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稍稍有些冷清的季府突然热闹了起来,丫环往来,步履匆匆,正堂的花厅,欢声笑语,一片祥和之态。
如眉急匆匆地走入院子,对着正与五小姐季云英对奕的自家小姐季青碧道:“小姐,上房那边传话过来,说是大老爷府上的,还有三老爷府上的全到了,让小姐与五小姐过去呢。”
季云英一听,脸色突地变了,手突地一颤,执在手上的白色棋子掉在棋盘上,与棋盘上的棋子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季青碧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五小姐思绪变化的影响,看着棋盘,含笑道:“五妹妹这一步真是好棋,堪堪把我的退路堵住了,姐姐我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了。”
季云英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茫然地低头看自己面前的棋盘。看了好一会,慢慢露出笑容来:“果然是好棋呢。”语气里带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
“妹妹近日来棋艺大增,此次大伯家与三叔府上的姐妹们过来,我们正好聚聚,切磋切磋棋艺,真正是难得的机会呢。”季云英一边将棋子收入棋罐里,一边道。
季云英的脸上依旧是一副忐忑不安的神色。
季青碧一边收着棋子,一边似是无意道:“现在几位姐姐妹妹都来,我们正好叙叙旧。下个月,我们还要相携着一起到宫里参加荷花宴呢。我还听说,这次的荷花宴与往日大大的不同,不仅朝堂上各个品阶不同的官员家眷皆可参加,还有,各官府的青年公子也一并要来,听说是同时举办一个赏荷诗会,罗府的几位公子想必也会来吧?”
此言一出,季云英忐忑的脸上,一双眼睛忽地露出某种期待来。是啊,这些年来,她因了那件事情,一直被三老爷府上的六小姐压得死死的。她不甘心,明明就不是她的错,明明就是那个六小姐弄了一个圈套,让她往下跳,借此败坏她的名声。她这些年来,在曾姨娘的暗示下,才想明白,原来六小姐那般做的目的,是为了抢夺她的一桩早就定好的亲事。
那个平辽侯府罗家的二公子,虽然素未谋面,但听起来好像家世挺不错的。她虽然是个懦弱的人,对以后的夫家也没有太多的幻想,一切听从曾姨娘的安排。但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被人家抢了去,而且还是以不正当手段夺走的,她即便是个木头人,也容不下这口气。
这一次,她那么执着地要来碧风阁小住,近身向季青碧讨教棋艺,别人或许不知道,她自己的心里面则是清楚得很,这些年来要不是自己的生母替她撑着面子的话,以自己的性子,还有败坏的名声,早就被人踩在脚下了。所以,她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是要在六小姐面前争回一口气。
看到季云英目光闪动,季青碧微微垂头,掩住唇边一丝笑意。五妹妹本质不坏,而且与她的感情也不错,在这件事情上,她还是可以帮忙的。
“如眉,把外面的丫头们叫进来,替我与五妹妹更衣吧。要快一些,别让其他的姐妹们久等了。”季青碧吩咐完,直接拉着季云英进了里间。季云英先前还有些顾忌与忧虑,在对上季青碧平静而坚定的眼神后,心忽地一下子定了下来,步伐轻快地跟着季青碧进去了。
不多时,二人梳洗打扮完毕,带着各自的大丫环朝着正房而去。
“哟,真是巧啊,在这里居然碰到四姐姐与五姐姐。”就通往正房的曲折的回廊上,一声娇滴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惊得两边立于水面荷叶上的青蛙纷纷跳入水中。
季云英的身子明显地一颤,手不由紧紧地抓紧旁边的季青碧,而后者则唇边噙着没有温度地笑意,平静地看向面前的季六小姐。
月白纱裙,身量娇小,五官颇为秀美,面上带着笑容,柳眉微挑,怎么看都有一种挑衅的成份在内。
季青碧暗暗叹一口气,果然是她的六妹妹,娇纵成性却又倍受宠爱的三叔家中唯一一个庶女。
眼角处不由瞄了旁边的季云英一眼。季云英虽然比六小姐季丽娘高一个头,但在后者强大的气势的压迫下,季云英缩着身子,缩着脖子,缩手缩脚的,似乎根本连一个正眼都不敢看季丽娘。
看到这样的场面,季丽娘更加目空一切起来,毕竟顾虑着季青碧的身份,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五姐姐,我正想去找你呢,去年那盘棋我不过输了几个子儿,今个儿我一定要把你打败。”
神态动作似有些恭敬,但语气里哪里听得出恭敬?
跟在后面的如眉已蹙起眉头。
季青碧不介意道:“没想到时隔一年,六妹妹还时刻惦记着去年输给我那一着,也罢,反正我也闲着无事,六妹妹就到我的院子里来吧,我们再切磋切磋。”
季丽娘求之不得,马上点头跟着季青碧等人去了碧风阁,巧巧见自家小姐又折了回来,并带着六小姐也一并过来,忙打发碧秋到曾姨娘的屋里去说明一下,免得曾姨娘对自家小姐存了戒心。
季丽娘大大咧咧地择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巧巧忙把棋罐捧出来,她快速地自棋罐取出白子,很快复了去年的棋局,然后扬着眉头朝季青碧示意,让她过来对奕。
自去年输了季青碧三个棋子,挫败而回之后,她可是日夜苦苦钻研,并且请了名师前来指点,终于想出多种破解之法。一年之后,她自信满满而来,就是来报一年前三个棋子之仇的。
季青碧落落大方地起身,却并没有走过去,而是轻浅笑着说道:“六妹妹,真是对不住了,我本想与六妹妹大战三百回合的,但是明天我要到普仁寺去烧还魂香,顺便去看看老太太去。本来说好烧一幅我亲手画的荷花图给她的,没想到居然忘了。这样罢……”季青碧忽地转头,目光落到了旁边坐着的季云英身上。
季云英微微一愣,瞬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这事我可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