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嘭”声响,站在大殿之上,萧卿言伸手将桌案上的笔砚都推到了地上,看着座下几人不同的表现,怒道:”这便是他给我的答案?焰魔教还真是会做文章,东樱,你来说,你最先看到这个,你认为这是真的吗?”
“盟主,不管是不是真的,君公子在焰魔教是事实,而这些带来的影响也必然会是真的,那么盟主认为,我们相信不是真的有什么用吗?”坐着的人起身而立,修长身形站得笔直,这一次,娃娃脸上表情严肃,没有开玩笑,也没有幸灾乐祸,她板着脸说出这些,却是让人忽然不适应了。萧卿言视线落到她身上,像是要看看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来总结这句话的。
“盟主,焰魔教重出,既然他敢将君公子的名号放在一起,自然也是君公子有所默认的,但是我不明白君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一次西轩也藏起了玩闹之心,带着几分深沉,像是看不明白君玹夜的想法。金圣谷从来不参与到江湖纷争来,医者永远都是医者,杀者也从来只为杀,但是如今君玹夜这般默认,究竟出于何种心态,又为了什么?
“君玹夜既然做了,便怪不了我们对他动手,既然立场已经的对立,我们又何必关心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有什么能够让我们停止对焰魔教的行动吗?十年前无恶不作为害一方带来血腥杀戮的焰魔教重出了,既然已经有了目标方向,难道会因为一个君玹夜就让所有的一切都毁于一旦?”叶靖寒冷笑了一声,话语满满的都是冰冷。
萧卿言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定在叶靖寒身上,又看了看一直都保持沉默的北雪和中景,带起一抹艰涩,“北雪,你说说看。”这位很少说话的北雪楼楼中总能在重重迷雾中看到真实,而他现在关心则乱,需要一个看得清的人。
“拜火教。”北雪冷冰冰的声音传出,却让所有人一愣,萧卿言忽然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在大殿响起,浑厚优雅,却让人感觉到了云销雨霁,陡然天清的清晰感。焰魔教拿君玹夜作为重出后的压轴,为了防止磬延盟插手接下来之事,必然会有另外的安排,这件事自然不会脱离拜火教的干预,而北雪沉默了一瞬之后,再度说了三个字,“玄机阁。”
萧卿言笑得更欢了,像是看清了某种迷雾之后的爽朗,笑容扩大,随即将胸中的怒气一一扫开,看向北雪的眼中透过了赞赏,同时目光在底下五个人脸上扫过,“焰魔教这一招乱敌之计来得好,不然怎么能让我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质疑呢。”
“如果君玹夜当真站在焰魔教一方……那么盟主,我们难道依旧等着他对付我们吗?”对君玹夜虽然有好感,却也不乏某一天站在对立时对其产生敌意,既然立场不同了,难道还需要有任何的情谊?中景淡淡说来,却是让众人都沉默了。
萧卿言伸手拿过桌案上唯一留下来的一纸消息,神色深沉,一时间大殿内只有纸页的声音,安静得像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刚才一瞬的愤怒疯狂陡然醒悟的时候,却是疲惫不堪,他明知道两个人立场不同,明知道君玹夜的身份会带来很多的麻烦,最终还是让他被非卿带走,在手中的人被送出去给别人当助力,在乎的好友要成为敌人,总是让人心中不平。
因为在意,才会愤怒,而愤怒这种事,在面对知己欺骗后,更加的愤恨,看着地面被掀掉的笔砚,他忽然发现十分可笑。
“金圣谷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倒是拜火教既然搀和进来了,就在他们来这里时好好的招待他们一番好了。”最近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动作,倒是让他好好地跟他们玩玩。“先让我安静一下,你们下去吧。”
“是。”不管出于什么心情,五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站起身行礼离开。
等出了门,北雪的视线依旧在叶靖寒身上,像是要将他看出来一个窟窿。如果问被一个掌控杀生大权的人死死盯着是什么感觉,叶靖寒一定会说非常的冷,他对上了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子,扯开一个奇怪的笑,道:“北雪你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准备什么时候杀了我。”这不怪他,任谁被一个杀戮战斗者看着都没有好心情好感觉。
“为何?”
“你问我为什么会觉得你要杀我?”叶靖寒避开了他的目光,看着大殿外云气翻动的天空拍拍袖口不存在的灰尘问道。
“你明白我问的。”站在他身边,声音依旧透着冰冷,却像是柔和了一些,让人诧异,却依旧在叶靖寒的认知的范围中。他转过头,看着随后出来的三个人,今天南映不在,他作为一个旧磬延盟的老人,走在他们中间,却有些生分了,毕竟他不是萧卿言的原班人马。
“你们也想听?”对上西轩、中景与东樱审视的目光,他笑了笑,他当然知道他们问的是什么,起初对君玹夜的百般维护,如今对君玹夜的另一种看法解答,总会让人看到其中端倪。“好吧,我说说。对盟主来说,君公子是一位挚友,不说他们两个人究竟有多少年的情谊,单从盟主受到金圣谷十年照顾,能够在特定时间进出金圣谷就能看出来,咱们盟主与金圣谷的关系不浅,这样是不是能够看出来盟主为什么要对君公子那般的不满?”
东樱恍然了一瞬,点了点头,慢慢道:“你这是顺着盟主的愤怒转而降低他的怒火,果然盟主很快就冷静下来了,策师就是策师,比之我们一味猜测和模棱两可的答案可是要好多了。呐,盟主不会有什么事吧?接下来拜火教的事情,我先去集中他们的消息了。”说完自顾的走了。
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众人也就随她去了,叶靖寒轻叹了一声:“焰魔教既然能用君公子打乱我们的阵脚,我们自然不会让他们失望,倒是拜火教是个棘手的问题,要是他们赶上我们对付焰魔教的时候动手,可就不妙了。”
“我先去准备一下。”转身,西轩已经离开,作为吝啬的理财者,他发现最近花费又要增加很多了,他必须好好计划一番。
“那我便去集中下人力,我倒是希望盟主能自己解决这件事。”淡淡叹息了一声,转而离开。留下两个人站在长廊上静静对峙。
已经进入秋季的天气依旧带着炎热,殿外树荫层层,花树万千,却因为层云显得十分的阴鹫,雨**来,将整个气氛都变得郁闷压抑,北雪目光一凛,依旧放在叶靖寒身上,像是能通过他的表象看清他内在的想法。
“不担心?”虽然只是寥寥三字,他们都明白再说什么,北雪的话从来不拐弯,而且让人听得懂。叶靖寒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北雪看了一眼,毫无障碍的跟了上去,廊外,雷声渐起。
“焰魔教内部不稳,此时宣布重出,只能当成是一个笑话,他们隐藏了十几年,就算墨伏尧身体能够好起来,也自然不能与以前相比,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也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心,我们既然准备好要动手,自然不需要担心。”
“我问君玹夜。”顾此而言他,总让人不满,两人脚步不停,却也比之平常慢了很多,叶靖寒廷尉脚下顿了顿,短暂失神,便重新走了起来,笑了笑,像是在怀念什么一般望着满园的树木出神。
萧卿言没来之前,磬延盟的旧址并不在此,也看不见园中那棵高大的杨柳,那棵树亲手栽种,从那座故居出来后,他便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也许是害怕,也许只是担心有一天对着旧人旧事产生种种的情绪,让谁看出来。
他的过去简单明了,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身家这般简单,却是因为细心的安排。也许以前曾经想过自己是因为不够优秀才留在了长安,可是现在看看,却是被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要幸运得多了。他至少还能够名正言顺的活着,堂堂正正风风光光的活着。
那里是他们的记忆,却也是后悔与愧疚的记忆。
“雪楼主开什么玩笑呢,盟主都不担心,我担心什么。”不管是谁,都不要妄图窥探他心中的秘密,而他现在只是叶靖寒,只是磬延盟的策师,过去,就该是过去了。
“你说谎。那种眼神,不能欺骗的。”他冷漠,却不是无情,那种神色,怎么能看不出来呢。君玹夜与他关系不浅,那么又是什么样的感情?
“也许吧,我只是心心相惜。”心心相惜,也许更多的还是疼惜,只是这些他没有打算给第二个人听,他在意的从来不是磬延盟怎么样,而是应该怎么样磬延盟才能够让人开心,让人满意,让人放心。这是他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而他从来都不会背叛。
北雪盯了他很久,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已经消失在层林中,身后,叶靖寒轻叹了一声,“怎么会不担心呢,可是担心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