛病也会好。”
冬雪哀求道:“老庄主、庄主和夫人这两天就回,跟着要祭祖。若这时大小姐病倒,奴婢们万死莫辞。”
四殿下眼闪冷光,暗骂好个不识眼色的丫头!没看出本宫想雨里谈情?对了,这丫头有那种心思,莫非是吃飞醋故意打杠?也不掂掂自个份量,痴心妄想!
倒是阿欣不忍太过为难下人,忍气道:“好罢,你去请安教习回来,说要等到天放睛才能练武!”
冬雪应声而去。四殿下反客为主道:“湖边不能去,亭子里总行吧?如玉师妹,咱们到风雨亭品茶下棋。”
品茶下棋是文人强颈,阿欣立马点头。
夏荷也是人尖子,早看出四殿下不怀好心,陪笑道:“大小姐,眼见清明就要到了,这绣品……”
阿欣脸一沉:“我自会晚上绣!”
棋盘在亭中摆开,四殿下的随从有意无意将四婢或挡或缠,令之进不了亭子。
四殿下捻了颗棋子落下,微叹道:“我好为你心痛!以前你性子多爽,大半年不见,竟变成这付模样。”
阿欣心一跳,暗道看来我可以凶些!只听四殿下又言:“我也明白,太子哥哥多病,向来好静。师傅大概想到这点,特地给你选这么四个丫头磨磨性子。可你这样一个人,现今就磨得半死不活,往后怎么过?”
阿欣心道你太子哥哥最好病到不能近女色,静到根本想不起来见我面!
四殿下看她总不出声,以为被自己触动心思,越发面带不平:“虽说天命难违,好歹还有一年,我这做师兄的只盼你过的开心点。如玉师妹,你父母葬在无名山,以前你不能去扫墓是年纪小,可明年你就要及笄,入宫了更没法去。一生都不去拜祀一次,说不过去。你跟师傅师娘说说,正好我没啥事,陪你走一趟。”
阿欣心大跳,暗衬与其给困死在柳家庄,不如出去走走,没准撞上什么奇遇!
见美人儿目光闪闪,四殿下大为得意,替她撩起一络被风吹乱的发丝:“唉,人长大了苦恼多,我总难忘你小时候,拿着小剑偷偷戳我,那时多开心啊!”
阿欣心一沉,诸如此类的事她没可能知道,如果四殿下是试探我,悬哉!于是轻启珠唇做惆怅状:“记不得了!我哪还记得这些事?我就记得刺绣弹琴练功写字画画!安教习说我的字不行,这些天我练啊练,越练越不知啥样才叫好,自己看着都不知道是谁写的!”
四殿下摇头:“若是我的内眷,哪怕这些她都不会,只要开心就好!”又压低声:“写字是场面功夫,没法找人替。你若烦绣花,可以叫茹姨绣!”
阿欣扭头望去,茹姨正坐窗边做女红。是了,四殿下会收买安教习,收买茹姨有啥不可能?他们是成年人,不像小丫头容易露陷。哼,难怪茹姨发现我不对劲也不吭声!四殿下不过想把“天命贵妃”娶到手,会替我遮瞒,这人是我的同盟军!于是眼儿微斜:“多谢佳华师兄,这几天安教习对我宽待多了呢!”
“柳大小姐”想去拜祀父母合情合理,又有四殿下在侧帮腔,顺利得到准许。
但柳庄主一家伙指派了五十多名护卫,而且柳迦楠也去,太子殿下派来的“安教习”司徒凯当然也在其中。大小姐出门不可能不带女侍,奶妈、四婢一并同行。如此一来,四殿下想趁机把生米煮成熟饭,好像难度蛮大。
柳二爷夫妻葬身处在距柳家庄三百余里外的无名山,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阿欣就纳闷了:柳二爷夫妻怎么没葬入祖坟呢?
这件事奶妈一定清楚,但茹姨是一个从不多话的人,从来没有提点过她。该穿越女看过宫斗小说,怀疑茹姨是心机深沉之辈,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于是瞄着行前大家忙成一团的机会,偷偷问司徒凯。
司徒凯也是到这里后才了解到柳家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柳氏或许是不满被圈养的命运,入宋后男儿都不娶妾,正妻能生几个是几个,子息越来越少。惟柳老庄主破了回例,此君年轻时风流潇洒,送妹入京那年,被同期入京的李家一个女子看上,那女子不愧有皇室血脉,给他下药得成好事,一举得孕。李家告到陛座前,柳老庄主不得不娶她做如夫人。李夫人入柳家后等同守活寡,她大不甘心,向主母下药,被发现,然后一根绳自己吊死了。柳家立即把她生的儿子送到遥远的娥眉山学艺,等同赶出家门,柳家老二的婚事都是师门做主办的。十三年前柳老夫人过了身,柳老庄主把家业交给大儿子打理。这时他们获知老二已得一女,于是柳老大做主招回二弟夫妻。不想老二夫妻路上遇到山崩身亡,柳如玉在奶娘保护下大难不死。柳家接回如玉小姐,将老二夫妻就地埋了。
阿欣脱口道:“不入祖坟,等同不承认他们是柳家人!”
司徒凯淡笑:“柳氏宗祠里还是有你父母嘛。”
阿欣心道只怕是做给柳如玉看的!山崩?柳家老二夫妻死得太蹊跷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一个没有武功的奶娘,他们倒能在山崩中活下来?只怕是柳家为了让皇室相信他们决心跟前朝皇室划清界限,下手干掉了那对夫妻。
阿欣能想到的事,司徒凯当然也能够想到,古代贵族这种事太平常,跟他和阿欣有啥关系?现在阿欣已经不排斥他,甚至有些好感,似乎可以回去了。但他又隐隐觉得阿欣排斥的似乎是男人,这可麻烦!阿欣为原始灵时,曾为最佳空间宋代举人,那个高伯元是其同窗好友,他怀疑阿欣是因为这个原故不能接受女人身份。假如真的是这样,就该劝师姑拉倒。他决定再观察一阵子。
两人是在湖边密谈,天飘蒙蒙细雨。阿欣心堵得慌,很为那对夫妻难过,他们是自己这个身体的父母啊!打眼望向宁静的湖面,朦胧照出一个鬓髫高耸、琼鼻樱唇的少女,阿欣一直不觉得“柳如玉”有多美,室友阿芳更上一层!可叹阿芳不知流落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