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一日，他们路过一个小镇。
当时天色已近傍晚，暴雨倾盆，陆强带着浑身湿透的小花住进镇里唯一的一家客栈。
客栈房间已满，陆强也不多说，掏出一大块碎银在客栈掌柜面前晃晃。
掌柜双眼发亮，正要接过银子。老板娘不知何时来到柜台前，伸出爪子就朝银子抓去，不料落空。
“我要上房。”陆强冷冷道。
老板娘一愣，略一思索，爪子再度飞快地朝银子抓去：“这好办。我这就给你腾出来。”
旁边有人大声抗议，要老板娘依顺序，先来后到。
老板娘将银子放好，大声应道：“店里的客房都满了。这位大爷出钱多，老娘将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他。这要哪门子先来后到。”
“老板娘，那你今夜要睡哪里？”有人调笑出声。
“睡哪里？不如跟你男人一起来我房里吧。我房里床大着呢……”
“哈哈哈。”众人哄笑起来。
掌柜的脸色不佳，老板娘按住他，朝地上猛啐一口：“呸！老娘的娘家就在这镇上。七姑八姨亲戚一大堆，我与我男人还怕没地方住？”
她接着朝陆强笑道：“客官，你等等，我这就给你腾房去。”
房间腾好后，陆强安排小花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带着她到楼下用饭。
这场暴雨看来留下了不少客人，大堂里已经没有单独的饭桌了。
陆强见状，微锁眉头，就要带着小花折返回房。
转身之际，只听楼下传来一声洪亮的男子粗音：“放屁！我哄你，你是我老子！老子当时就在堂廷山最顶上。我亲眼看着柳如生跳下去……”
“唉，说来也惨，天星教全教上下无一活口，想复教也没机会。一场冤案啊。柳如生死得实在是冤，天星教……”一声音插入。
楼下正在用晚饭的客人们因着天星教这个话题，大堂顿时变得喧嚣起来。
“天星教一向独来独，从不插手武林之事。哼，若非事出有因，它怎会光天化日下就将天鹰帮给灭了。天鹰帮咎由自取，此事还得从二十年前孟家庄灭门一事说起。”低沉的声音从大堂的一角传出。
大堂霎时鸦雀无声。大家的眼光都转向声音的来源处。
一位头戴棕色斗笠之人，背对众人，坐在左边最角落的桌子处。刚才的声音就是他发出的。看其背影的仰头动作，此人说完话后似乎正举杯而一饮而尽。
“这位兄台，你是说天鹰帮跟二十年前孟家庄的灭门惨案有关？”静寂之后，有人发问。
更有邻座自来熟的好事者，想上去攀谈，身体还没靠近，就被定住身体呆滞不动，看来被人点穴了。
他的几位同伴拔剑而起，剑还没拔出来，人还没来得及离开桌子一步，只见一只筷子飞出，眨眼间就将他们个个点在原地，僵直不动。
筷子点完人后，在此桌上空盘旋两圈，嗖地一声，朝下，插入桌面，纹丝不动。
最滑稽的是被点穴的其中一人，在被筷子点中的那一刻恰巧张口骂人。此人歪脖子斜大嘴，剑拔一半，腿悬半空，片刻之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大堂里的不少人面面相觑，过了一阵，胆子小的，见气氛不对，忙不迟地上楼，躲回自己的房间。
最后留下来的人，无一不是有点底货的武林人士。
陆强见楼下饭桌的位置有空的，他带着小花不慌不忙下了楼，寻了个位置，朝躲在柱子后面的小二，如无其事地吩咐道：“小二，来二两牛肉，一碟青菜，一盘豆腐，一碗肉汤，二碗米饭。”
“来，来，客官，这，这就来。”小二反应过来，连忙结巴答道。
众人又将目光在陆强与小花身上扫来。
这时有一年轻人要起身，貌似想往戴斗笠之人处去，却被身旁的老者按住。
老者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陆强几眼，然后朝戴斗笠之人，礼貌发问，可问出来的话却很有穿透力。
“二十年前孟家庄一夜灭门，庄内一百二十人，连带十五位留宿的山庄客人，不论妇孺，无一幸免。请问，这与天鹰帮有何关联？”
戴斗笠之人自饮自斟，仿佛对老者的话闻所未闻。
“你！”老者身旁的那位年轻人火气大，又要起身，老者紧按住他不放，朝他摇摇头，眼中警告之色甚浓。年轻人压下怒气。
老者继续发问，越说越郑重，深入：“难道，天鹰帮是孟家庄灭门一案的罪魁祸首？孟家庄庄主孟平乐，乐善好施，为人慷慨仗义。人称江湖及时雨。武林中受过他恩惠的人，不计其数。什么人会将从不与人结怨的他孟家庄灭门？”
老者这时站起来，抱拳请教，语气凝重：“天鹰帮当年只算得上武林的一个小门派。上下不过二三十号人。帮主邱傲为人圆通、谦和。邱傲当年曾受惠孟平乐。天鹰帮又怎会与孟家庄灭门之事有关？请问这位大侠贵姓，话既然说了一半，何不将剩下的都说出来。老朽南宫贤，洗耳恭听。”
戴斗笠之人，微微一愣，他放下酒杯：“呵呵，原来是南宫世家的江南执事到了。这倒奇了，富甲天下的南宫世家居然会到这等偏僻之地留宿。”
戴斗笠之人背对南宫贤，没有丝毫起来转身面见的意思。
南宫贤老脸有些挂不住。这时只听戴斗笠之人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前为人圆通谦和，背后未免不是阴险毒辣小人。孟乐平引狼入室，自祸其身，也连累了天星教被人陷害，诬为魔教。说起来，武林正道的脸，都被八年前天星教灭教之事丢了个一干二净！一帮是非不分的家伙！”
“你南宫世家，在天星教灭教之日，置身事外，没淌入这趟永远洗不清武林正道罪孽的浑水。明极，明极，明及事理，方不至于铸成大错，后悔莫及！算南宫明极这小老儿当年还有点头脑。”
“大胆……”老者身边的年轻人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话刚怒喝“大胆”两字，就被一根筷子点中了哑穴。
点穴之人功夫再高，看人家被点穴，也不要紧，可真点到自己身上，连避开一点点都来不及反应的南宫星，心中不禁大骇。然而作为武林世家子弟，强作镇定的功夫是门必修课程。
可他强作镇定得也太破绽百出，脸色惊慌之色游离不定。
不待一旁的南宫贤过多反应，只听戴斗笠之人声音冷冷道：“我看在南宫明极份上，不予你这后辈计较。今日既然遇上你们，也省得我再跑一趟。南宫贤，记得将我下面的话，一字不漏，转与南宫明极。”
戴斗笠之人的话，似乎没有清场的意思，就算发现气氛不对，有南宫世家的执事之人在场，真正想走的人，一个没有。
大家都低头喝酒饮茶，闷声不吭。
南宫贤离开饭桌，上前一步，恭敬道：“请前辈高人上楼赐教。”
“不必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背对众人的戴斗笠之人眉头皱了皱，声音顿了顿：“若是柳如生还在，天星教还在，这些事我还当真不能讲。”
此话一出，本来碍于南宫世家的声名，犹豫着要不要避嫌离开的人，这下屁股立刻坐得稳稳的。
“这事要从一百五十年前说起。那时魔教兴盛猖獗。在武林大肆杀戮。少林武当亦不能免受其害。望春冢被魔教制毒高手围攻，自顾不暇……”
戴斗笠之人所讲这一百五十年前的武林大事，就连刚会拿剑的小屁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絮絮叨叨，一大堆讲下来，众人脸上不免有了失望之色。
南宫贤听得心中苦笑连连：一字不漏转述家主，这转述的字也太多了。
戴斗笠之人好容易讲到浮云谷打破不问世事的谷规，派出两大高手东方岚与潭风，同少林当时的第一高手回空大师，武当掌门云中子，望春冢掌门夏侯思，联手围攻魔教教主申屠卫，众人听得“昏昏欲睡”时，他老人家话锋一转，与武林世代传说的那场大战毫无关联之人横空出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