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盛天抬起头来,老脸一红说:“真的,我真没特别用意,就是想吓唬你一下。我以前看过一本恐怖小说,说的是一个房东为了偷看房客的私生活,于是在每间出租房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我觉得蛮有意思的,于是就效法了。”
刺小剑听了他这个话,有点好笑地说:“是九把刀那本《楼下的房客》吧?”
张盛天看着他说:“你也看过那本小说啊?嗯嗯,就是它,我错了,你们千万别报警,我就是觉得好玩,没其他恶意。”
刺小剑问:“这么说来,你在轩子的房间里也装了针孔摄像头了?”
张盛天不好意思地点着头说:“是的。我等下马上过去拆了,以后再也不偷窥了。”
我好奇问:“哦,那你装在哪里?今天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装在空调的通风孔上。”
原来在那里,怪不得我们白天找死也没找着,这个该死老张够贼的,眼下大热天的正是用空调之际,东西装在那里,谁会想得到。
我突然想到一个要点,接着追问:“既然你已经在我房间里装了针孔摄像头,那你为什么还总是三更半夜,戴着那鬼面具跑到我的窗外去吓我?”
刺小剑戏谑地一笑,替张盛天回答说:“我想老张是想学那小说里的主角过把导演瘾吧,装神弄鬼去吓唬你,然后回来看看你的反应。”
张盛天摸着脑壳,干笑着说:“呵呵,嗯嗯,就是觉得小说里有些桥段蛮搞笑的,所以我也心动了,想了这个点子去吓你。”
事情总算真相大白,原来一切都是张盛天搞的鬼,不过我并没追究,毕竟他是我的房东,再说这事即使叫来警察也顶多是叫他做个深刻的检讨,我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他呢?所以只叫他以后别再玩我了,并要求把我房间里的针孔摄像头拆了,这事就这样了了。
【4】
干净利落解决了房东张盛天偷窥一事,我天真地以为以后都可以潇洒自在地生活了,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那张吊着带血眼珠子的脸是再也没出现过了,但是那双躲在暗处的眼睛不仅还在,还比以前更嚣张邪恶,并充满了猥亵。它盯得我透心凉我还能承受下来,我最受不了的是那带着淫贱的眼神,它总是让我感觉像是有一个同性恋的大男人满眼淫光地看着我,舌头不停舔舐着双唇,好像随时就要扑上来将我活吞了。
起初我当然以为是房东贼心未死,老毛病又犯了,后来发现不是他。
到底是哪个变态鬼还在偷窥着我,我心中腾起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怒火,我暗下了决心,逮住了那个家伙我非刮了他的皮不可,从那以后,我处处留心四周环境,发誓要将这个变态狂给揪出来。
功夫不负苦心人,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发现房间对面那栋公寓的一个窗口貌似总有三脚架支起的东西正对着我这里,而且不时有白光折射过来,像是一台超高精密的望远镜。一发现这个鬼东西,我当时就有冲过去砸了它的欲望,最后当然是竭力克制了自己。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冲动,我必须得摸清了情况再说,所以后来的几天里,我开始调查那间房子的主人。
一查得知那房子的主人,姓丁,五十多岁,没结过婚,以前曾在气象局干过,后来因为生活作风不正被开除了,从此便一直闷在了家里,很少外出。一个未婚的男人究竟会以怎么样的生活作风不正而遭到开除,我隐约猜到了一点,但是不敢肯定。于是在我一连递给了好几根大中华之后,那个缺了一颗门牙,在那栋公寓看大门的老头子,笑得很暧昧地告诉我,老丁同志有严重的同性恋倾向,他之所以被气象局开除是因为猥亵一名去实习的男大学生。
这个老鬼果然有问题,那三脚架上的东西毫无疑问肯定是台望远镜,敢情他是看上我了,想起他那猥亵的眼神,没日没夜地窥视着我,我心中就一阵恶心,差点连隔夜饭都给呕出来了。
跳出去骂街那是泼妇干的勾当,握拳去打架是莽夫做的营生,我乃一介书生,当然是不齿这些,斯文人有斯文人的解决办法,所以我写了封信邮给了老丁同志,告诉他我并无特殊嗜好,请他饶了我,另寻新欢,并预祝他成功。哪知老丁同志不甚感冒,死皮赖脸地贴上我了,越发来劲,越发起浪,将偷窥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不管我在哪里,也不管我用的窗帘有多厚,他那双充满了意淫的眼睛都像是带有红外线一样,我怎么逃也逃脱不了它的视力范围,强悍的我甚至路过他那栋公寓的时候都禁不住打寒战。
这种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我得想办法解决了这档子麻烦事,既然写信不成,那就面对面地说吧,希望他老兄行个好,放我一马。我知道他早上有晨跑的习惯,因此在某一天早上,我早早起来了,专程跑到他晨跑的花园里等候。九点一刻刚过,老丁同志就挥动着像两面旗帜的双臂小跑着进来了。我装模作样地做着运动靠近他,这个满头白发、身材高大的老丁同志的眼睛果然锐利得很,像两把刀子一样。
我这个人不爱绕弯子,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就直奔主题说:“老丁,我是谁,我想用不着介绍了吧?你天天窥视着我,估计连我头发都数清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个迷途小青年吧,我真没特殊嗜好,您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你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下辈子我衔草结环,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恩情。”这话一说,我都觉得有点感动了,可是老丁同志毫不动情,斜了我一眼,吐了“你神经病”四个字就跑远了。我看着他那远去的背影,心里发狠说:你那么嚣张,就休怪我无情了。
待到晚上的时候,我发觉老丁又在透过他的望远镜窥视我,转身背对着他,偷偷打了报警电话。五六分钟过后,一辆警车就呼啸而来,三个警察二话没说就冲进了老丁的房屋里头,我在这边见他被警察制服,为了不让他有任何狡辩的机会,我充当受害人赶了上去。
一进屋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老丁并没像我想象的那样被警察铐了起来,反而是警察一个劲儿地在向他赔不是,后来一问才知道误会老丁了,他每天是摆弄着望远镜对着我这边,可压根不是我想的那样,那台望远镜是台天文望远镜,根本就看不见近处的东西,老丁是用来观察新发现的一颗二等星。
像我这样精明的人,自然不会被老丁的两三句话就打发了,于是我亲自凑近了目镜看了看,发现看近处的景物,的确一片模糊,但我怕是他在望远镜上做了手脚,将望远镜仰望朝天,果然入目的是一片璀璨的光芒。我知道自己捅娄子了,赶紧道歉。好在老丁同志宽宏大量,知道是一场误会,也就没为难我,而且还为我向警察说好话。警察见当事人都无所谓了,自然也就散了。
离开老丁屋子的时候,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心想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啊,但是让我惴惴不安的是,那双一直窥视我的眼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低头想着,突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杀机,我不由惊得出了身冷汗。回头一看,什么也没发现,眼前只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可是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存在着,正一眨不眨地与我对视着,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喝道:“是谁?”
黑暗中没有回应,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却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伴随着的似乎还有一阵无比恶心的尸臭。仅存的一点胆量顿时消耗得无影无踪,我掉头就跑,一口气跑回了住处,紧关了房门。然而回到房间里,那种恐怖感并没消失,相反更加剧烈,我敏锐地感觉到那个眼睛也跟了上来,此时就停留在我的房门外,这一刻,我感觉到了危机。
【5】
我曾经看过一篇叫《耳朵》的恐怖小说,说的是主角被一种“怨灵”日夜追踪,最后被炸爆脑袋的故事。文章介绍这种“怨灵”是冤死后的人,恨意难消汇集在半空而成,以声音的形式存在,它们发出的声音是人死去的瞬间听到的声音,它们是所有幽灵中最执著的一种,一旦被它们盯上,任何人都不能逃掉。
我不晓得盯着我的这双眼睛是不是也是一种幽灵,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它绝非善类。自从那天晚上它跟我回来之后,它就一直停留在我的房门口没再离开。我请来刺小剑要他帮我驱赶了这双盯着我的眼睛,可他算了又算,查了又查,就是没发现有半点不妥,临走时,他拍着我的肩头说:“轩子,估计你是最近太累了,好好休息休息,过阵子就好了。”他压根就没看见,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眼睛正看着我们在笑,笑得那么得意,那么放肆。
我将这双邪恶眼睛的存在归咎于这栋公寓阴气过重,以为搬走以后,它就会离我而去,可是没有,它依然跟了上来,不分白天黑夜一直跟着我了。我吃饭的时候,它就在我对面盯着我;我在睡觉的时候,它就在我头顶瞪着我;我走路的时候,它就在我背后跟着我。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做什么,它始终跟我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我,这双眼睛没有焦距,没有光彩,有的只是刀般锋利的冰冷和杀意。
它就这样缠着我,慢条斯理的,不急不躁的,像是蛰伏在洞穴里的蝙蝠等待着黄昏降临,然后伺机而动,又像是猫捉住了耗子,先玩弄一番才一口吞下。我请了N个驱鬼师都对它毫无作用,巨大的恐惧和压抑紧迫着我,让我时刻感到不安和紧张,以致我寝食难安,长期的食欲不振和失眠,折磨得我萎缩成了一团,有气无力,看起来活脱脱像个吸毒的惯犯。
我知道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彻底崩溃的。长久的等待,那一刻终于来临。
那天晚上,我在浴池里放了一池子水,然后躺了下去,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割破了双手上的动脉,任由鲜血在水中编织着花边,我抬头看着离我仅有一米多远的那双眼睛,高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