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一到,云轻升舆起驾,径直前往大殿拜天地、行大礼,沿途,宫女、太监无不拍巴掌齐呼“热烈欢迎”,几名女官或引、或扶、或抬、或随,浩浩荡荡。
云轻被搀扶着进入大殿,这次倒是心境平和。而此刻,凤轻歌也已经到达大殿,他脸上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却是笑自己,她本应该是他的新娘,是他自己没有珍惜。他垂眸间,眼眶已经噙满了泪水,然后举杯喝尽一杯酒水。
而北棠明夏,大红的喜服,看上去更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虽然一脸的温和笑意,但眸间,隐约迷蒙着一层忧伤。爱她,便希望她快乐,但是他娶她,能给她快乐吗?他本是自信之人,但在爱情面前,却远不如在战场上那般洒脱。
待他们二人行完礼,礼部尚书宣读了册文,王公大臣又是“三跪九叩”,“万岁、千岁”的呼声,地动山摇,然后分别由女官、太监引他们入内室。
行合卺礼后,北棠明夏先由侍寝的宫人领到东房换了便服,再引回来,此刻,云轻已经褪下礼服,被引入帐内。
云轻双手紧紧拽着被子,手心里已全是汗,但即使到了此刻,依旧恍若做梦一般,而且,这洞房花烛夜,他们要怎么过?北棠明夏在她身旁躺下,轻轻揽过她,她的身体忽然绷紧,即使努力隐藏,眸中的慌乱、惶恐之色,依旧全部落入他的眼里。
“真的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娶你为妻。”北棠明夏柔声道,想要缓解她的紧张。
云轻挤出一个笑容:“我有那么好吗?让你非娶我不可。”
“其实是我委屈了你,对不对?”北棠明夏见云轻不解地看着自己,于是继续道:“你爱凤轻歌,对么?”
云轻望着明夏那双真挚的眸子,自己不爱他,带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他,真正委屈的人是他才对,所以也不打算再隐瞒,毕竟他们是夫妻了,以后的日子还长,隐瞒只能将日子过得越来越糟。于是,她淡淡地道:“我是爱他,可是我已经决定忘记他。”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么?”北棠明夏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云轻点了点头,她知道,这种事情即使是在现代,也没有几个男人能忍受得了,更何况是在男权社会,而且是一个帝王。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走?”其实,当有人来报,凤轻歌闯进了她的寝宫,他以为她真的会跟他远走高飞,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是成全他们,还是成全自己这份感情?正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又有人来报,她已经乘辇而来,那一刻,他高兴得险些落下泪来。
“因为他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决定和你在一起,做你的小妻子,过安静稳定的日子。”云轻抬脸,抚上他的面颊:“你介意对吗?”
“怎么可能一点不介意?但是,我更懂得珍稀,我不想错过了一生的幸福。”其实,这何尝不是他一生的劫难?
云轻渐渐发现,明夏的好,让人不能不爱,只是,她配不上他那样美好的爱恋,应该有一个比她好上千百倍的女子爱他才对。
“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北棠明夏松开她,为她盖上被子。
云轻点点头,蜷缩在被子里,与他的身体保持一定距离,却又不太疏远,然后睡去了。这一夜,明夏自然难以入眠,心心念念的女子终于娶到了,可是,他却不敢和她太亲近,更别说其他。只是那张龙床上,就像摆了十八碗水,谁也没有越过界。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北棠明夏和云轻大婚后,日子趋于平静,毕竟宫里也没有什么太后刁难、妃嫔争宠,每日里,他们一起用膳,一起玩耍,晚上一起休息,真所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而且,北棠明夏已经招了女医官进宫,侍候云轻养胎、餐饮和日常生活,并吩咐招进宫了几名手巧的绣娘,专门缝制婴孩儿的衣物。这无疑最让云轻感动,他能将她的宝贝视若己出,她又怎能不为他生儿育女。
虽然他们都回避房事,但是待她产下孩子,那却是不能再避的。她甚至有想过,她给不了他的,为什么不让其他女人来弥补?
而凤轻歌,自然整装准备返回,这一行,他失去了太多,自然也领悟了太多,只是这一别,或许再也没有机会相见,自然想要再见见云轻。
那日,凤轻歌经通传,由太监领着来见云轻时,云轻依旧站在寝宫外,看着几个宫女放风筝。或许其他人不明白,但凤轻歌知道,这对她来说一定有什么意义。
“我明天启程回去。”凤轻歌在离她两步之外说。
“是时候回去了,我祝你一路顺风。”云轻淡淡地说,天边的霞光洒在她脸上,更看不清她的神情。
凤轻歌浅浅一笑,满是无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漠?难道你对我……真的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云轻轻轻一笑:“有时候觉得你真是冥顽不灵。”
“不,是我不死心。”凤轻歌转身走到云轻面前,“我很想知道,你对我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云轻瞥了一眼他焦灼地眸子,沉吟道:“爱,就像是一朵花,而你,将我对你的爱,早已连根拔起,什么都没有了。这样你可以死心了么?”
凤轻歌踉跄着退了两步,此时此刻的心情,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如果说爱是一朵花,那么他愿做那一粒种子,只是他这粒种子没有机会开花,最终长成了一棵小草。
半晌,凤轻歌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已经查出,上次绑架你的人就是北棠明夏的那几个兄弟。他们几兄弟间,也是表面的和睦,其间也是波涛汹涌,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云轻点了点头:“谢谢。”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遇事不要逞强、倔强和任性,记得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千万不要对敌人手软……”
凤轻歌的话还没说完,云轻已经迈开步子,与他擦身而过的那一瞬,眼泪便如泛滥成灾的洪水。
凤轻歌剩下的话,便哽在了咽喉里,他多希望,时间便停留在刚刚那一刻,但那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