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拜堂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却听门外传来太监尖声喊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拖得长长的话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开了。
云轻心里漏了半拍,整根弦立刻绷紧,手蓦地抓住了凤轻歌的胳膊。凤轻歌侧脸看了看云轻,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算是安抚吧。可就是他这轻轻一拍,云轻心里的慌乱顿时少了几分,在她看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能感觉到他在自己身边,那么她便有了面对困难的勇气。
厅里的宾客,多是凤轻歌的同僚及其家眷,即使是凤轻歌的政敌,也不能不给面子前来道贺,正所谓低头不见抬头见,其中也包括冷云霄。方才冷云霄心里还很不是滋味,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缘由,此刻听见“皇上驾到”,抹平的唇角不由微微一弯,溢出一抹极不易察觉的艰险笑容。
以凤轻歌在朝中的威望,小皇帝屈尊将贵来贺喜,本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但是以他和凤轻歌疏离的关系,这其中就一定大有文章了,更何况还有太后陆雨彤前来。
此刻,所有人都忙起身跪下,齐呼“参见皇上,参见太后”,自然也包括凤轻歌和凤白跃。
“诸位不必多礼,快快平身。”冷奕霖负手站在人前,冷峻的脸庞倒透着几分帝王之气。
闻言,众人起身,凤轻歌也扶着云轻起来,发现她的小手满是汗,知道她一定在担心他们的婚礼。陆雨彤正站在冷奕霖身旁,看着两人大红的喜袍,美目里也红了。
“微臣何德何能,竟能让陛下和太后亲临。”凤轻歌一副谦逊的样子,实则是想要套出他们此行的目的,如果真是贺喜,他高兴还来不及,如果是别有用心,那么他只能不客气了。
众人似乎也瞧出其中的端倪,都屏气凝神注意着凤轻歌和冷奕霖、陆雨彤的反应。只见冷奕霖似乎有些为难,侧脸望着母后,然后陆雨彤道:“不知可否耽误丞相大人一点时间?”
“不行。”凤轻歌不及问答,云轻已经掀开鸳鸯锦帕喝道,“婚礼一向很多规矩,尤其是这时间,过了吉时就不吉利了,所以不论陛下和太后找他是有公事还是私事,还请暂时缓一缓,我想陛下和太后不会如此不近人情吧。”
云轻绝不是省油的灯,陆雨彤带着儿子来搅局,她又何必再忍,自然口下不留情。
陆雨彤皱了皱眉:“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如果陛下和太后是来贺喜,那么我便是这里的女主人,怎么轮不到我说话?如果是为了公事,大可宣轻歌进宫,不会是陛下和太后与我家相公公事、私事一起谈,权当是家事?”
“轻儿——”凤轻歌轻喝一声,什么公事、私事一起谈?什么家事?她的意思明显是说他和冷奕霖、陆雨彤是一家人,这不让在场的人趁机看笑话吗?
云轻抬脸恨恨地望着凤轻歌,然后别开脸,她可不是不知轻重,更不是胡说八道,陆雨彤带儿子一起来,不是明摆着要和凤轻歌谈家事吗?
此刻,围观的大臣俱是一脸的凝重,但冷云霄却是暗自偷笑,云轻的话真是一针见血,这个女人太不简单了。
而冷奕霖瞥了瞥云轻,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她不想活了吗?且不说母后那里,就是他,也最忌讳她方才说的,他才不要做孽种,他是皇族血脉,他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今日如果不是母后一再劝说,如果不是北棠家的百万雄师逼近皇城,他断不会来这里的,而且在这个时候。
“本宫和圣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丞相谈,请诸位暂时退下。”陆雨彤一摆袍袖,转身道。
众人起初有些迟疑,面面相觑,然后俱是规规矩矩地退下,于是房间里,便只剩下凤轻歌、云轻、冷奕霖和陆雨彤四人。
云轻踉跄着退了两步,然后坐到了椅子上,轻声问:“要不要我也出去,让你们一家人好好谈谈。”
凤轻歌敛着眉看了看云轻,他自然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很糟,也不理会她有意无意对自己的暗讽,然后问:“不知圣上和太后亲临本府有什么事?”
“我们若是不亲来,只怕你已经醉倒在温柔乡里了。”陆雨彤哼道。
“直说。”凤轻歌轻喝一声,脸上的不悦从未有过的明显。
冷奕霖凤目微微从几位长辈脸上掠过,道:“朕接到密报,北棠明夏的军队最迟明晨便会抵达城下,恐文武百官和满城百姓惶恐不安,并没有宣扬出去,但是事情紧急,需要丞相大人立刻调兵遣将,随时迎敌对战。”
“陛下自登基以来,从不曾如此信任过微臣,臣实在是惶恐。”凤轻歌笑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是一家人。”陆雨彤握着儿子和凤轻歌的手,然后放在了一起,又向儿子频频示意。
冷奕霖红唇翕动,半晌后才叫道:“父亲大人,儿子知错了,还望父亲大人从旁协助儿子保得万里河山。”
凤轻歌明显颤了颤,他居然叫自己父亲?虽然叫得不情愿,可是在他听来,没有什么比那两个字更亲切的了。他激动得快落下泪来,然后紧紧抱住孩子,他唯一的骨肉。
云轻轻笑一声,然后抚上自己的腹部,他已经有一个做皇帝的儿子,还会要自己母子吗?眼泪在即将滚落的那一刻,她吸了吸鼻子,也把眼泪收进了眼眶里。
“轻儿,现在形势危急,我……”凤轻歌松开冷奕霖,转身对云轻说。
“去吧,我是留不住你的,可是你这一走,我们俩……”云轻看着他,脸上是淡淡的一抹笑容,“恩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