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袖笑道:“好吧。只是你别太辛苦了。”
当下在外屋吃了起来。
用完了饭,翠叶儿和素云嚷着要去逛会集市。再回去。都是小孩儿家家的。
罗袖笑着看着她们出去的背影。
也该要买些年货了。腊鱼腊肉腌菜爆竹总是要备些。
归湮月无暇问到这些细琐,有时太忙了,就在坊里胡乱休息一下。
罗袖想着,还是自己先去买了带回院里吧。
冬天的白天总是特别的短暂。
黑夜仿佛随时会侵袭。
不一会,绣坊内就掌起了灯。
归湮月幽幽叹道,看来,今儿又要忙个通宵了。
不过,生活的忙碌,反而使她少有心情想到那些烦乱之事。
听到门窗又被风吹得吱吱呀呀的作响,难道,这天又是要下大雪了么?
心中叹口气,手里却是上下翻滚来回穿梭的更厉害了。
忽然,寂静的坊内,门被一阵沉重声撞开。
归湮月脖子有些微微有些发酸,只看见眼前闪烁的一阵寒光,她猛地抬起头,前方静立着一个蒙着面的灰衣人,手中握着把利剑。
利剑直抵着她的脖子。
她立刻明白是有人要暗杀于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心下倒也有些坦然。
镇静战胜了害怕。
“对不住了,姑娘。我是受人之托,只当忠人之事。”只见灰衣人举起利剑,朝归湮月刺去。
归湮月准备闭目受死,忽然抬起双眸,静静地说道:“慢着,我不想做糊涂鬼。我得知道是何人要置我于死地。还请告知。”
灰衣人道:“好,我只知道她姓白,如此而已。”
归湮月心中一笑,事已至此,此时此刻,她难道还是不肯放过她么?
何苦赶尽杀绝?
“好吧,你动手吧。”她仰起脖子,等着陌生人的一剑。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当”地一声,灰衣人的利剑已然打落在地。
灰衣人大惊,这个手法,甚是熟悉,陡然说道:“谁?是谁?”
就在回头转望之间,只觉一阵真气袭来,压的他的轻功不能施展。
他凝住呼吸,从怀里扔出一颗雾弹,粉红色的烟雾迅速在屋子里蔓延开来,他趁势逃脱了。一个男子在灰衣人后却紧跟不止。
她只得打开屋子,将这粉红色的烟雾尽快散去。
“你怎么样?”说这话却是罗袖。
她和王君实一进屋,就看见一个灰衣人持着寒光闪闪的一把利剑,对着归湮月的颈脖。
她当时简直吓蒙了,幸亏王君实是练家子,反应够快。
“罗袖,我知道有人要暗杀与我。只是刚才那追出的人是谁?”
“是王公子。他在街上偶遇到我,正巧送我回来。哪知看到这惊险的一幕。若晚一刻……”
罗袖似心有余悸。归湮月笑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是赵体仁派来的人追杀我。你知道这次是谁?”
“那么是谁?”罗袖奇道。
“白蒹葭。”归湮月淡淡说道。
“是她?想不到她居然买通杀手,真是个歹毒的女人。我刚才和王公子在一起时,听他说,楚墨已经将白蒹葭赶出去了,听说是知道了她做的那些坏事。”
归湮月缓缓说道:“楚墨,都知道了?”
她心中还想着白蒹葭怀有身孕的话。
这是怎么回事?
罗袖当下就将王君实之言及白蒹葭怀有身孕之事细细述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继而,罗袖说出当年她小产之事的缘由。
原来当时所驾的马车,白楼二人偷偷将车上辙轼敲坏,从而导致马车失灵,马儿受惊狂奔至归湮月坠地。
归湮月听到此,深深呼吸,闭上眼睛。
往事太沉痛。
只是,如今她也累了,只想好好休息。
“菡萏,如今这白蒹葭像是失心疯一样,你要格外地多加小心。这楚墨也真仁慈,应该将她所为告官。如此,你也可放心了。”
罗袖沉吟着,还是背地里告诉王君实,叫楚墨派人暗地里保护着归湮月的安全。
“其实,我倒觉得她很可怜。只不过,她太执着了。不懂得迂回。”归湮月叹息道。
她不想再去追究。
清晨。孤蓬城外的郊外。
灰衣人将包袱重的白银交还给白蒹葭,沉声道:“这个生意我不做了。我虽然是杀手,但我有个原则。只杀恶人奸人。你瞒了我。”
说着,大步朝前走。
“等等,她难道不是恶人么?”白蒹葭咬牙切齿。
“真正的恶人是你。”
原来王君实赶上灰衣人之后,竟发现此人原来是他在狼山习武多年不见的赵师兄,因生计艰难,遂走上这不归之路。
当下简单听了王君实的一番劝告后,似有所悟,又知这白蒹葭并非善类。
所以坚决地退回了银两。
他大声道:“姑娘,人在做天在看,早些回头吧。”说完飞身离开。
“哈哈哈,哈哈哈!”白蒹葭凄厉地笑着,笑声穿透了郊外的树林。
既然,别人都靠不住,那么,就只有靠她自己了。
今天是腊八,素云清早起来,煮了一锅稠粥,放上红枣、地瓜干、南瓜、胡萝卜、蚕豆、芸豆、薏仁、玉米,这馋人的香味儿早早儿的飘向整个院子。
院子里住的,素云都送了一些。
到了晌午,归湮月和素云就赶忙着去城中童生院去接南浦回来。
到了童生院,先生童子们都走光了,红墙碧瓦的书院空无一人。
归南浦到哪儿去了?问看门值夜的老叟,只说下午确是一个姑娘来过,自称是归学生的亲戚,而归南浦也跟着走了。
归湮月的心顿时沉重了起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缓缓袭来。
姑娘?她向老者细述了白蒹葭的模样。老者点点头,说是这个样子。
老者忽地说道:“这个姑娘带走归学生之前,留下一封信,说是交与一个叫归湮月的女子。”说着,老者从门房里拿出信。
“我就叫归湮月。”归湮月打开信,缓缓看了几行,已然明白一切。
她镇静地对老者说:“是了,我之前交代过了。怎么都忘了。素云,你先回去吧。南浦我托一个朋友代为接走的。如今我去去就来。”
归素云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归湮月上前拂过归素云的头发,缓缓笑道:“如今你也大了,也该好好收拾收拾下了。你的过年衣服我已经准备好,在罗袖那放着呢。以后,她也是你的亲姐姐了。好生照顾南浦。”
说完,她深深看了归素云几眼,说道:“走吧。走吧。腊八粥若是熬得太稠,又该添水了。”
归素云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归湮月向老叟道了谢,往白蒹葭约定的方向而去。
地点在童生院二十里处的凄风亭。
凄风亭虽背靠一处小山,可这亭子后却又一处水流湍急的深潭……苦雨潭。
此滩深不见底,深不可测。
想到此,归湮月一颗焦灼的心渐渐发冷。
终于到了凄风亭,冷风也随之侵袭而来,她觉得浑身发抖。
她抬眼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女子。
果真还是她,白蒹葭。
可是所作所为真是辜负了这个美好的名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迎上了她狂热而仇恨的双眸,山风吹着她的乱发,红色的衣服被狂风吹的乱舞,似魔似妖,看起来狰狞可怕。
“姐姐,救我。”白蒹葭身后的一个男童忽地大喊。
归湮月心内一喜,看见了那个惊恐大叫的男童正是南浦。
可是,此时的南浦,手脚都被麻绳紧紧捆绑着,无法动弹。
只是口里能发出声音。
这白蒹葭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对付一个男童,将之捆绑,也非难事。
归路雪大叫:“南浦。”她已经看到了,在南浦的身后,是水流的湍急声。
若掉下去,将即刻就被这急促的水流湮没。
“哈哈哈,你果然还是来了。”白蒹葭怪笑着,看了看她的身后,“你果然守信。孤身前来。我就想着你不能不来。”
“白蒹葭,是的,我来了。希望你也能守信。”归湮月冷冷地说。
看到,归南浦无恙,她的心终于平静。
“当然。只要你跳进这深潭,我就即刻放了他。”白蒹葭说。
“好,你先把他松绑,叫他往后走,我自会向前。”
归湮月缓缓地朝白蒹葭走去。归南浦叫道:“姐姐,不要,我不要你死。”
归湮月看着南浦说:“南浦,我的好弟弟,这是姐姐的劫难。无法逃避。你回去和素云好好过着吧。”
“不,姐姐!”归南浦叫着。呆呆地看着姐姐一步一步朝前走。
“白蒹葭,我如你所愿。”说完,归湮月此时已近站在深潭边。
她身子微微向前倾,只要须臾,就落入这深潭中,无影无踪。无处可寻。
远处飘来一个白色的人影,身手之快,震的这亭子附近的老树枯枝都要断落下来。
他飞身往深潭前的归湮月奔去。
在归湮月的身子快要沉入潭水时,他猛地托住她的衣裙,带着一阵扭转乾坤的力量,归湮月的身子被抛到潭水上空,白色的人影立刻飞奔至亭边,稳稳地在半空接住了她,然后走到亭下。
归湮月惊异地看着来人。
她已是报着必死的决心了。
来人墨黑的眼眸落入她璀璨的星眼里。
在他的怀里,她定定地看着他。
还有一丝的不能置信。
但是,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她环住他的脖子,轻轻道:“放我下来。”
来人轻轻放下她。
无法形容的温柔。
来人正是暗中保护她的楚墨。
白蒹葭怨毒地看着这一切。
楚墨对着白蒹葭道:“如今的你,已然不能称之为人了。”
“墨哥哥,我只是因爱生恨。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保护我自己,保护我的爱。”
白蒹葭凄惨地大叫。
“爱,你可知,我楚墨从没有爱过你。一丝一毫都没有。你明白吗?爱是不能勉强的。”
楚墨看着眼前非人的白蒹葭,叹息。
白蒹葭猛地从头上拔下那只凤凰玉钗,狠狠地掷到地下,说道:“这是,小时候你送我的玉钗,我一直视若珍宝。你若不爱,就不要这样对我好,不要给了我希望又给我失望,以至叫我绝望。让我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