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慕一行人的行进速度很快,沈阑昨日用了一天才从苏州赶到无锡县,而今日他们却在天黑前就进了常州城,要知道从无锡县到常州可是要比苏锡之间的路程要多出一半还多!
当然沈阑是没有那个心情感叹他们的日行千里的,马车一进客栈,沈阑就被阮娘和小满扶着进了房间,在浴桶里泡了近一个时辰才觉得腰上的酸疼好了些。
这个该死的信毅侯,根本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她怎么说也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竟然跟着他颠簸了一整天都没有好好歇过!偏她还因为某些原因只敢躲着他,连反驳的念头都不曾起。
这一晚沈阑睡得格外沉,甚至于第二天清晨阮娘叫了她小半个时辰她才不情不愿地起床梳洗。
车队如昨日一般疾行,当日光朦朦胧胧地穿过阴云时,颜慕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昏昏欲睡的少女,经过昨日的事情,沈阑的那些仆从也都知道了主人的女子身份,所以她今日是一身素雅的女装打扮。
她似是撑不住了,轻轻伏在阮娘的腿上眯着,黑缎一般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能隐约看到她长而浓翘的睫毛和嫣红微嘟的小嘴。
他心头一软,轻声吩咐江诚让车队稍微减速,策马至沈阑的马车旁,想了想,下马上车,在沈阑旁边跽坐下来。
沈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阮娘起来了一次,仿佛光线暗了些,接着她便枕在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枕头上,她轻轻挪了挪脑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沈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从晃动的车帘缝隙中透出的暖光,然后发现自己身上包着一条薄毯,她垂了垂眸,娇软地嘟囔道:“阮娘你什么时候换了件暗红裙子了?你该减肥了哦,大腿怎么这么粗......”
她正迷迷糊糊地想要再睡会儿,突然身子被人抱着翻了个个儿,落到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她惊呼着抬起头,正对上颜慕笑意盈盈的俊脸,虽然被翻得头晕目眩,但还是彻底醒了过来。
“你,你,你......”沈阑瞪大眼睛看着他,吓得舌头都打了结。
因为晕眩所以她的身子娇软地偎在他的胸前,颜慕心中一动,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他低下头,与沈阑额头相抵,轻笑道:“阑阑醒了?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他离得她这样近,呼吸可闻,男子身上清冽的体息紧紧地包围着她,令得她心脏砰砰直跳,双颊如火烧一般。
见她不回答,只是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他,红艳艳的小嘴微微张着,颜慕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温柔的抚上她的眉眼,哑着嗓子低笑道:“阑阑不要这样看我,我会把持不住的......”
沈阑这才回过神,不禁大窘,身子一僵,双手反射性地去推他的胸膛,却被他一手握住,紧紧地按在心脏的位置,登时大恼,怒道:“颜慕!你做什么?!”
他的脸也有些发红,却强装镇定道:“阑阑你听,我的心跳的太快,是不是生病了?”
沈阑一怔,她的手被他的大手包着放在胸前,能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沈阑不傻,自然知道他是怎么了,但那种话她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你放开我......”她实在紧张,小脸红的像是新熟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水盈盈的眸子躲闪着,小憩后的嗓音迷哑慵懒,小小声地抗议道。
颜慕呼吸一滞,他忍不住低下头直勾勾地盯着她,嘴唇凑到她的鼻尖,声音微哑道:“我的病,阑阑愿不愿治?”
沈阑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脸,心跳越来越快,他紧紧地抱着她,呼吸有些乱,薄唇轻触了一下她小巧秀挺的鼻尖,转而向下,就要覆上她的红唇。
“侯爷,属下有事禀报!”
......
颜慕看着如兔子般从自己怀里跳开的沈阑,胸口堵的要死,这个家伙难道是天生破坏他好事的瘟神吗?!
他深吸一口气,唰地一声拉开车帘,冷冷地看着马车旁正毫无所觉地和阮娘斗嘴的方脸汉子,冷冷地说道:“江诚,你到了扬州,自领二十大板!”
“啊?为什么?!”江诚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不过是来回禀个事儿而已,哪里惹着主子了?他正要申辩,颜慕却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他忍不住脖子一缩,委屈地退了下去。
颜慕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退到车厢角落里,一脸警惕羞恼地瞪着自己的沈阑,不禁抽了抽嘴角。
明明她刚才也是动了情,如今倒好像是他无耻下流地想要轻薄她一样!
等到颜慕下了车,策马而去,阮娘才低着头进了车厢,赔笑道:“娘子醒了啊,还累不累?要喝水吗?”
沈阑冷哼一声,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自己拿了个垫子放在身后,靠着车壁,漠然道:“阮娘现在越来越听话了,要不我跟信毅侯说一声,你去伺候他得了!”
阮娘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但还是忍不住心虚,于是赔笑道:“娘子莫气,奴婢也是为娘子好嘛,娘子若是能嫁进侯府,这后半生不就有靠了嘛。”
沈阑沉默了,不可否认,阮娘的观念没有什么不对,但颜慕真的愿意娶她为妻吗?且不说她的家世地位摆在那儿,就明显是个做妾都高攀的情况,更何况等到一切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还不一定是一个什么身份,反正沈阑没有什么好的预感。
颜慕身为两朝元老鲁国公的儿子,今上面前的第一能臣,虽然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承袭其父的爵位,但依然是满京都数一数二的女婿人选,未来的侯府夫人绝对是勋贵以上出身的女子,而且还是今上亲自指婚的那种,反正怎么指都指不到她头上就对了。
至于做妾......呵!她可没有这种自轻自贱的想法!
颜慕策马行至江诚旁边,见他兀自垂头丧气,哀叹不已,冷哼道:“怎么?觉得罚的轻了?”
江诚不禁打了个寒颤,猛地抬起头,恭声道:“属下不敢!侯爷英明神武,公正廉明,智勇双全,丰神俊逸......”
“闭嘴!”颜慕听着他滔滔不绝的马屁声,忍不住冷喝一声,江诚果然就乖乖滴低下头不说话了。
见他低头,颜慕也便不再追究,毕竟他也挺无辜的。
“说吧,什么事?”
一说正事,江诚马上就收起了那一脸装的不是很成功的可怜之色,挺直腰背慎重道:“侯爷,属下等人发现似乎有人一直跟着我们,人数不明,且身手难测!”
颜慕眼睛一眯,沉吟道:“是不是跟上次刺杀本候的人一样?”
“不是,这些人明显比上次那些刺客身手灵活,似乎大多是擅长逃遁的高手,而且他们的分布,也不是要对我们不利的样子,倒隐隐呈保护之状!”江诚想了想说道。
颜慕沉默了,这件事确实反常,这一路下手机会太多,他们若是为了他而来,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但若是说保护,能请得动这种程度的高手,这人绝对不简单!会是谁呢?
“侯爷,会不会是......”江诚指了指天,小声道。
颜慕笑着摇了摇头,今上身边虽然能人众多,但他相信颜慕,绝不会做这种有怀疑下属能力嫌疑的事的。那会是谁呢?
暮色渐沉,队伍在一个林中小湖边停下扎营,颜慕看着前方不远处被阮娘扶下车的沈阑,正要过去,突然听到远处官道上传来隐隐的车轮和马蹄声。
沈阑一见颜慕要过来便下意识地想躲,她现在真有点怕了他的强势,唯恐还没有展开自己的计划便陷入另一段纠葛之中,于是转过身看着已经出现在官道上的两车几骑,以避开某人火热的视线。那马车上的华美图案她不认得,所以只是好奇地观望着,而颜慕却是冷哼一声,负手向沈阑走去。
马车在沈阑面前不远处停下,车帘掀开,一身白色锦衣的方离年在飞烟缭绕的林木背景下优雅地走下了马车。
暮色中的方离年眉目温润俊美,一身纯净白衣却越发显得飘渺,他身姿修长飘逸,乌发如墨,整个人仿佛从烟云中走出的仙人一般。饶是沈阑身后站着一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男子的容貌气质绝对不输于颜慕,而且他仿佛另一个极端,颜慕是一种睥睨天下的华美冷峻,而方离年则是超脱尘世的魅惑飘逸!
她正自愣神,突然感到有些后背发凉,身子僵了僵,以至于都没有发现她与方离年都着白色,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对佳偶一般。
“我们又见面了,沈家娘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呐!”方离年笑得温文,看着沈阑的目光喜悦又专注。
“呵呵......是啊......”沈阑已经明显感受到身后越来越冷的男性气息,不禁感到头皮发麻,傻笑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