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仙嘴角微掀,倒是冷笑道:“倒不知你何以得来这结论。”
连古古闻言一副理所当然样,“身怀秘籍的人隐藏成一个小破书屋的老板,这不是说书人常说的情节么?”眼瞧着面前美人儿的眉眼之间掠过凶光,少年立刻道:“当然,也未必就一定是老板,也可能是小厮、或者老板娘?”
“那间小破书屋只有一个穷酸老板,是前些年屡试不中的酸秀才。至于妻子,你指望他娶上哪一家的国色天香?”
“为何是国色天香?”连古古完全没有抓到拾仙话中的重点,径直思考道:“酸秀才为何不能娶国色天香?指不定那国色天香就爱这酸秀才呢。”
“我没在和你耍嘴皮子。”拾仙冷冷的声音刚落,连古古就发觉面前一片白花花迎面而来,尚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了手臂上传来的柔滑之感,然而之后手臂被直拗到身后的痛苦直接刺激得他头皮发麻。
“哎痛痛痛痛!”
谁说女子柔似水的?这股劲子拧起来真是要把他个胳膊给卸了!少年一面哀嚎着一面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脚下的位置。手臂上的柔滑触感还在,只是身后本该吐气如兰的拾仙的气息令人感觉不寒而栗。
“我也不跟你磨嘴皮子儿,你也应该感觉到了这肆艳楼不是一般的青楼。我现在有一事要你去办,你可办是不办?”
明明身上熏香迷人,一美人儿从身后贴近自己。柔软胸就贴到了自己的背上,但是就在连古古连二心都尚未来得及生之时,身后拾仙已将拗着他的手臂往上提了一寸,霎时连古古似乎就听到了自己软骨错开的声音,连忙道:“我办我办办办!”
那只羊脂白玉般的手臂略松了松,香气喷在耳边的时候带着说不出的诱惑,“很好,这件事情说难不难,但说简单,却也不是谁都做得了的。换句话说,要是一不小心丢了命,你还不能说是肆艳楼指使你去干的,明白吗?”说着手中又隐隐有着往上提的趋势。
少年心中骤然一沉,面上却是笑道:“不知道拾仙姑娘所指何事?”
“我要你去找我刚才说的那本秘籍,然后杀掉那个身怀秘籍的人。”身后女子的声音突然间冷至冰霜,连古古只觉触及自己手臂的那片柔滑似有冷冽的不明物在流动。但很快,身后突然一松,拾仙已将他推了开来,眉眼深沉地瞅着他,“你做是不做?”
少年仔仔细细地看着拾仙的眉眼,从发髻到下颌,从颈项到纤足,看了好半晌才缓缓摇摇头道:“拾仙姑娘是要我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女子黛如远山的眉峰微挑,“自然是实话。”
少年立刻摇头,猛烈如拨浪鼓,“不做!”
这回拾仙倒像是预料到了似得,只摆动着柔软腰肢重新坐回她的虎皮软座上,素手执起一串葡萄,不紧不慢地剥皮:“为何?”
连古古看着她缓慢却优雅的动作,感受着这越发诡异的气氛,暗自吞了口唾液道:“拾仙姑娘你也说了,一个弄不好,这可是会丢命的。我觉得我的人生如此美好,何必要去打打杀杀呢?”话音一转,连古古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姑娘你也是,长着一张国色天香的脸,何必要让那些血腥沾手。”
女子剥葡萄的动作不变,葡萄皮在她的纤纤玉指下被丢弃到一旁的碟子里,“小子倒是看得挺透,只是你千掩万藏,最后却为何作出这阅尽人生百态的模样来劝说拾仙呢?”说罢一双凤目看向他,眼中的流光勾人心魄。
闻言,连古古正色道:“因为我看不得一名绝代女子竟扑向了那些生死江湖之事。常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获得潇潇洒洒多好,何必要作茧自缚。”
“你也说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话到最后,拾仙的尾音已然挑起,凤目再看向他时其内流转光华大盛,隐隐间也带了些笑意。
连古古骤然直觉不好,正想开口说话之时却只觉天旋地转,只踏出了一步就眼前一黑,向前栽倒。昏迷前数息,他努力睁开眼睛去看那个笑得云淡风轻却心如蛇蝎的女人时,却感觉到自己身旁站着个人,然而不待他看清那个人便无了意识。
等到连古古醒转过来,入眼还是那个破烂的柴房上蓬,他用力眨了眨眼,突然一坐而起,厉声道:“天杀的,哪个不识好歹的敢暗算老子?”
谁想就在他这句话话音刚落之时,旁边就传来了小姑娘淡然不屑的声音:“是我,又如何?”
连古古循声望去,见是梅红花,气势一下子没了大半,想起早上的熏香他还心有余悸着。眼下见她端坐在柴房面前一干净地儿,分明是有话要说,也不自觉地揉了揉脑袋,“咳,红花姑娘你瞧,我不过是一时口快,随便说说的,你且当我放了个屁,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就是给梅红花台阶下也给他留个后路了。果不其然,梅红花听到这话之后脸色缓了不少,而后看着连古古脸上丝毫不做作的笑容,出口的话语也少了些强硬,“之前你之所以会昏倒,是因为吸入了不少焚香阁里的焚香,却又吸入了拾仙姑娘的体香的缘故。”
竟是在向他解释他为何晕倒的缘由!连古古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敢情那拾仙故意靠近自己就是给自己下个套儿呢,好端端地问他什么秘籍是不是在他身上,最后却弄得他晕倒……
思及此,少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着面前小姑娘平静的脸容,试探道:“不知道拾仙姑娘给我吃了什么?”
闻言,梅红花倒是淡淡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真的不算笨,到这个境地儿了你也该知道,只能给拾仙姑娘做事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估计连古古再听不出来就该被当个傻瓜了。只是他仍想不透,为何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一个见面没几天的甚至是药房的穷酸小厮?
梅红花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淡淡解释道:“你以为拾仙姑娘真的是深居闺中不闻天下事?就连最末流的青楼老鸨都能成为消息通,这作为临安第一青楼的肆艳楼的执掌者,怎么可能不对这临安城内的事情了若指掌?”
连古古斟酌再三,还是问出口:“莫非拾仙姑娘早就对我有意?”
梅红花闻言立刻停了将要出口的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连古古。这么仔细一看才发现面前这少年其实长得的确挺顺眼,虽不俊俏,但总比那些来肆艳楼的富家公子们做作的样子好了不少,当下也只好叹了一口气,笑骂道:“你当拾仙姑娘真是如此风花雪月之人?不错,拾仙姑娘是派人监视你许久,所以早就对你有所了解。只是她曾预见那秘籍就在你常去的那间小破书屋里,然而几次三番派人去问那穷秀才却也没得半点消息。威逼利诱她可都用过了,无奈那穷酸秀才的确不知。”
少年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无奈道:“我就说嘛,一天仙似的美人儿怎会看上我这种市井小子。只是……我实在不懂拾仙姑娘要找的秘籍为何和我有关?”
“你去那小破书屋的次数最多,不怀疑你买走了还怀疑谁?”梅红花没好气道,然后也站直身来,拂去胯侧浮尘,对他道:“三日之后,任务会交代到你手上。你有五日时间完成,毒发时间是十日。可好生担待着些。”
连古古看她远去,眸中深意忽现却也很快消失,无奈躺倒。叹口气,喃喃道:“我不入江湖,偏有人要我入江湖啊……的确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不过,既然都准备交付大任了,为何连间上房都不给我准备?”
柴房门在小姑娘身后缓缓关上,她凝神听了房内动静片刻,再睁开眼时却眉眼一冷。手指在腕间轻轻一划,其内的血管却突然蠕动起来,仔细看去却是蠕虫的模样。梅红花冷冷看着自己的手腕,反手一收便收到了广袖之中,看了看月色,轻哼一声然后离开。
繁华的临安城。
天色尚未大亮,高高的城门前却已有了城郊的菜农担着新鲜的蔬果在默默等候市禁的开启。偶尔有几声哈欠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几句寒暄。
“哎老吴,你家女儿的病还没好吗?”在长长的队伍之中,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听闻这句话,另一道颇为老气的声音便应道:“哎!老毛病了都!偏生我之前和她说早些嫁了个好人家,她偏不要!在家里苦苦熬着自己何必呢!”
第三人听到这如此对话,也凑上前来:“你家女儿还是对那小伙子念念不忘?”先前那问话的汉子当即回答道:“老郑,你说话别这么文绉绉。儿子上了学堂自己也跟着变得这样起来,还真以为你能变成读书人不成?”
话题不知不觉被延展开去,一开始那个吴姓姑娘的事情已经被淡忘得差不多了。那个老吴默然收拾着自己手上的新鲜白菜,许久才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再过了一刻左右,面前的大门突然缓缓开启。带起的风势将菜农们的脸刮得有些疼。那老吴看着渐渐露出的街道,心下却惦记着家里的女儿,等到守门的侍卫开始检查到他之后身后人推了一把才似梦般清醒,照例扛起担子,往城内去了。
与此同时,临安城内最大的青楼内。
连古古的眉头皱得像座大山,他如临大敌般看着面前的衣物,许久才深呼吸了一口气,朝着一边的小姑娘道:“红花姑娘,我非得穿这么……嗯……”见到小姑娘眼皮微掀,眼中却透出威胁,少年连忙改口道:“这么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