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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表真心,是爱是放

萧宁远一行众人见清尊来到,纷纷动容,刚要相见行礼,却见斯人只是注视着秀行离开的方向,长袖一挥,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秀行跑得极快,爬上台阶,从正殿绕过去,才想起忘了问鲁元初是在何处疗伤。

她心中想着大概是在秋水君那处,正好一个弟子路过,秀行将他拦下一问,却原来不在彼处,而是在虚空道长的归墟堂里照料着。

秀行心想秋水君自身带伤,且又照料九渺众多事务,再加上最近这件大事,便自无法看顾远处,她便转了身,忙忙地便又去归墟堂。

幸而归墟堂比秋水君居处尚要近些,秀行急匆匆地跑入里头,正好一个道童自里面出来,见她来得匆忙,急忙行礼道:“辅神者,小道稽首了,不知何时回山了?”

秀行道:“有劳相问,也刚刚才回来……不知鲁家的少主是否在此处疗伤?”

道童道:“好教辅神者知道,正是在此处,也有几位鲁家的道友方才进来探访……正一同在里头。”

秀行道:“多谢!”

道童道:“掌教师父先前替鲁家少主疗伤,他的伤并无大碍,辅神者不必担心……若是要寻掌教师父的话,便唤一声小道,小道便在外头候着。”

秀行忙点头,道童才又出去。

秀行听说鲁家的众人也在此处,因此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要即刻进去,她在门口上探头望内相看,不料却被一个鲁家的少年子弟见到,当下拉扯了两外一人,一来二去,众人都知道了,屋内嘻嘻哈哈一片声响。

秀行在外头,听他们说道:“辅神者回山了……方才在外头相问,还没回来,这样儿是一回来就来看我们少主了,可见深情。”

另一个道:“少主这番该欢喜了,方才还担忧着不是?”

“哈哈……我等还是休要在此耽搁人家……少主厌了我们,恨不得把我们尽数赶紧走才是了。”

末了,却是鲁元初的声音道:“休要胡说……此处是虚空掌教所在,你们倒是该屏息敛气,不可聒噪才是。”

众人便都称是,又纷纷起身行礼,说说笑笑,你推我挤地往外而行。

秀行站在门口,众人见了她,到底还是小心行礼,只不过面上仍旧笑笑地。

秀行便也只做若无其事状,一直等这帮人离开,秀行才急忙跳入房内。

她一脚刚踏进去,里面已经有鲁元初的声音传来,道:“你真的来了么?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秀行抬头,却见鲁元初双脚落地,是个从床上下来的模样。

秀行急忙往前,扶住鲁元初的手臂,道:“元初哥哥!”见他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纱布,大概是伤着了,腿上也有些不灵便似的,不由十分揪心,“到底伤到哪里了?”

鲁元初在秀行的手臂上轻轻一搭:“没事,只是些小伤,且又劳烦虚空道长替我治疗一番,已经全无大碍了,你何时回来的?先前我问过此间的道童,还说你们尚未回来。”

秀行道:“我是刚回来,在门口遇到三叔,三叔说你伤了,我就急着赶来看看。”

鲁元初见她担忧之色,面上露出宽慰笑容,却又摇摇头道:“有些丢人了,当初离开之时还让你放心来的,如今……”

秀行忙道:“这些妖魔都十分厉害,受些伤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我也伤着了呢……”说着,便低头看自己的胳膊。

谁知一看之下,顿时愣住,秀行急忙抬手摸了摸胳膊,却见只有手臂的袖子上有几处破损,沾着血迹,然而底下却好端端地。

秀行不信,一直将袖子撸起来,细细看那底下的肌肤,仍旧完好如初,并无伤痕。

秀行呆呆地,连连眨眼,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秀行初见大鲲鹏王,被他之态震住,又看清尊被它吞了,更是灵魂出窍,无可奈何之下以自伤之法让自己恢复神智,她是记得清清楚楚,还记得钗子刺在手臂上的剧痛,然而……难道不过是梦么?

而自从清尊一招灭了大鲲鹏王后,她又惊又喜,各种情绪激荡,回去之时又在云上睡了一夜,竟将自己的伤忘得干干净净,自也没有去注意,如今才想起来,谁知伤口却统统不见。

秀行抬手,在头顶上一抹,摸到一物,一惊之下取下来细细一看,却见手中握的并非是昔日那枚尖锐的檀木簪子,而是一支通体半透明,隐隐地有些金光闪烁之物,末梢也没有那枚檀木簪子钻,反而圆润无害,手指头擦过去,丝毫不会伤到。

秀行发呆瞬间,鲁元初便问道:“怎么啦?”

秀行一怔回过神来,急忙先把这新的“钗子”重新插回发髻上:“啊!没有……我还以为……”

鲁元初已经一笑,抬手握住她的手,替她把原先撸起来的袖子放下来,道:“你啊……竟总是这个脾气,冒冒失失的。”

秀行见他动作温柔,脸上一红:“哪里……哪有……”

鲁元初道:“你说你伤着了,我心里吓一跳,幸好……”略微停顿,复又道,“我知道我的修为尚浅,以后会多留神的,你也不必替我担心啦。”

秀行刚要劝慰,却听得外头有人笑道:“少主怎不说,是为了取回辅神者所赠的珊瑚玉才伤着的?”

秀行一惊,另一个声音道:“正是正是,少主是怕那珊瑚玉有什么闪失,才奋不顾身地纵身下了水潭跟那斩金鲤相斗,这份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萧家三爷也赞叹不已呢……”

鲁元初咳嗽了声,道:“你们竟然偷听,还敢再此乱说,等回去之后,少不得多磨练磨练你们。”

门口的人叫道:“少主息怒,这会儿是真走了!”一阵脚步声凌乱,门口的人跑了个无影无踪。

秀行问道:“元初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珊瑚……玉?”

鲁元初叹了口气,手在胸口掏摸一阵,取出一方帕子包裹之物,道:“其实……是这个。”

他将帕子打开,秀行望着里头的红色玉珊瑚,呆道:“这个……”

当初,秀行跟着清尊前去蓬莱岛参加神仙会,与会众仙家送了她好些东西,秀行回萧家之时,便带了许多要分派给众人,除了萧家之人,有些东西则是给鲁家的,她私心里也想给元初点儿东西,谁知道萧如默竟提出了萧家鲁家要联姻之事,当时又加上玄狐君一场搅局,因此秀行竟不好意思将东西亲自给元初,就连同给鲁家的那些东西一并推给了萧夫人。萧夫人自是知道秀行心思的,特意挑了这小小的珊瑚玉髓给了鲁元初……也当是他们一对儿小儿女的情意。

秀行认得这枚珊瑚玉,便看鲁元初,鲁元初面上露出几分笑意,道:“秀行你可知道,那斩金鲤为何名为斩金鲤?只因为它虽是妖物成精,然而最喜各色珍奇异宝,我们一行人找到它的藏身之处后,这妖物知道我们人多势众,故而不敢露面,大家伙儿听从秋水掌教吩咐,投以金银,终于引得这妖物出现,谁知它动作极快,将金银尽数卷走后,伤了我们数人……又逃的无影无踪,我们再以金银相诱,它学乖了,竟不再上当!事出无奈之下,大家伙儿便想找点珍稀宝物相引,然而我们都是去除妖的,仓促间,又哪里去找财宝?正无计可施,爹爹问起我是不是将你送的这物……随身带着。”

秀行瞠目结舌地听着,鲁元初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我本不愿意拿你送的东西引那妖怪的……只是,倘若是你在场,大概会训斥我怀着私心,因此我也只好交付,果真,将此物放在潭水上后,那妖物竟现身了,它的行动敏捷之极,仍旧故技重施,将这玉咬住了便走,几个师兄弟都被它拉入潭水之中,我见它又要走脱,到时候还不知几时才能出现,情急之下就纵身跳了上去,将它的鳍握着……好一场争斗,就不提了,幸好这玉安然无恙,仍旧夺了回来,那妖物也被擒了,舍利子亦取了回来。”

鲁元初轻描淡写笑着说完,秀行又是惊心,又是佩服:“元初哥哥,你好厉害!若不是你,怕是捉不到这斩金鲤的……只不过,这玉不算什么,丢了便丢了就是了,倘若因此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鲁元初摇摇头,将她的小手握住:“秀行你给的,怎么能丢了呢?”

秀行的手抖了抖,到底没动。鲁元初道:“说起来,你同神君一行,可还好么?”

秀行道:“那几个妖物很是难对付,不过尚好……”

鲁元初道:“嗯,其实你担心着我,我又何尝不忧心你?实话同你说,在回来路上,我曾无意中听到三叔同我爹的一段谈话。”

秀行好奇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鲁元初一笑,轻声道:“我听爹说,这斩妖牌的发放,仿佛不是随意而为,应该是秋水掌教谋算在先的。”

秀行呆道:“啊?这是何意?”

鲁元初道:“我听三叔说,他也有此怀疑,因为你同神君接下的那三个妖物,就算四族合力,勉为其难地或许能降伏岩怪,然而其他两个,却完全没有法子,要知道那幽冥妖姬,千百年来名头在外,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前去寻她,却尽数失了踪迹,想必是陷在她手中了。还有那西王母山下的大鲲鹏王,听说一口气能吞百万人,就算是四族众人去了,又能如何?”

秀行心中暗惊,却也知道远处所说是事实,岩怪也还罢了,幽冥妖姬的艳都跟大鲲鹏王的元身,她都是见识过的,那大鲲鹏王的气势,竟然让她失去与其相争的勇气,神龙尚不足以对付,就算再多道者前去,也都抵不过它一翅扇过来。

鲁元初又道:“因此多亏了秋水掌教安排在先,将这三个最难缠的给了神君同你……而这斩金鲤,为何要让我们两族前去?恐怕是秋水师叔知道我身上带着这珊瑚玉髓,那斩金鲤是千年妖怪,见识了不知多少宝物,寻常之宝贝哪里入它的眼,也只有你所赠的这个……”

秀行呆呆望着那小珊瑚玉髓,这玉髓是仙家宝贝,对斩金鲤那种妖怪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宝贝。

鲁元初叹道:“我当时听了,一面很是钦佩秋水师叔算无遗策,安排得当,不然的话,四族还不知折损多少人马,倘若对上那大鲲鹏王,就算是全族覆灭也是有的……而另一方面,则更是忧心你同神君了。”

他说到此,才又精神了些,微微笑道:“幸好我们皆都安然无恙。”

秀行到此,也轻轻地出了口气,望着鲁元初道:“是啊,元初哥哥,幸好彼此都无恙。”

秀行听了鲁元初的话,心里对鲁元初的遭遇有些后怕,另外,则有些精神恍惚。她忽然想到她领了斩妖牌之后出来,清尊接过来看一眼后所说的那句:你自己挑的?

大概,从清尊看到那牌子上的妖怪名字之后就心头有数了。

只是,秋水师叔……他当真是有意安排的么?那么,他对这些妖物究竟知道多少?他可知道萧若瑜陷身艳都?他可知道清尊同幽冥妖姬曾经相识,是清尊曾经放过她的?他可知道只有清尊能诛灭大鲲鹏王?

秀行左思右想,总觉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秋水君知道的或许比她想的要多……要说巧合而已,那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秀行正呆呆地出神,却听鲁元初轻声唤道:“秀行。”

秀行忙抬眸看他,鲁元初打量着她,道:“在想什么?”

秀行摇摇头:“没……只是……只是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

鲁元初微笑道:“是啊……被斩金鲤拖入水底之时,我心中曾有一瞬惊恐,或许再也不能见到你了,还曾想,若是你知道我被斩金鲤害了,会不会难过?”

秀行一惊:“元初哥哥,你胡说什么!”皱眉看向鲁元初。

鲁元初握着她的手,面上有几分腼腆:“我也不知道为何……最近总是想到你……先前还要好些,自从我们定亲之后……”

秀行的心突突地开始跳,只觉得鲁元初的手心滚烫,烫得她的浑身也有些发热,隐隐地慌张,急忙低下头:“元初哥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又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半是羞,半是怕。

鲁元初道:“秀行……”秀行仓促看他一眼:“啊?”鲁元初道:“经过这番生死,我……”秀行很是紧张:“元初哥哥……”

鲁元初见她低着头,便微微起身,身子倾斜,头靠向秀行脸上,温热的唇,轻轻地贴上她的脸。

秀行身子一震,像是被烙铁碰到一般跳起来,鲁元初猝不及防,被撞到手臂,当下痛呼,变了脸色。

秀行见状,后悔不已:“元初哥哥!我不是有心的……”

鲁元初垂头道:“没事……是我的错。”

一时两人皆有些尴尬,秀行只好道:“元初哥哥,你的伤定然很痛,我……我去请虚空道长进来给你看看罢?”

鲁元初一皱眉,便将秀行拉住:“不要去。”

秀行道:“可是……”

鲁元初道:“秀行……你……你不喜欢我这么对你么?”

秀行呆了呆,将目光转开看向别处:“元初哥哥……我……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我们尚没有成亲,不可如此,对么?”

秀行深深低头。

鲁元初道:“其实我也知道不可如此,只是我……有些忍不住,我……原先想你在九渺还有两年,我们便可以成亲了,然而现在,我却有些……真希望你不必再留两年了。”

秀行的脸色从红慢慢转白:“元初哥哥……”

鲁元初道:“临下九渺之时我曾说过的那些话,你可还记得?”

秀行点头,眼中慢慢地带了泪,嘴唇一动,欲言又止。

鲁元初道:“其实……有许多师兄弟,暗地里同我说……听闻……九渺神君对你极为……看重,你的性子又好,凡见过你的,无不疼爱,父亲常常说我该更奋发些,不然的话,怕是配不上你……秀行你听我说,其实去捉斩金鲤,一来是为了珊瑚,二,却是我想做一点事,让三叔……觉得我能配得上你。”

秀行心中大惊,眼中的泪终究一滴滴落下来:“元初哥哥,你不必那样,在我心里……你……”先前,鲁元初一直都是她心中敬仰的人,他比她大两岁,比她懂事,比她刻苦,凡是认得鲁家少主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然而就是这样的鲁元初,却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秀行用力摇摇头:“你永远是最好的元初哥哥。”

鲁元初轻轻一笑,缓缓地靠过来,道:“可是我不想做秀行的元初哥哥。”

秀行呆呆地抬头看他,鲁元初望着她的眼睛,道:“我想做秀行的夫君……好么?”他的眼中仍是秀行熟悉的温和,神情之中,却带着一丝渴望,先前在秀行心中,他或许是“兄长”一般的存在,然而此刻,却是一个男人。

模模糊糊里,秀行知道他正靠近自己,她想动,却又没有法子动,鲁元初的手在她下颌上轻轻擦过,头一低,在她的唇上吻落。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鲁元初望着闭着眼睛的秀行,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秀行失魂落魄地出门,手指微微发抖,在唇上点了点,呆呆转身,却蓦地惊了一跳,门边上,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站着,银发无风而动,金眸之中隐隐地透出火色。

秀行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被他牢牢攥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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