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做梦梦到了罗福欢,他拿着玫瑰花向我走来,却被川流不息的车辆阻挡怎么也走不过来,只好一个劲地在马路对面向我拼命招手……
“十分”相爱突如其来的爱情,使我们的关系变得微妙而尴尬起来。虽然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有说有笑地上下班,有时也相约夜游府南河,泛舟都江堰。但自从那次半途而废的表白后,罗福欢好象受了刺激一样再也不谈爱情了,我们反而像一对情深的兄妹一样。
一天,我们在吃串串香时,一滴滚烫的油珠溅到了我的手背,我疼得叫起来。罗福欢赶忙为我擦拭,可他粗糙的手又擦疼了我,情急之下,他就用舌头为我舔伤口。众目睽睽下,我都不好意思了,可他却毫无窘色,那一刻我心潮澎湃,对我这般好的男孩上哪里去找啊?
我一直等待他的下一次表白,可罗福欢无动于衷,终于我忍不住了,一天下班后,我问罗福欢:“能不能把你喜欢的那个女孩的名字告诉我?”
罗福欢沉默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你是知道的,但我不想让她跟我受累,让她因我而遭人白眼。”我忍不住掉了泪,在幽暗的路灯下,我扑入他的怀里……我知道很多人看不起他,也不理解他,可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而我也爱他,这就足够了!
恋爱是甜蜜的,恋爱的日子却又是忙碌的。罗福欢像上足发条的闹钟一样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拼命地积攒着每一分钱,有时我都看不下去了,他却说:“我没工作也没地位,只好靠钱来撑腰了,有朝一日哪怕我成了擦鞋的老板,你也好向你家人交代呀!”
1999年4月,成都电视台以罗福欢独特的擦鞋技艺和大学生擦鞋的经历做了一个专访,即将在4月22日播出。罗福欢高兴的告诉我,我听了比他还高兴,我终于等到一个告知父母的最佳机会了。
那天,我特意早早回家,叫上全家人看电视,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事先把电视调到33频道。电视里罗福欢在神采飞扬地讲述擦鞋经历以及自己的梦想,我却偷偷地观察家人的反应,可直到电视结束,他们连一句评论都没有。
我只好问养父:“爸爸,你觉得这个小伙子怎么样?”养父说:“不错啊,小伙子自己创业。”我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养父:“可他的职业只是擦鞋,有前途吗?”“行行出状元,职业是没高低贵贱之分的。”听了这话,我心中的石头“扑通”落了下来。随即,我向家人郑重地宣布罗福欢就是我交往的男朋友。
家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随后便引发轩然大波。二哥不满地说:“你发神经了吗?”养母更是气得一句话也不说地回房了,我的眼泪在眼眶里团团打转。隔了半晌,养父才对我说:“你把他带来,让我先看看吧。”
登门那天,罗福欢特别紧张,洗了好多遍手,可是他的那双早已被鞋油浸润入纹理的手,却怎么也洗不干净,他只好戴了一双崭新的白手套。吃饭时,在养父的劝说下,他摘了手套,一双黝黑粗糙的手顿时把全家人都惊呆了……
在全家人的强烈反对下,我们被迫假装分手。罗福欢一言不发地埋头苦干,而我终日郁郁寡欢,我拒绝家人为我介绍对象,与家人的矛盾越来越深。
祸不单行,从2000年初开始,我就总感到腰疼,6月时被医院确诊为急性肾盂肾炎,对年轻人来说这病很可怕,因为一旦转成肾炎将影响生育,我心急如焚。住院期间,我很想见罗福欢,可是从早8点开门到晚10点清房,都有家人陪床,然而罗福欢还是来了。
一天晚上10点刚过,病房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随后一个白大褂闪了进来,来人摘下口罩,竟然是罗福欢。我又惊又喜,心跳得很厉害,我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他指着这身装束笑着说:“混进来的。”那一夜,我忘记了所有的病痛,兴奋地和他聊了一宿。同室病友也很同情我,以后一见他来就假装睡觉,每天这个时候就成了我们的欢乐鹊桥会。
然而有一天,正当我和罗福欢手拉手说笑的时候,养父养母突然返回了病房。养母沉着脸,很无奈地看了看罗福欢,然后拿出一叠纸晃了晃,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女儿大了,我管不了了,但有一点我必须明确告诉你,这是刚出来的病情报告单,二期肾炎,医生说小会以后不能生孩子。”
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与呆若木鸡的罗福欢四目相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罗福欢身上,病房里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到声音。突然,罗福欢站起身来,强装笑颜地摇了摇头,郑重地说:“伯母,这个我没考虑,我只是知道我爱小会,爱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她也情愿为我付出一样。”
又是一阵沉默,养父接过那叠纸递给罗福欢,说了声:“好好爱小会吧,我们不会和你抢她了。”罗福欢拿过一看,却哽咽地哭了,原来是医院出具的病愈出院通知书。
我们的爱情终于拨云见日了,虽然家人对罗福欢依旧不满意,但毕竟不再反对了.2001年春节,我们结婚了。我们没有举办婚礼,因为我担心刺激养父母,我们甚至没去影楼拍一张婚纱照,因为我们囊中羞涩。
新婚之夜,罗福欢送给我一个印有两颗心的银色盒子。我打开一看,是一枚玉石戒指,戒指下面有一枚闪亮的一角硬币。罗福欢诚恳地说:“我一无所有,可是一角硬币就是十分钱,我要用十分的心来爱你,给你幸福。”那一刻,我喜泪纷飞……
百年好合结束了历时3年的爱情长跑,我们却又不得不面对生活的艰难磨砺。从2001年开始,成都市开始明令街面不准摆摊设点,罗福欢的生意一落千丈。看到城管监察来了,罗福欢只能提着鞋箱和小商小贩一起东奔西窜,而最好的避风港当然是我的店铺,可是罗福欢却一次也没有进来过,他怕给我丢人。
可是这并不能阻挡世俗的流言。每当同事指着慌忙逃跑的罗福欢时,总忘不了笑话我几句:“你看你老公,好可怜呀。”接着就是长吁短叹,认为我嫁给他实在是糟践自己。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倒没认为丈夫给我丢了脸,我只是替他不被人承认、不被人尊重而心疼……
罗福欢也非常苦恼,晚上几乎睡不着觉。罗福欢说他不想再擦皮鞋了,也不当什么“艺术”擦鞋匠了,他说自己一个大学生,随便找家什么公司打工,都能生活,何必这样受累又受气。可我劝慰罗福欢继续坚持下去,一来我知道这是他的气话,二来他手上还有很多客人的“会员卡”,如果他不做了,那些人就找不到他了,就会认为罗福欢贪了他们的钱。尽管钱不多,但这涉及到人品和诚信的问题。
罗福欢在成都没有多少熟人,而我当时已有3个月的身孕了,每天挺着个大肚子跑上跑下地找铺面,最后,我在太升南路的大世界商场给罗福欢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擦鞋摊位。
2002年1月,我们的宝宝出世了,我们也买了房子,生活开始好转。我想苦尽甘来,也该享享福了,可哪知道罗福欢又开始梦想他的擦鞋事业了。
一天,我跟罗福欢去逛商场,我看中了一件80元钱的连衣裙,他却一声不吭。后来我们到了高档鞋专柜,他就停在柜台面走不动了。罗福欢平常最钟情的,就是脚下的鞋子。我以为他要买,谁知他又摇了摇头,我们两手空空地出了商场。我有点憋气,说:“你这人真小气,这也不买那也不买,跟你过日子,连80元都不舍得花!”
罗福欢赶忙解释说:“我都30岁的人了,成了家却立不了业,我想攒钱开店。”我这才恍然大悟.2002年9月,罗福欢看中了成都最高档的住宅区“中华园”附近的一个门面。那里是富人集中的地方,门面租金非常贵,而我们的存款还差一大截,只好由我来筹措。
2003年2月18日,我们的“罗记”高档擦鞋店终于开张了,他自己设计了商标、徽记,统一服装,设置了茶座。并向国家工商总局申请注册“罗记”擦鞋商标,这是我国第一个擦鞋匠向国家申请注册商标。
罗福欢的擦鞋技术早就闻名遐迩,慕名而来的顾客络绎不绝,很多老顾客还专门从太升南路跑来罗记擦鞋。四川省的媒体都作了报道,甚至连中央电视台也专程来采访,罗福欢终于跨出了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罗记”的生意很好,引来许多拜师学艺的人,一些实力雄厚的老板也前来投资合作,甚至有人要出50万收购“罗记”。罗福欢对拜师的人只说一句话:“擦鞋的前途光明。”而对投资合作的老板却说两句话:“‘罗记’是我的梦想。‘罗记’是我老婆帮我开的,当然不能卖!”
做了老板的罗福欢每天指导着11个员工去擦鞋,亲自擦鞋的时候少了,我也很久没有享受他的服务了.2003年妇女节那天,我和同事逛了一天的商场,皮鞋已经成了大花脸,可到家后罗福欢好象没看到一样,我不由得气往上涌,跺跺脚喊到:“罗福欢,你这臭小子,你看你老婆的鞋成什么样子了?”正在调配鞋油的罗福欢赶忙出来为我擦鞋,边擦边摇头晃脑地叹息:“古人有句话:闺房之乐,甚于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