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旌旗十万斩阎罗
当黑夜褪尽颜色的时候，阳光终于驱走了心头的阴霾，整座皇宫再次沐浴在晨光之中，不再那般的漆黑可怖。
当逸风抱着舞月回到月华宫之时，舞月已经沉沉睡了将近三个时辰。
“婵烟师父，月儿受伤了！”逸风焦急的站在婵烟的房门口喊道。
片刻之后婵烟开门，就看到一脸焦急之色的逸风和他怀中白衣浴血的舞月。
“昨晚受的伤？”
“是。”
“快将她抱进来，然后吩咐辛夷准备热水。”婵烟转身将他们让进房间。
“好。”逸风将舞月放到婵烟的床上，边转身朝外走，刚出门就看到了赶来的辛夷和念心。
“公子，我们听闻公主受伤了？”两人脸上都写满了担忧之色。
“辛夷，快去准备热水！”逸风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只是沉声吩咐道。
辛夷犹豫一下，最终没有再问，微微福身之后牵着念心转身急速的离去。
待逸风回到房间的时候，婵烟已经为舞月诊治完毕，她站在床头，满心疼惜的看着舞月。
“婵烟师父。月儿她……”
“你放心吧，她只是力竭而已，况且她体内有神……真气护体，不会有事的。”婵烟柔声道。
“那就好。”逸风松了口气，只要她没事，那就好！
“逸风，昨夜就在你们在退敌之时，我收到了雪鹞传信。”婵烟望着逸风，双眉紧皱。
“他们出事了？”
“十万先遣部队昨夜遇袭，伤亡惨重。他们猜测是鸟灵所为。”婵烟转身走到窗前，神色有些悠远，鸟灵，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词了……这一次，难道那个人也会回来么？
“鸟灵？传说中的远古恶灵！”
“嗯，这次的这一战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麻烦许多啊！白圭让我赶往赤河相助，等会我便要启程。”
“婵烟师父，我想向你讨要一颗药丸。”逸风神色平静的看着婵烟。
婵烟转过头，看着逸风的眼中有着不解之色，“你确定么？”
“嗯。”逸风点头，眼神坚决。
“你不怕舞月伤心？”婵烟转头看着床榻上安然沉睡的舞月，皱眉问道。
“月儿她……会理解我的……”逸风也看向舞月沉静的睡容，心底却是一片苦涩。
“如果是我，我便不会原谅你！”婵烟转身看着他，语气中有些恼怒，“她为了你放弃了一切，只是想要和你白头到老，可你却一次次的想要抛下她……”
“我……”逸风没想到婵烟会说出这番话，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抱歉，我管太多了，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外人无权置喙。”婵烟感觉自己说得过多了，闭了闭眼，微微叹息着道。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她有什么资格去管他们之间的事！
“婵烟师父……”逸风唤她。
“好了，这个给你，在服用之前，最好要考虑清楚后果。如果你走了，舞月也会跟着你一起去的。”
逸风看着婵烟手心那枚红色的药丸，突然感到有些恐惧，久久没有伸手去接。
“不要么？”看着他犹豫的神色，婵烟的眼中升起一抹笑意。
看到婵烟想要收回手，逸风伸出手将那枚药丸拿住，“我会考虑清楚再使用的。”
婵烟看他一眼，“嗯，那我走了。等会让辛夷帮助舞月泡个澡。”说完，转身蓝光一闪，消失了。
逸风看着手心那颗红色的药丸，再看一眼床上的舞月，脸上是两难的神色。
“公子，热水来了。”辛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吧。”逸风将药丸收起，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之色。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辛夷领着一群侍婢提着一桶桶的热水陆续进来了。
逸风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将水倒进浴桶中。
“师兄……”缓缓醒转的舞月看到站在一旁的逸风，开口唤他。
“月儿，醒了？”逸风俯身看她，柔声道。
“嗯。”舞月微微点头，睡过一觉之后，她感觉好了许多。
“那起来沐浴吧，婵烟师父说要在热水中泡一会，才能好得更快。”
“嗯。”舞月起身，逸风轻柔的将她扶起。
“我先出去。”逸风将舞月扶起后转身想要出去，却被舞月拉住了衣袖。
“师兄……”舞月低声唤他。
“月儿，你要沐浴，我怎可留下……”逸风有些无奈地看着舞月。
“我……”舞月依旧扯着逸风的衣袖不肯放手。
站在一旁等着服侍舞月的辛夷“哧”的一声笑出来，“奴婢告退。”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末了还关上了房门。
“你让辛夷走了，那谁服侍你沐浴？”逸风微挑长眉问道。
“你！”舞月看着他。
“我……”逸风有些无语，“月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舞月低声说道，脸有些微红的看着逸风。
“月儿……”
“你说过会娶我的……”舞月的声音中有些委屈。
“我是说过，而且我一定会娶你的，你都亲口向我求婚了，我怎能不娶你？”逸风看着她微笑着道。
“师兄！”舞月怒，她已经被取笑到现在了！
“月儿！”逸风将她拥进怀中，“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
“师兄，找没人的地方你想作甚？”
“盖一间小屋，就我们两人，开开心心的生活。”逸风抚摸着舞月几要委地的长发，轻柔的道。
“嗯，就我们两人，生活一辈子！”舞月点头，笑得很幸福。
“不只是我们两人。”逸风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
“嗯，还有谁？”舞月猛地抬头，瞪着眼睛看着他。
“孩子，我们的孩子。”逸风看着她的眼睛笑得温柔。
“孩子……”舞月重复着，突然脸红了。
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神族和灵族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逸风宠溺的看着她的小表情，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这一战他们都能活着回来，希望他们真的可以过上那样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参见陛下！”看到突然出现在军长中的萧晟，萧煜和一干将士有些惊讶，赶忙到萧晟身前跪地请安。
“平身。”萧晟看着萧煜，“现在情况如何？”
“情况不容乐观，折损将近一半的兵力，那些伤员虽未丧命，却也是无法再上战场了。”萧煜一脸沉痛的看着萧晟，“请陛下责罚！”说完，重重的跪倒在地。
“你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萧晟看着他，淡淡叹了口气，“为今之计是要找到对付他们的方法。”
他转向站在那一旁默不作声的白圭，“你说该怎办？”
“我总觉得这个地方透出一分诡异之感，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都是未知数，我们能做的只是好好守着这里，不要再给他们可乘之机。”
“传令下去，加强戒备！”萧煜对身旁的副将道。
“是。”副将领命走出了营帐。
“我们出去看一下。”白圭看了一眼寒星，随即也转身走出营帐，寒星跟了上去。
等到白圭和寒星走了之后，萧晟转身看着萧煜，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母后她……”
萧煜抬眸看着他，等他把话讲完。
但是萧晟犹豫再三，没有再说下去，“没什么，以后再说吧。”
萧煜有些狐疑的看着他，却也没有开口询问，作为一个臣子，必要的时候必须要保持沉默，即便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也不能忘记这一点。
“随朕出帐走走。”萧晟转身往外走去。
“是。”萧煜应一声，随即跟在萧晟的身后，不近不远刚好五步的距离。
帐外晨光已是一片大好，照着冬日泛着寒气的水面，映出丝丝暖意。
萧晟微眯着眼睛看向赤河之上。水面飘着淡淡的白雾，一片迷蒙之中，看不清对岸的情况。只是，如此安静的情况看来，敌军尚为到达。
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
“皇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萧煜站在萧晟的身后，缓缓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讲，朕恕你无罪。”萧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犹豫，许下特赦。
“按照作业的状况，这一仗我们胜算渺茫。”
萧晟听了他的话，转过身，望着他，眼神中看不出是喜是怒。
“我知道白圭他们不是一般人，但是，臣弟以为以他们五人之力，并不足以对付那成群的怪物。”见萧晟没有阻止，萧煜便把压在心头许久的话全数讲了出来。
“那你觉得我们该怎办？弃械投降么？”萧晟斜睨着他，冷冷的道。
“不，我们应该寻找援兵。”
“援兵？”萧晟微微挑眉，“你所指为何？”
“白圭他们来自灵界，那么，他们的军队应该足以和萧弈天的军队相抗衡了吧。”
“灵界……”萧晟喃喃的道，“朕怎么没想到？”
他转头看着站在远处水边的白圭和寒星，或许，以当年的交情可以让他帮上一帮。只是，如果他们主动提出那就再好不过了。
“快听，那是什么声音！”突然，一群在赤河边巡视的士兵都停了脚步，一脸惊恐的盯着水面。
萧晟和萧煜闻言，都凝神细听，却并未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
“好像是兵马之声！”士兵们的对话继续传来。
萧晟转头看一眼萧煜，萧煜对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糟糕！”忽听白圭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看向他。
白圭身形一闪便到了萧晟的身旁，“你们看到水面那越来越浓重的白雾了没？”
萧晟和萧煜点头，那白雾较之方才似乎变浓了！
“那是蜃怪所幻化，期间还会有声音传出，如果没有内力护体，神志便会被摄。”
“蜃怪？”萧煜有些惊讶的看着白圭。
“其实就是你们人族所说的‘海市蜃楼’，那便是蜃怪出没是幻化出的景象。”白圭解释道。
“那现在该如何？”萧晟看到自己的士兵们都神情有些呆滞的望着赤河之上，心下有些焦急。
“之前逸风交给你的药，你都按要求给他们服用了吧。”白圭问萧煜。
“是的。”
“那便好，如今，你召集军队中那些有内力的人，将士兵们唤醒，赶快离开赤河河岸！”
“是。”萧煜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跑。
“白圭，你说，这一战我们可还有胜算？”萧晟叫住准备去帮忙的白圭，问道。
“他们连蜃怪都找到了，或许我们的胜算真的已经降到最低了。”白圭望着他，“你后悔么？”
萧晟一愣，随即苦笑道：“这条路不是我可以选择的。但当年你劝我的时候我便已经说过，我要做一个好皇帝，不让自己后悔。”
“希望真的可以不后悔。”白圭淡淡的丢下一句，走开了，留下萧晟一人望着水面发呆。
“为什么雪鹞在这里？”舞月沐浴完擦着湿漉的长发走出内室的时候，看到逸风肩上站着一直雪白的鹞鹰。
“暮云派它来给我们送信。”
“信？难道他们出事了？！”舞月眼神一紧。
“嗯，先遣部队遇袭，折损近半。师叔本不想告诉我们，但是因为伤亡惨重，不得不请婵烟师父相助。”逸风站起来，轻抬一下肩膀，雪鹞“噗啦”一声展翅飞起，落在了舞月的肩头，伸头亲昵的蹭了蹭舞月的脸颊。
舞月抬手摸了摸雪鹞的脑袋，看着逸风道：“我们要去么？”
“我想我们必须得去了。而且，事情越来越复杂，袭击他们的是鸟灵。”
“鸟灵？”舞月瞪着眼睛看着逸风，“那不是上古的邪灵么？操纵鸟灵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逸风有些奇怪的看着舞月，“这个我从未听人提过，也未看过任何的记载，月儿，你是如何得知？”
“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等一切过去了，我再告诉你。为今之计，我们必须将此事告知宫主师父，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好。”逸风看着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舞月召唤出了水镜。
“舞月，逸风，是否出了什么事？”这段时间，汐墨总是有些心神不宁，在水镜中看到他们两个，那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了。
“他们派出了鸟灵，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逸风道，脸上有些疲惫之色，那是一夜未睡的结果。
“鸟灵？”汐墨皱眉，如今这世上还能够操纵鸟灵的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难道，在冥魄的背后还站着那样一个强大的幕后黑手？
“宫主师父，我想我们需要支援。”舞月看着汐墨，从他的眼中读到了他的想法。如果要面对的真是她，那他们真的需要求援了。这百年来，不知道那个人变成怎样了……
“好，我让蓝羽和她的守护军前去助你们。”
“守护灵？这不妥吧！”逸风皱眉，守护灵离开了驻守的岗位，那灵界不是很容易遭到攻击？
“灵界暂时无事，你们大可放心。”
“是。”舞月和逸风低下头，应了一声。
“你们自己小心。”
“是。”
关上水镜，舞月和逸风相对无言。
良久，逸风开口：“我们走吧，他们应该需要我们的帮助。”
“等一下。”舞月一把扯住逸风的衣袖。
“怎么了？”看着舞月写满心事的双眸，逸风忍不住抬手抚过她的脸颊。
“我害怕。”舞月的眼中有着淡淡的痛楚。她怕这一次又会失去他……她不想再一次经历那样钻心蚀骨的痛。
“我不会离开你的，所以，你也要答应我，不能让自己有事。”逸风将舞月搂紧，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缓缓地开口。
舞月在他的怀中微微叹息，只盼这一次上天能够垂怜，别再让他们生离死别！
逸风抚着舞月尚滴着水的发丝，闻着她身上飘来的淡淡的梅香，只觉如果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了也好。前路慢慢，不知有多少苦难等着他们……无法逃避，却亦是不想面对……
“师兄，如果你能够一直这样下去，那该多好。”舞月埋首在逸风的怀中，幽幽的道。
听着她说出自己的心声，逸风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此生有她作伴，当无憾耳！
“很快，一切都会结束的。一切都会好的。”逸风喃喃的道，神色有些悠远。
“公主，安宁郡主求见。”辛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安宁？”舞月抬头看着逸风。
“我们去看看吧，或许她是来要求跟着我们一同上战场的。”逸风望向门外。
“上战场？”舞月有些疑惑的看着逸风。
“见了你就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月华宫偏厅，一袭水色罗裙的安宁静坐着等待接见。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但是，看她已经有些褶皱的裙摆，就能看出内心的紧张。
“安宁郡主。”舞月缓步走至女孩的面前，淡淡微笑。
安宁闻声抬头，看清舞月之后，便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双美丽的眼睛闪着光华。
舞月却感觉那双眼睛是如此的熟悉，可是，这只不过是一个人界的小女孩而已，不是么？
“安宁见过月姐姐，苏哥哥。”安宁起身，微微屈膝行礼。
“不必客气。”逸风淡淡一笑。
“不知郡主前来所为何事？”舞月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一派闲适的看着她。
“我只是想来求一件事。”
“何事？”舞月抬眸看她。
“我想跟随你们一同上战场。”安宁回望着她，眼中写满了坚决。
“战场不是儿戏，郡主还是留在太后身边赏花遛鸟为好。”
“月姐姐，你是女子，你可上战场，为何我就不可？”安宁反问。
“好，如果你能守住这个皇宫到援军到达，你便随了他们来战地，你说可好？”舞月淡淡的看着她，淡淡的道。
“好，一言为定。”
安宁走到舞月面前，俯身在她耳边耳语道：“月儿，百年不见，紫株好想你。”
舞月一惊，再次看向她的时候，终于想起了那双眼睛，不正是自己在神界的好友司花女神紫株么？
“我会守好这里的，到时战场见。什么都别问，以后再告诉你！”安宁轻声道。
舞月微微点头。
逸风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有些疑惑，为何分明不曾相识的两人会给人一种相交已久的感觉？不过他也没问，该说的时候，舞月自会告诉他一切。
舞月和逸风交代完一切之后便离开皇宫赶往赤河。但是，逸风的心里却有些不放心，如今的帝都，只怕没有一个足够抵挡外敌的力量……如今只能期望在这段时间内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当灵界的援兵到了之后，就不用担心了。
他们到达赤河的时候，萧晟他们正在营帐之内商讨对策，看到忽然而至的两人，皆是满脸的惊讶。
“你们怎会来了？”萧晟站起身，看着他们。
“我们赶来相助。”
“那帝都……”
“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很快灵界的援兵就会到达。”逸风道，“后续部队何时到达？”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今夜就能到达。”回答他的是萧煜。
“萧弈天还未露面？”舞月看着萧煜问道。
“是，刚到之时曾派人渡河查探，那时对岸尚未有任何踪迹，现如今水面雾气弥漫，我们无法辨识对岸的情况。”
“好，在大军到达之后，我去探一探，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舞月道。
“舞月，这探查敌情的事就交给我吧！”寒心有些不放心舞月过去，便揽下这件事。
“我们一同去吧。”舞月看着他，“这样好有个照应。”
寒星看了一眼舞月身旁的逸风，逸风对他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一同去。”
“你们要小心，赤河之下隐匿着蜃怪，其力量到底有多强，谁也无法预料。”白圭看着两人叮嘱道。
“蜃怪！”舞月和逸风同时惊讶的出声。
“是的，先是鸟灵，接着是蜃怪，不知道接下来还将会有什么出现！”白圭语气淡淡却难掩期间的担忧。
“很快，蓝羽会带着守护军前来相助，届时或许我们的胜算会大一些吧。”逸风道，眉间刻下两道深深的印迹。
“守护灵？宫主怎么……”寒星有些吃惊，守护灵是灵界战斗力最强的战士，他们负责守卫着灵界至其余五界通道的结界，只是如今将他们遣离驻守之地不是置整个灵界于危难之间？
看出了寒星的担忧，逸风出声安抚道：“宫主这般做自是有他的道理，他不会眼看着灵界有危险还将守护军派至人界的。”
众人闻言皆觉有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