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阑狐疑地冲她点了点头,客气道:“多谢烟蕊娘子记挂,在下一切安好,只是有些忙,还劳娘子代我同玉笙说一下,我过几日会去看她。”
烟蕊笑着应下,看了沈阑几眼,突然就红了脸,沈阑正奇怪,却见她轻咬粉唇,含羞道:“烟蕊鲁莽,请问郎君近日可有见过方三郎君?”
“啊?”沈阑忍不住惊讶出声,烟蕊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娇柔地低下了头。
沈阑心里酸溜溜的,勉强笑了笑,道:“不曾。”
烟蕊的眼神瞬间黯淡了许多,低低地“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沈阑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半晌,突然想起上次离园词会的时候玉笙说的有事和方离年说,还要她帮忙说好话的话,难道她要说的是烟蕊的事?
她忍不住垂了垂眸,心里闷得有些难受。
气氛正尴尬,却听一直被两个人晾在一边的贵人轻咳一声,笑道:“原来沈小郎君,与烟蕊是认识的,真是有缘,要不一起去聚贤楼喝一杯?”
沈阑看了那莫名自来熟的贵人一眼,疏离地笑了笑,与烟蕊还有一个捉摸不透的人一起喝酒?要是她带了解酒的丸药倒是可以考虑,把他们灌醉然后摸摸底细也好。但偏偏今日她是出来买东西的,并没有带解酒的丸药,那她最好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早点撤吧!
水眸微转,沈阑正要拒绝,却听那贵人又接着说道:“想来沈郎君就算想拂我的面子,也不会拂烟蕊娘子的面子吧?要不然烟蕊娘子该多伤心啊,让美人伤心可不是一个少年郎该做的事哦!”
沈阑眉头一皱,见烟蕊果然双眸一亮,满脸期待地望着她,不禁大是头痛,她倒也不算讨厌烟蕊,但要她和方离年的爱慕者把酒言欢,那可真是难为她!
但那贵人都如此说了,她若拒绝又好像确实不近人情,便勉强笑了笑,道:“如此在下倒不好拒绝了。”
那贵人嘴角笑意更深,说了个“请!”字,便带着沈阑和烟蕊上了他精致宽敞的马车。
聚贤楼是京都第一大酒楼,因老板原先是皇宫御膳房里的御厨,又因调的一手精致美味的水晶脍调料,得了当今圣上的夸奖而名扬天下,平日里若要去聚贤楼吃饭至少要提前半个月预定才能吃上,而且价格还贵的离谱。
赵允初等人虽然身份高贵,但毕竟还都是少年,所以并没有奢侈到要请沈阑到聚贤楼吃饭的地步,再加上沈阑本人是从不吃生食的,所以对聚贤楼的招牌菜水晶脍并不感兴趣,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到这里来。
酒楼装饰十分豪华富丽,这在崇尚风骨雅致,就连最低级的茶摊都仿佛飘着股墨香味的汴梁城是极其少见的,烟蕊一边提着裙摆小心地走上点缀着金色雕饰的楼梯,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风格迥异的男子。
赵郎君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儒雅,施施然地走在最前面,虽然相貌风度都比不上方三郎君,但那如有实质的尊贵之气却是别人比不了的,对于他的身份,烟蕊一直都不是很了解,但心里还是隐隐地有些猜测。
与他相比,沈小郎的气场就小多了,虽然也是一等一的容貌品性,但毕竟还是个孩子,身量不足,就算平日里为人机敏沉稳,也总是让人无法对她生出警惕之心,三郎君也是为此才与她相交甚笃的吗?
想到方离年,烟蕊禁不住红了脸,那娇若桃花的模样若是被沈阑看到只怕又要皱眉头了。
沈阑并不知烟蕊心中所想,也不知道那贵人也姓赵,她此时正惊讶地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男子,十分后悔自己应下了他的邀请。
按理说被请的客人应该走前面,以显示主人对其的尊重,但那贵人似乎习惯了被别人追随,从下了马车就如闲庭信步一般地当先走入酒楼,完全没有一丝要请她先行的想法。
沈阑暗暗叹气,要么,是他忘记了,要么就是他久居高位,压根就没有礼让他人的意识和必要!而看他举止礼仪,沈阑知道这原因一定是后者。
哎,在完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自己就已经被对方了解,这可真是不妙!
三人被掌柜殷勤地请到早就定好的豪华包厢里坐下,沈阑看了一眼能坐十几个人的精雕紫檀木桌子,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富丽堂皇的当世名家大作,忍不住暗暗咋舌。
虽然沈阑现在也不缺钱,但看着这包厢的装潢,他们这顿饭怕是至少要花掉一个平民百姓一辈子的口粮了,真是奢侈!
掌柜是个见过场面的人,一看就知道谁是金主,于是一边亲自为三人斟茶一边一个劲地在那赵郎君身边介绍道:“几位贵人稍等一会儿,我们老板去后厨亲自为几位准备菜肴去了,我们老板的厨艺那可是连当今圣上也是赞不绝口的!想当初,我们老板还在宫里时,那可是备受重视,那可是......”
“好了,退下吧。”
赵郎君清冷的声音瞬间打断了掌柜如火的热情,那掌柜一愣,正为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客人而慌张,那赵郎君的随从便上前一步,将一块金子塞到掌柜的手里,用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的低沉声音道:“下去,不叫你就别进来!”
掌柜被他冷如冰山的语气吓得冷汗直冒,也不看自己得了多少金子便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沈阑眼神在那赵郎君身上转了转,又看向烟蕊,见她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心里便有了数,抱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低头喝起茶来。
赵郎君一抬头,见沈阑不仅面无异色,还姿态优雅闲适地品着茶,仿佛自己不是坐在雕梁画栋的酒楼包厢,而是身处江南水乡的小巧亭台之上。
他微微一笑,阿泰是他身边的三大高手之一,虽然样貌不起眼,却绝对能杀人于无形!而且由于训练有素,他的声音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冰冷淡漠,让人闻之心颤,这孩子却仿佛毫无所觉,依然如此闲适,倒是和方离年那小子有许多相似之处!
“沈小郎喜欢喝什么酒?在下定了两壶上好的‘玉壶春’,不知小郎可满意?”赵郎君挥手让阿泰退后,望着沈阑亲切道。
沈阑放下茶杯,看着他微微一笑,似是十分抱歉地说道:“真是不巧,在下最近在试验一种丸药,不能饮酒,只能以茶代酒了,失礼,失礼!”说完还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
赵郎君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了声“无妨”,但那眼神却仿佛在说:“没事,我都知道的!”
沈阑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怎么都觉得这人城府太深,不宜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