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伊坐在办公中稍稍靠前的位置，背部自然伸直，身体微微前倾，双膝并拢，小腿微微斜放，双手则合于大腿上，面露恭敬而又自信的微笑，等待接受最终考验。
这确实是场残酷的面试，光是十来个气势强大的高管往那边一坐，氛围就有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左伊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是否意识到在学历上、专业技能上以及实习上，都与其他竞争者有不小差距。
左伊心中笃定，用熟练的英语回答到：“首先我认为这种差距，或者说差别，并不是因为能力造成的。我并非考不上研究生，或者申请不到外国名校才不继续深造，这只是一种发展道路的选择，有人读研有人出国过也有人就业，根据自身特点来选择适合自己的人生道路。至于专业技能，我主修的是财务管理，第二专业是金融学，CPA还差最后一门就能全部通过，CFA已经过了LEVEL 2，当然这些考试不能证明全部，我愿意随时接受贵公司财务总监的现场提问以证明自己的专业能力。至于实习，那是我非常重视的，但由于担任学生会的工作，让我没有太多时间进行长期实践，但今年的暑假，我在J公司，贵公司的主要竞争对手之一，进行了两个月的实习，正好全程参与了他家橄榄油系列全面升级的Case，那是J公司的明星产品，想必贵公司当时也在关注。”
左伊一边回答，一面观察众人的反应，试图做一些眼神交流，然而看到那些不置可否的表情，似乎对她在J公司的实习并不怎么感兴趣，心中不由稍稍有些没底。接下来财务总监果真很给面子地开始轰炸专业问题，从最新的税收政策法规到如何合理避税，突然又跳到企业兼并，汇兑损失，抓住左伊回答时模棱两可或者试图含混带过去的地方穷追猛打，还是全英文的，左伊最后完全是在疲于奔命。
左伊不知道这场面试的真实时间已经持续了多久，只觉得每一秒钟都被无限拉长，当她终于疲惫不堪只求快些了结时，公关总监Lucy抛出了重磅炸弹。
“你早就发现我们在用摄像头观察你们，却没有对其他interviewee进行提醒，甚至营造出一种慷慨无私的假象来引导其他人进行信息共享，之前表现最为出彩的Sara就是在这里被你摆了一道。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是一个攻于心计，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那么在团队利益与个人利益间你又如何取舍？”
“！！！”
左伊脑子里轰的一声，被他们看出来了！她的这些小聪明小手段在这些百炼成精的家伙们面前根本无从遁形。不行，不能就这样被打倒，一定还能有转机的！
左伊用一种震惊中带着委屈的眼神望着Lucy，然后又环视周围的一干高管，试图寻找到一些帮助，最后慢慢平静下来。
“我确实有所怀疑，但是并不能确定，这种面试方式实在是闻所未闻，如果随随便便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们，无疑会被认为是在危言耸听，甚至会被当成故意扰乱大家的情绪，也许潜意识里是有些私心，想要占据信息优势，但谁又不是这样呢？至于Sara，我从来没想过去摆谁一道，Sara知道些什么，她会说些什么，那是我完全无法控制的事情。”左伊尽可能诚恳地解释，并不显慌乱。
“你还是在狡辩。” Lucy把手臂交叉放在胸前，那是一种很强势的姿态，“你看到了头顶上的摄像头，这一点我们有录像为证，并且从那一刻开始，你突然一反常态，从一个追随者变成了场面的控制者。在这里，我不得不赞赏一下你的分析能力和应变能力，你还不到22岁不是吗？看你的简历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一个健全的小康之家，从来都是出类拔萃的优秀学生，我很好奇你遇到了什么样的经历，让你的心计远比同龄人要深？但是与此同时，我也深深担忧，一旦你进入我们公司，你的忠诚度会如何，你是否值得我们信任，是否会脱离公司掌控甚至为了某些原因出卖公司利益。”
这话说得有些太过，几乎是人身攻击了，总裁Alain不由皱了下眉头，“Lucy，don’t be too tough.” Lucy终于停止责问。
左伊知道面试团队对自己的映像算是已经定型了，也不在这方面做过多纠缠。“首先我认为公司在招聘人才时，并不是要招聘一个道德模范，而是一个能给公司带来最大利益的人。而像L公司这类有着成熟管理制度的公司，员工的个人利益和公司利益是能保持一致的。”
左伊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双腿有些发软，精神也极其疲惫，还从来没有一个面试会给她带来那么大地挫败感。在那个略显昏暗的会议室中，一双双咄咄逼人的眼睛，一张张不断开合的嘴，都像怪兽一样可怕。左伊以前接触过不少上流人士、外企高管，在那些场合，他们显得如此高贵优雅，亲切和善，今天则不幸见到了他们最具有攻击力的一面，咄咄逼人，不死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