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秦子煜迟疑道，“那金财眼高于顶，并不屑于被拿捏着的合作，所以，恐怕会很难啊。”
“这倒是，要不然金财不会积累如此财富。”柳瑞光正权衡着利益得失，就听秦子煜说：“并不一定非要和金财啊，像是各大钱庄，还有想和朝廷合作的武林山庄，不都可以吗？而且江湖上的那些人行事隐蔽，不容易被发现啊。”
柳瑞光有些心动，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想了片刻便点点头，“那就试试，这件事既然陛下交予你，那你就做出成果来，也让陛下对你刮目相看，也为我们以后的行事方便哪。”
“放心吧，外公。”秦子煜自信满满的点头，“我会做好的。”秦子期，让你设陷阱给我，咱们走着瞧！
此时，被某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秦子期正邀功的黏在段辰雪身边，从御书房出来后，和那位出人意料的御史大夫又聊了一会，倒是颇为投机，后来因为时间实在不早了才道别，说是有时间再登门拜访。
刚回到休息的地方，秦子期便笑意满满的说：“师傅，我刚才的表现还好吗？”乌黑的眼睛亮闪闪的，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呃，嗯，很不错，真的。”段辰雪怔了一下便笑着答道。可明显察觉到师傅情绪有所波折的秦子期立刻追问道，“是还有什么漏洞吗？师傅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呢。”
“没有。”段辰雪有些恍然，“只不过有些感慨罢了。”凝视着看了六年的孩子，段辰雪眼中有了些释然，再怎么不想承认，那个小孩，已经长大了……
“哦。”秦子期虽然有些不明白，不过师傅的承认还是让他很高兴，在桌边坐下，秦子期摩挲着桌角，“不过还真是没想到，高大人居然站在了我这边。”
段辰雪飘在窗台上坐下，“就算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他现在站在你这边，说不定明天他就抽手不管，连老狐狸柳瑞光都能瞒过去的人，你觉得他城府能浅的了吗？”
“嗯，我明白。”秦子期点点头，眨了眨眼，黑眸中多了些热切与跃跃欲试，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接手政事，也是第一次正式与朝廷上的大臣交锋，年轻气盛的心，不禁有些期待。百花会什么的，对秦子期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他想了想，然后转头对段辰雪说：“师傅，我想……”
刚出口的话猛地顿住，秦子期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到了陷入沉睡的人儿，段辰雪就那样坐在窗台上，头靠在墙上睡着了，一缕黑发垂在额前，随呼吸而起伏着，睡着了的女子，少了份冷厉，多了些稚气。秦子期就那样呆呆的望着她的睡颜，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忽而运起轻功从椅子上飞到了桌前，铺开雪白的宣纸，右手执毫，在纸上勾画起来，偶尔抬起的眼睛，藏满了爱恋与温柔。
不多时，一个纤细的人儿就出现在了纸上，垂眸安详，秀丽雅致，每一条墨线，每一处渲染，都极尽了作画之人的拳拳心意，那身古怪的衣服被改成了对襟宫装，宽大的衣袖垂下来，翩然欲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秦子期放下狼毫，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已经斜阳西下了，橘色的阳光照进房间，给窗台上的女子镀上了一层暖色，仿佛溶入了夕阳中，下一秒就会消失那般，美丽而不可方物。
正在拎着画纸等墨汁晾干的秦子期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没由来的有一丝惶恐，这段时间，虽然师傅会闭眼假寐一会，可像今天这般睡了这么久却是头一次，把晾干的画纸放到柜子里，秦子期轻手轻脚的走到段辰雪身边，小声唤道，“师傅，师傅？”
段辰雪依旧闭着眼，秦子期有些慌了，想伸手去碰，却入手虚无，就算运上了凝玉决也碰不到那透明的身体，秦子期只得提高了声音，“师傅？师傅！师傅你怎么了？”
段辰雪睁眼的一瞬间，秦子期觉得自己仿佛劫后重生，那女子只是睁着一双还有些迷茫的眼睛，似乎很不明白目前状况的问道，“怎么了，我睡着了？”
秦子期脱力般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师傅你真是吓死我了，刚才怎么喊你你都不醒。”
段辰雪晃了晃脑袋，“这样吗？”揉揉眉心，“我只是觉得有些疲惫，没事的。”
秦子期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疲惫？这么多年来师傅还从未说过这两个字，而且，作为只有灵魂的人居然会感到疲惫，这是怎么回事？强压下不安，秦子期建议到，“我想去查查历年百花会的举办方式，师傅和我一起吗？”
段辰雪刚想起身，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摇摇头，“不了，你自己去吧，我想再休息休息。”
“……嗯。”虽然有些失望，可秦子期还是点点头，“那师傅你好好休息，我查到了就回来陪……”
“不用。”段辰雪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就在那看，有不懂的就问礼部的人，有些东西，还是他们能比较解释的清楚点。”
秦子期突然发现师傅好像很不想让自己待在她的身边，心下有些惶然的同时又暗自疑问，到底是哪里让师傅有这种想法的？之前都还好好的，到底是为什么？
“那我走了？”秦子期作势要往门口走去，可向来会说让自己注意的师傅居然连句道别的话都吝啬道出，回首又看了眼那保持坐姿的人儿，秦子期咬了咬下唇，快速推门而出，留下一室寂静。
不知又在窗台上坐了多久，直到那包裹住全身的温暖都转成了冰凉，段辰雪才从深深地思绪中走出，“呵。”发出一声无意义的轻笑，段辰雪一用力，从窗边倒飞而出。习习晚风夹杂着秋天的气息，早落的树木已经渐生黄叶，在万物成熟的同时又多了些寥落的萧瑟。
漫无目的的在皇宫中乱晃，最终在御花园的沁心湖边停住了脚步，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双腿浸入温热的湖水中，仿佛只有接触到温度才能意识到自己是还存在的。无意识的看着波光潋滟的湖面，忽而，段辰雪的唇边勾起一个意料到的弧度，“你来了？”
黑白道袍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到月光下，睁不开的眼睛看着段辰雪，平板生硬的说着，“非要等到亲自见到了才相信这个事实吗？”
段辰雪把脚在水里晃了晃，丝毫没有带起一些涟漪，她直直的望着远处的湖中亭，“不，我其实早就已经见到了真相，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天行有道，事实如此，蒙蔽自己有什么意义？”男人的话直白的很。
“谁知道呢。”段辰雪虚幻的笑笑，忽而发觉男人的眼神有些奇怪，“怎么了？”
那人伸出手去，掌心对着段辰雪的眉心，然后收了回来，“若长此以往下去，不用我出手，你自己就会消散了。”
段辰雪一愣，“什么意思？”
“他修炼了凝玉决吧？”男人平井无波的声调叙述着，“你以为凝玉决它为什么能让你有实体？是因为你在那时，灵魂与他的灵魂产生了连接，长此以往，你只要在他身边就会被他同化，最后你就会消失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也算是一种好去处了。”段辰雪没表现出什么震惊，很容易就接受了那样，“我还能坚持多久？”
“一年左右吧。”男人想了想，“使用凝玉决还会加速。”
“你可以帮我拖延几年吧。”段辰雪连问都没有问，就肯定了结论。
“此乃天道，我没有必要帮你拖延。”男人立刻拒绝。
“呵，暗阁卦堂堂主，如果你未死却又不回暗阁的事情被其他堂的堂主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段辰雪淡淡的抛出威胁。
“……哼，果真如此吗？”男人冷哼一声，“那你便依附吧，不以灵体外露，应该可以让你多存在一阵子。”说着，右手便往段辰雪头顶拂去，在按下去的一瞬间，却猛地收回手，看着手心里多出来的一道血痕，男人缓缓地抬起眼帘，望着对面那白衣少年。
剑已出鞘，寒光冽冽，少年将剑尖顶在男人喉间，冷声道，“把你的手拿开！”
“你不会动手。”男人的眼皮又耷拉了下来，“因为我可以主宰她的生死。”
“你！”秦子期的眼中多了抹杀意，“杀了你，便没有顾虑！”
“把剑收回去。”段辰雪望着远处亭台楼榭映出的黑影，开口道，“收回去。”
秦子期手上一紧，“可是……”
“秦子期，把剑收回去！”段辰雪加重了语气，“别让我再说一遍。”
秦子期的手臂瞬间抖了一下，师傅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自己，宁安，小鬼头，笨蛋……各种称呼，就是没有用过这么疏离的秦子期，缓缓收回剑，秦子期强笑着说：“师傅，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以为你在屋里休息呢。”当回到房间却没有看到那本应存在的身影时，秦子期的心都要炸了，疯狂的驾着轻功运起凝玉决，当在湖边看到那一抹倩影时，刚放下的心却因站在她身边的人而再次悬到了喉咙口。
“出来散散心而已。”段辰雪摆明了不想多说，“对了，既然是要依附，那我就用自己的东西吧，你送我的玉佩呢？”
秦子期一愣，便立刻从胸口拽出那被体温捂得温热的玉佩，“师傅，是这个吗？”
段辰雪依旧用后脑勺对着他，“堂主，便麻烦你了啊。”
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秦子期就感觉手上一空，那玉佩便被男人拿走了，就看他眼睛睁大，有些兴趣盎然的说：“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玲珑玉，怪不得我总是想不通，原来是这样。”说着话，手里也不闲着，在秦子期震惊的眼神中居然就那样生生的抓起了段辰雪的灵魂，然后一把塞进了玲珑玉中，一时间，只见玲珑玉荧光大作，段辰雪原本坐着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