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过饭,子俊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去了学校。朗朗的读书声迎面而来,校园内的花园规律的交错着。走进校园,好像进入了文明的圣地。子俊知道,这就是曹新梦寐以求的工作,教师是多么神圣的职业,虽然有些清贫,但是,给孩子们带来了不可估量的的前途和希望,他仿佛看到了曹新的身影。子俊走进了校长办公室,校长是一个身材消瘦,脸色微黄,表情刚毅的一个人。看到子俊的到了,热情的给子俊,接了一杯水。
子俊问起了曹新,校长说“曹新这几年来一直是一位优秀模范的教师,师生关系,同事关系都非常好,很有耐心和善心。对待学生像自己的孩子,对待老师像自己的亲人。从来不会打骂孩子,校长自豪的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自豪的表情慢慢的消失,一丝痛苦的悄悄的呈现了出来。
他低沉的说“就在十几天前的那天晚上,学校开会很晚才结束。一般的,有什么事很晚的时候曹新都会住在学校不回家,这几年一直都是。而在那天晚上,曹新老婆打电话说孩子发烧很厉害,曹新回家了。第二天,学校抽考的学生要他带到县城里比赛,他迟迟都没有来,也没有打一个电话,只好让别的老师代替他。我们还以为孩子很严重,打电话给他没有人接电话,这不是他的作风。”校长有些失望。
他接着说“他从不违反纪律,当我看到他呆呆的坐在办工作前,我就问他,有什么事吗?他没有理我的问话,我又问了一遍,他突然转过脸,我看到了他眼中瞬间升起了愤怒的火焰,他压着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字的低声说,劳你费心了。从他的话语中我感受到了他瞬间对我极度的厌恶,这种感觉让我感到奇怪,违反了纪律的他怎能如此的跟上级说话。我很生气,他作为一名优秀教师,坚决不能再让他这种气焰发展下去。第三天,他又迟到啦,我把他叫到会议室,我说作为一名教师……,还没说下去,他突然站了起来,朝我身边走来,肆无忌惮的点了一支烟。轻蔑的说,不就是迟到了两次,至于吗?他恶狠狠的瞪着我,好像是迟到的是我。我对他的行为感到奇怪和生气,看到他的状态,再谈下去也没有什么好的结果,我说先这样吧。他吊儿郎当的走了,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他完全的变了,他怎能会这样呢?第四天,这一天,他没有迟到。想到这两天他的过分的表现,我并没有上前给他打招呼。而他,主动地过来问候我,我心里一阵窃喜。我认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在上到第二节课的时候,我听到了从他班级传来了学生惨叫的哭声。我赶紧跑去,面前的景象让惊呆了,正在当着四十多名学生的面疯狂的踢蜷缩在地上紧紧抱着头的一位十三四岁的男生,这位男生的嘴角流出了血。他竟然恶狠狠地朝我挥起脸拳头,幸好其他的教师及时的制止,就这样他停职了。谁知道,刚停职几天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校长无奈地的摇摇头。
“我想到他工作的办公室看看”子俊停留了片刻说。
校长把子俊领到曹新的办公室,映入眼前的是象征着荣誉的红艳艳的锦旗。上面写着:**优秀教师——曹新,**模范教师——曹新,**模范班主任——曹新等等,小小的办公室竟然有九个这样的锦旗,谁也想不到这间房子的主任怎能和狠狠打学生这种暴力行为沾上边呢?子俊在曹新的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子俊的办公桌上垫着一层报纸,报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字,这些字令子俊发指。钢笔,铅笔,圆珠笔,黑色,红色,蓝色,横七竖八的写着“长发白衣孕妇,长发白衣孕妇……”这四个字成千上万的叠在一起,它就像一条条毒蛇盘踞在子俊的大脑中,别人并不知道这几个字的含义,而子俊知道,他的脸色悄悄的变化着。难道曹新生前也……?子俊感到一阵眩晕。
“有什么事吗?”校长说,他注意到了子俊的变化。
“没……没有”子俊结结巴巴的说。
这一刻,子俊非常慌乱,他强抑制着内心的不安,顺手拿了一个本子随便的翻看着,这是一本英语备课本,而在最后的几页全是汉字,从格式子俊知道,这是曹新的几篇日记。子俊把这个本子拿了回来。
十一月二十二日
昨天夜里,给儿子看病回来走在门前的这条路上时,明明感到身后有人跟着,可是一回头,什么都没,几次都是。夜里我从来没有走过路,村上有一个说法,只要天黑在外面的,都会死,我有些时候,处于好奇,真的想试探一下这个说法的真假,村上的那么多人都死于非命,我真的不忍心眼睁睁的看到自己村上的人一个个死去,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当我回到家,关大院门的那一刻,我看到一个长发白衣孕妇从门前匆匆而过,我本能的关上了门。这个长发白衣孕妇在我的脑海里不停的出现,这是谁呢?突然,我想起了三年前,从自家门口打捞出来的那具尸体,--长发白衣孕妇。难道我遇见鬼了,真的很害怕。昨天晚上,我没有睡着。
上午我起来的很晚,我一点都不想去学校,老婆和孩子在门口打闹着。如果在以前,他会走上前抱起她可爱的儿子,在他胖嘟嘟的小脸上亲一口,他会和他美丽善良的妻子一起玩。而今天听到他们的笑声真的感到很烦,这两个笨蛋竟然不知道有我很讨厌他们,竟然还在那里追着跑着。我真的无法忍受那个小混蛋在院内转来转去,更不想听到那个女人**的笑声。我强压着怒火,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我来到了学校。
我进到校门口就看到校长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我,他瘦的像一个干尸一样跟在我的身后,我浑身的不自在,真想把他一脚踹开……
十一月二十三日
昨天夜里,我到客厅倒开水,那个东西竟然在客厅里背朝外直挺挺的站着,仿佛等着我的到来。我迅速的回到了卧室,片刻,我又一次出来,客厅里什么都没有。真的很奇怪,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从没有出现过,而这两天,为什么总是在我身边。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很少说话的前院邻居。是不是因为前天晚上他出去给孩子看病。我突然想起了村上流传的那句话“天黑,别在外面,否则,会死”。我会死吗?这一晚上,我几乎没有睡着。
上午,起来晚了,那个小混蛋在门口津津有味的玩着一个黄色的玩具小车,如果不是他夜里发烧,我夜里从来不会出去的。我得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小混蛋。我说,宝宝,你过来一下,爸爸给你一个好东西。他一手拿着玩具车,另一只手伸着,小小的个子朝我走来,这一点,他做的很好,一直都是。我一手捉住了他,夺过他的玩具车仍在了屋里,他竟然哇哇的哭了,那种哭声更让人讨厌,我狠狠地打他了几巴掌。他妈从屋内跑了出来,从我怀中把他夺走了,这个女人我也要好好的教训他一顿。看到他们仓皇而逃的样子,我觉得很可爱,我心里舒服多了。
日记就到这里,后面的是干干净净的空白页。
二十三日的下午,他到了学校,暴打一名学生后就被停职。
子俊读完了日记,他又想起了曹新暴打学生,子俊觉得这根本不像曹新,他变了,变得很混蛋。而这些和一家人的死亡有关系吗?子俊也无法得出结论,他想起了在医院的曹大妈,不知道曹大妈恢复的怎么样了,他想找曹大妈再了解一下。
晚上,子俊现在害怕晚上,因为几乎每一个晚上都能看到他的出现,子俊快受不了了。夜很静,很久,他才睡去。刚睡着,子俊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从院内传来,子俊不情愿的睁开双眼,努力的分辨着这种声音,这是大院铁门的声音,仿佛有人想开门却又打不开的叮当声。很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子俊听的清清楚楚。他一下子清醒了,迅速的穿上衣服,抄起枕头下的长刀,拖起一双鞋,悄悄的往外走。他从门缝朝外看,黑暗中一个白衣女人站在院内的大门口,正摸索着开门,子俊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水果刀,他轻轻的打开了门。
“谁?谁?”子俊并没有向前走去,而是站在门口小声叫着。明晃晃的刀在黑夜里发着寒光。
那个女人根本听不见子俊的喊声,还是不停的晃动着大门。子俊无助极了,他没有向前一步。白色的衣服,披散着的长发在黑暗中的门前让人慎得慌。是她吗?又是她?子俊仿佛看到了那张狰狞面孔上的黑洞洞的双眼和张着大大的嘴巴。
“谁?”子俊又叫。
那个女人缓缓的转过头,子俊“啪”的一声打开了灯,他想看清楚这个女人的脸。竟然是肖菲。子俊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肖菲,满脸的泪水,手里并没有拿锁匙,子俊觉得很奇怪,没有锁匙,怎能去开门呢?子俊把这把刀放到了门后的柜子上。
肖菲并没有理会子俊,她又转过头,继续摇晃着门。
子俊走上前说:“在这里干嘛?回去!”子俊伸手去拉肖菲,但是他并不情愿。因为,穿着白色睡衣的肖菲让子俊想起了那个死去的女人。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子俊拉着肖菲冰冷的手,他觉的简直是拉着那个死去的女人。
肖菲挣着不回去,眼睛死死的盯着门外,喃喃的说“快,快开门,我妈在叫我”。
子俊紧紧的拽着肖菲。
“放开我,放开我”肖菲哭着说。
“哪有什么声音,那不是你妈。你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呢?”子俊使劲的摇晃着肖菲,此时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说,下车后,天色很晚,她急着见我,就一个人跑来了”肖菲接着说。
“不可能,你醒醒”子俊说,他认为肖菲有可能也是梦游。
“我知道,你害怕外面,不敢开门,我不怕,那是我妈,我要见我妈,我想家,很想,求求你,让她进来吧,外面很冷”肖菲的目光里满是期待的泪水。
子俊突然停了下来。
“子俊,你变了,你不爱我了,你一次又一次的打我,我对你这么多年全心全意的爱换来的就是这个结局吗?为了你,我失去了自尊,失去了所有。而你?越来越不在乎,甚至践踏我爱着你的心,爱,在你的生命里是那么的无所谓吗?子俊,我恨你,我恨你!”
子俊把肖菲搂在怀里,他觉得肖菲的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肖菲不在吵闹。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骗子。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想死在这里,一个人变成孤魂野鬼,我要跟我妈一起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死在这里”肖菲哭着。
突然,子俊静静的站在了拿里,耳朵仿佛在搜索着什么。
"肖菲,走,咱们回家”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肖菲挣扎着,子俊听到了岳母熟悉的声音。子俊使劲的眨眨眼,他想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是这种声音紧紧的牵动着子俊的心,子俊拿起锁匙悄悄的朝大院门口走去。
“站住!”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子俊爸妈站在门口,恶狠狠地怒斥着子俊和肖菲。
“进来,”一声令下。
子俊和肖菲很不情愿的进了屋。肖菲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子俊呢,带来一个人,要对她的生命负责,在我们村,想对一个人的生命负责,那是非常困难的。子俊妈恶狠狠的瞅着门外,又看了一眼肖菲,没有说话,回屋了。
子俊爸坐在了客厅里,点了一支烟,仿佛想说些什么。子俊在客厅坐了一会,想听听爸说些什么。把始终都没有说话,那种为难的表情子俊感受到了心里,子俊郁闷的回了屋。他坐在了床边,瞬间他的目光集中在了那双脚上,脚上穿的竟然是几天前,自己亲手埋在坟墓旁边沟里的那双拖鞋,他浑身的汗毛瞬间都树立起来,如果不是今天晚上,这双拖鞋突然出现,也许,他早就把这双拖鞋忘了。他使劲的用力一甩,一只拖鞋飞到了门后,另一只拖鞋在落在了床对面的那张旧桌子上。子俊确信就是那双棕色的旧拖鞋,上面都是干了的泥巴。这双拖鞋是怎么回来的?子俊在脑海中搜索着这几天发生的事,爸妈肖菲,他们不可能把这双拖鞋拿回来,因为,这双拖鞋非常隐蔽,他们不肯知道,别的人更不可能,因为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那双拖鞋是子俊的,这双拖鞋埋得非常隐蔽。这双拖鞋是怎么回来的呢?他想起了起床时,床边端正的摆着一双拖鞋,当时想就没想,穿上就出去。现在想起了,那双拖鞋仿佛等待着子俊。是什么神不知鬼不觉把这双埋在坟墓勾边的拖鞋摆在自己的面前,子俊突然觉得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悄悄的跟着他,他的背部一阵发麻。他看到这两只拖鞋,仿佛看到两只脚,穿在里面,僵硬的在地上走来走去,子俊看了一下自己的双脚,他马上感到自己的双脚满是秽气,自己竟然不自觉的穿上了那双被某种东西穿过的鞋子,他觉得恶心而恐惧,他迅速的把脚藏在了被子里。可是他仍然相信那两只拖鞋,被两只僵硬的脚穿着在屋内走来走去,于是他迅速的起来,捡起门后的那只和桌子上的那只,在床头乱七八糟的的东西里找了一只烂袜子,用烂袜子把这两支拖鞋死死地捆在一起,放在旧桌子下面的抽屉里,又把抽屉紧紧的关上,这样,子俊才放心的躺下。
子俊无法入睡,肖菲站在黑暗中晃动门的情景,然子俊害怕,那一刻,他真的以为肖菲就是那个整日来骚扰他的女鬼。而她却是是肖菲。他看到了肖菲满是泪痕的面颊,他还清晰的听到了外面的召唤声,那种声音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让他们不能自控。子俊想去那天晚上的自己在梦中被一种声音召唤而去,肖菲也是梦游吧,子俊这样想,就算是梦游,深夜里独自出去是多么危险的事,何况曹店是一个夜里坚决不能出去的怪村。
夹杂着这些思绪中的当然还有那双满是干泥巴的拖鞋莫名的回来。这双拖鞋在子俊的脑海里荡来荡去,他突然恨起了肖菲。如果不是肖菲,他真的可以睡个好觉,到天亮时,那双拖鞋会出现吗?子俊不敢确定没有,但是至少有这个可能。子俊想着肖菲刚才的一切,他突然感到肖菲有些陌生,而且不再可爱,每次看到肖菲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甚至感到肖菲十分讨厌。他不想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他们知道肖菲是她深爱的女人,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肖菲的好,一点都想不起来,他甚至把肖菲和那个可怕的女鬼联系在一起。他讨厌肖菲,这种想法然子俊不安。
子俊在睡前把那把丢在客厅内的桌子上的那把一尺来长的水果刀拿了回来,又放回枕头下面。他已经离不开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