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村口时,便听说家中有来客,对看一眼,脸上都有欣喜之色,便加快脚步赶回望舒的家。快走到家附近的时候,望舒明显觉得有些不对劲,和平日里家门附近熙熙攘攘的程度相比,简直就是安静得诡异。莫非是师父这次来有意打发走了所有围观的人,否则再少也有三五个人来凑个热闹吧。
木朗却未察觉地懵然向前走,直到看到门口时才惊讶地“咦”了一声,原来整个院子的周围都叫一队戴着黑色蝙蝠面具的士兵围了个严实,他们穿着铠甲披着长至脚踝的黑色披风,腰间的佩剑剑鞘上有一只眼状的符咒,目光死寂空茫,仿佛来自地下。
望舒心里涌上巨大的不安,来者非善,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她担心的是阿爹阿娘的情况,当即向着门口果断走过去。
果然被两只如铜壁般的手拦住了。望舒冷冷地说:“这是我的家。”因为担心,她接着提高了声音对内喊道:“阿爹阿娘,望舒回来了,你们还好吗?”
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一个唿哨之声尖锐划过。两人机械地放下了僵硬的手臂,让出了门口。望舒三步并作两步踏进去,当她看清院中的情形时,又愣住了。
这个农家小院因为有不少人在一下塞得满满当当。中心的位子是一乘明黄色四面通透的软轿,垂着好几层纱幕,那种纱上在日光下流淌着珍珠一般的光泽,如流水一般绵延不绝,如果望舒没猜错,应该是书上提到过的影纱。西方汨织海中除了出产鲛珠,海边还生活着蚕妇,她们吐丝出来制成的纺织品就是十分珍贵的影纱,但和鲛珠一样,为了提高产量,蚕妇过度劳作到后面都吐出血来,是一种美丽但又残忍的收藏品。平常人一幅难求,这辆软轿四周却用了好几重巨幅的影纱,可见来历不小。
四周垂手立着几位抬轿的侍从,衣着皆是不俗,隐隐有皇室风范。日光在影纱上流转不停,望舒只能看到轿中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但最吸引她目光的,却是站在一边的一个一身银色斗篷从头罩到脚、仅仅露出一双眼的一个男人,他的手中握着一只长长的乌铁木权杖,权杖的顶端就是那只符咒眼,眼眸中镶嵌着一只鸡蛋大小的比鲛珠珍贵百倍的莹辉石——散落在云栖大陆上的五颗灵石之一。
望舒在图志中见过这五颗灵石的样式图,还有四颗分别是翡深、夜华、炽卵和伏珀,和莹辉一起对应的颜色是绿、黑、红、黄和白,又和五行的属性相应——木、土、火、金和水。这些灵石各有神奇之处,比如莹辉,传说有穿越生死边界的力量。
而且这男人的身边还蹲着一只半人高的巨大獒犬,毛色乌黑发亮,眼眸是幽幽的碧色,吐着猩红的舌头,雪白的尖牙如利刃一般。望舒看了感觉全身毛发直立,她很怕狗,况且这哪里是一只狗,分明是一头凶恶的狼。
那银色斗篷中的男人看到她开口说话了,声音桀桀嘶哑,十分难听,他居然说的是:“乖徒儿,师父接你来了。”
望舒本能地护着木朗后退一步,迟疑地问:“你们是谁?”然后又提高了声音说:“你们把我阿爹阿娘怎么了?”
那男人倒也干脆直接告诉她说:“你阿爹阿娘好好的在房间里。我是你师父鬼渊,也是巫咸国的大祭司,冥神怒诃的弟子。那一位是巫咸的盟友,轩郎皇子明昶。”
“来头不小嘛。”望舒冷冷地说,眼神却如刀光般警惕。巫咸祭司、轩郎皇子,若此话不虚,这种人出现在她家院中,事情绝对非同小可。银珠在肩膀上也格外紧张。比起眼前这位浑身冒尸气的“师父”,望舒还是觉得猥琐大叔比较靠谱。
“你们这些大人物劳师动众的到我家来干嘛?我阿爹阿娘呢?我要见他们!”望舒迟迟见不到爹娘,心里焦灼起来,大声喊道。
软轿中的明昶似乎有些烦躁起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鬼渊眼珠一转,招了招手,两名士兵从门外走进来径直走入了房门,片刻之后带着望舒的阿爹阿娘走出来。
望舒激动地连声叫了几遍:“阿爹!阿娘!望舒回来了!”
然而阿爹阿娘目光痴然,面色冷硬,没有丝毫的欣喜,竟然从望舒的身边直接擦肩而过,对女儿的呼喊置若罔闻。反而是看到那只符咒之眼的权杖,开始激动起来,双双扑过去跪倒在鬼渊的脚下,口中念念不休:“上古真神尊威冥王怒诃,以神之眼,能察我等罪孽,以神之心,能驱我等魔障,庇佑我主,万寿无疆。上古真神尊威冥王怒诃……”
望舒难以置信地看着把头深埋在尘土里的一双爹娘,口中兀自喋喋不断地重复着上面的话,简直就像是被人蛊惑入了痴迷,闭目塞听,对身边的人一律不闻不问。
“说!是不是你搞得鬼?”望舒怒不可遏地叱问鬼渊。
鬼渊双手一摊,发出难听的笑声说:“等你回来得太慢,就顺便宣讲了一下我们的教义,替你的父母录了教籍,通常非本国人我们曼珠毗华教是不收的,你们该感恩才对。”
此话一落,阿爹阿娘更加惶恐地连连磕头。望舒急了,就要跑上前去阻拦,却被那两名士兵挡住。木朗也来帮忙,却被身材高大的武士架起来,推搡到一边。
望舒震惊了,没想到不过五天家中就被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弄成这个样子。她没法接近阿爹阿娘,就瞪着鬼渊,狠狠地把一口唾沫砸到地面上:“我呸。什么屁话教,没听说过!快把我爹娘恢复正常!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一直沉寂的软轿中突然发出一个雌雄莫辩的飘忽声音,这话里充满了讥诮之意。
“好毒辣的口!不然怎样?!”鬼渊被辱骂之后,眼神也变得凌冽忿怒,权杖重重砸地,引得除望舒、木朗和明昶以外的其他人都惊恐地匍匐在地上颤抖。
望舒冷静下来,她不能头脑发热,这帮人来头大的很,都是不肯善与的,凭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与他们强斗不外乎以卵击石,不但不能赢还会连累了爹娘和木朗。
她沉默了片刻换了种口气问鬼渊:“你刚刚说是我师父?为什么?”
“呵呵呵,这就对了嘛。你上一世是我最看重的徒儿,在门派争斗中被打死,刚刚转生,师父就来寻你来了。”鬼渊看她松动,也缓和下来,甚至还有些讨好的意味。
“哦……请问打死我的是哪门哪派,师父有没有替我报仇呢?我既然是巫咸国人,为什么转生在碧罗?师父又是怎么不远万里找寻到我的?既然我们前世是师徒,我多少也该有点印象吧,就算记忆没有了,师父总该有个信物凭证吧?……”望舒抱着手臂问了一连串,看到鬼渊的眼光突然闪烁起来。
“唔,这个啊……”鬼渊语塞,说:“徒儿,你的问题太多,待你随师父回教之后再一一告诉你吧。”
嗤,望舒发出一声冷笑:“出来骗人也不打打草稿。这个版本和大叔那个比起来稀烂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