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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金不换

谢晓南慢慢的行走在华阳城外的马道上,过往的行人与马车在远远的见到他背后那柄大的夸张的熟铁重剑之后,都会远远的绕开他。

他也未在意,慢腾腾的一步一步向着牛头山走着,脑海里却在思忖着下一步该何去何从……他此时有两个选择,第一便是回清风寨,调理好伤势后勤加修行,争取在内功与剑道上再进一步,待有十足的把握后前往成都府,只是如今华阳县附近既无他想杀之人、也无该死之人,若想寻练剑的剑桩,便只有到周边的双流县、郫县、温江县、新繁县四县,却是有些太过浪费时日了;

第二便是直接前往成都府,伺机宰了曹俊彦与当年那个带兵屠村的成都折冲府翊麾校尉张汉山,但小小的华阳县都有‘黑心驼’廖木峰这等高手,成都府乃剑南道之所,比之华阳县不知要繁盛多少倍,定然有高手坐镇,以他现在重伤未愈之身,到了成都府也没什么作为,武道精进可能更慢!

正当谢晓南在心中不停掂量其中得失之时,突然感觉到前方有一股沉凝的气息锁定他,他一双没有焦距的星眸一凝,定神向前看去,却见一个约莫二十出头,身穿麻衣、草鞋,腰间别着一柄杀猪刀,生的是肥头大耳、满身肥膘的青年站在十丈之外紧紧望着他。

谢晓南微不可查的一皱眉头……他没感受到杀气。

他略微的顿了顿脚步,然后继续缓慢却坚定的向前走去。

“喂,你可是血屠谢晓南?”那肥胖青年打量着谢晓南背后的熟铁重剑开口询问道,声音洪亮如钟、神情坦然,看似不像什么凶恶之辈。

谢晓南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轻轻点了点头……他最厌烦血屠这个诨号,若不是感觉到眼前这胖小子没什么恶意,他已经动手教训人了!

肥胖青年那双眯眯眼一亮,兴高采烈的从腰间拔出那柄油腻腻的杀猪刀,指着谢晓南捏着嗓子学着戏文里的腔调尖声说道:“呔,金某当面,杀人魔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小心某家刀下无情!”

饶是谢晓南性格清冷,仍旧忍不住的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嗤笑出声……他竟然遇到了一个初出茅庐却满脑子都是行侠仗义的雏儿?

谢晓南打量了眼前这个肥胖青年半响,只见他衣着贫寒、不似有钱人家的子弟,但肥胖的身材表示他的生活条件停当不是太差,至少也不缺油水儿……关键是他手中的那柄杀油腻腻的猪刀,看样子并不是走特立独行路线的奇门兵器,应当是一柄真真正正的杀猪刀。谢晓南憋了半响,才艰难的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擒我?”

拿着杀猪刀摆了好一阵‘威猛’姿势的肥胖青年一愣,肥胖的大手抓了抓后脑勺疑惑的问道:“我没与你说我是谁么?唔,好像是没说。”

顿了顿,肥胖青年清了清喉咙、挺起‘丰满’的胸膛高声说道:“可站稳听好了,本大侠大名儿金不换、小名儿金馄饨,血屠你杀人无数、恶贯满盈,今日本大侠特来抓你归案!”说完,他高高的扬起圆滚滚的脑袋,似乎在等戏文里常演的大侠一出马、坏人纳头就拜、求饶不止的景象。

谢晓南真有一种憋出内伤的感觉,他垂着头,迈动脚步慢腾腾的向前走去……这种雏儿他不是没遇见过,但雏儿到这般近乎缺心眼的雏儿,他是真没遇见过……他此时也没辙了,总不能一剑宰了这满脑子都是行侠仗义、但大抵还算得上是个好人的胖子吧?

金不换摆着姿势愣愣的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求饶的声音,他一低下头就发现谢晓南正垂着头往他身边经过,心中纳闷怎么与戏文里不一样的他竟然伸手轻轻推了谢晓南一把,“喂,你怎么不怕?”

谢晓南转头愣愣的望着金不换的手,脑子也好像卡住了一般……自己怎么可能让他推在身上?这死胖子内功底子不弱,应当有高手**过,但撑死了也不过六品,自己怎么可能会被他一把推在身上?那‘黑心驼’廖木峰的刀快的只剩下残影,他都能本能的避开,这死胖子的速度如此慢,怎么可能推中他?

面无表情,实则心里有些恼怒的谢晓南猛地拔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拍出……他有分寸,这一剑拍中金不换,会将其震飞却不会伤着他。

“哎呀?竟然还敢跟本大侠动手?”哪知看似傻乎乎的金不换一见谢晓南拔剑,竟然不惊反喜的怪叫着向后跳了一步,举起手中的杀猪刀便准确的挡住了熟铁重剑,肥胖的身躯纹丝不动!

谢晓南见状一皱眉,天生神力?

这一剑他虽然连三成的功力都未用上,但他如今修的可是举重若轻、以力破巧的重剑之道,力道原本便比其他练武之人来的沉重、刚猛,他的三成功力,寻常的五品高手全力以赴都别想轻而易举的接下!

但这个名叫金不换的死胖子一身内力撑死不过六品,竟然能轻轻松松的挡下他这一剑!

有点意思!

谢晓南一展眉头,一股清冷的内劲当即在重剑之上爆发,厚重的力道当即震得金不换持刀的手一麻,脚下忍不住的向后退了一步。

“嘿,有把子力气!”金不换那双眯眯眼猛的睁开,小眼睛里满是兴奋之意……自打他十二岁之后,便没有同龄人可以经得起他一推,及冠之后,更是无人能与他比力气,他哪怕只是轻轻的、真的是很轻很轻的一拍别人肩膀,都很容易将别人肩膀拍脱臼,他已经很久很久没遇见能震退他的人了……只是他没遇见!

金不换当即扎了个马步,一双手指头都有胡萝卜粗的大手抓着一柄不过尺长的杀猪刀,猛的爆喝一声:“放血!”言罢,中正之极的一个力劈华山斩下!

但处在谢晓南的角度,对金不换这一刀又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在他的感知当中,金不换挥刀的那一刹那,突然有一股磅礴之极的气势将他笼罩,压着他不让他动弹。

若是内力低于金不换的人,很可能真被这股气势压制住,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刀劈在自己的身上被‘放血’。

好一个招‘放血’!

谢晓南不再留力,单手抓着熟铁重剑一招童子拜剑,挥舞着熟铁重剑从上往下的拍下,却是选择了不闪不避的对攻!

“嘭”,熟铁重剑与杀猪刀相撞,竟然发出了一声宛如两柄铁锤相撞的低沉闷响!

谢晓南纹丝不动,金不换连连向后退出了三步!

见这死胖子如此抗揍,谢晓南再度上前一步,一招仙人指路,手中的巨大熟铁重剑宛如三尺青锋般轻飘飘的点向金不换!

举重若轻之道,越看似轻飘飘的不着力,所含力道越是雄浑!

金不换宛如一只猴子灵敏跃起,接着下坠之力再度劈出一刀:“开膛!”一刀劈下,杀猪刀的刀尖之上亮起一点刺目的银色光芒,在虚空中都拖出了一道银色的痕迹!

仍旧是那股磅礴的气势压下,但是却多了一股如芒在背的锋锐感!

“铿”针尖对麦芒,熟铁重剑与杀猪刀刀尖相接,一股刺得人耳膜生疼的尖啸声响起。

谢晓南身躯微微一晃,稳住了;金不换落地之后向后退了两步。

谢晓南望着金不换,幽若深潭的星眸中泛起点点亮光……他也曾踏入过刀术之境,当然能够看得出来,死胖子这两招看似大气磅礴,本质上却是实打实的杀戮刀招,与他现在拿人当剑桩子练的杀戮剑道是一个路数!

唯一不同的是,他所设想的杀戮剑道是砥砺己身杀意,将自身磨砺成一柄天下至凶的杀戮之剑。而这死胖子的刀招,却是宛如一名老练屠夫宰杀猪羊般,将杀戮当作一种技艺来不断提升……一个重意、一个重技,道路截然不同,却是殊途同归!

以谢晓南身经数十战的丰富争杀经验看来,这死胖子根本就未发挥出这两招的威力,这两招应当要铺以举世无双的杀意与铺天盖地的杀气……他脑海中想象到那宛如盘古开天地般斩入血红世界里的一刀,握剑的手忍不住的轻轻一抖,双眼却越发的亮了!

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此刻谢晓南就从这死胖子的刀招里看到了自己杀戮剑道的前进方向!

“再来!”谢晓南一震手中熟铁重剑,脚下一点,身躯猛的向前突进一丈,一剑劈向金不换,呼啸的剑风卷起一股冰冷刺骨的汹涌杀意铺天盖地的压向金不换。

谢晓南要逼他一把!

全力与谢晓南拼了两招、还在歇气的金不换打了一个激灵,宛如抹了一层油的白腻皮肤上涌出一层鸡皮疙瘩,心里止不住的冒寒气……死亡的气息!

“破肚、挖心!”这个胖子火烧屁股一般的跳起来,手中杀猪刀猛的往上一挑,一股凌厉无双的气劲从杀猪刀刀尖爆射出,在刹那之间划向些谢晓南的肚皮。

“哧啦”,谢晓南堪堪避过,身上老张头的旧衣裳却被气劲拉出了一条尺余的豁口!好快的刀,好凌厉的气劲,若不是谢晓南避得快,当真被破肚了!

这还没完,杀猪刀在挑至谢晓南胸膛的之时,金不换漂亮的一挽手,杀猪刀的刀尖激射出一股弧形的气劲直直的射向谢晓南的心脏。

此时谢晓南与金不换相距不过半丈,当真的避无可避,而且以金不换的气劲锋锐程度来说,谢晓南若是以内力护体硬抗,今日当真就让金不换这个初出茅庐的雏儿给行侠仗义了!

黑狗寨尤二狗设下绝杀之局没能逼得谢晓南变招,‘黑心驼’廖木峰以高出谢晓南一品的内力与刀术境大成的刀法也没能逼得谢晓南变招!

一个臭名昭著的悍匪头子、一个前辈高人级的老魔头都没能做到的事儿,金不换这个初出茅庐、脑子像是被驴踢过一样的雏儿做到了!

谢晓南自觉使用游鱼身法最后一招‘鱼龙百变’都没有把握躲过弧形气劲的情况下,终于是收回了熟铁重剑挡在胸前。

“铿”弧形气劲在坚硬得远超寻常钢铁的熟铁重剑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色印痕!

颇有几分老羞成怒的谢晓南上前一步,全力运转内力将手中的重剑当作门板似得拍下……这已经是**裸的欺负金不换内力没他雄厚了!

实话说,单凭剑法,除去击杀‘黑心驼’廖木峰的那一招‘你死我活’与天地同寿这等以命换命的招数,谢晓南的确拿金不换没办法了。

接近力竭的金不换勉强抬起手中杀猪刀迎向熟铁重剑,“嘭”,熟铁重剑直接将杀猪刀荡飞,顿在了金不换的大脑袋之上。

哪知这缺心眼的死胖子竟真不怕谢晓南一剑杀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理直气壮的道:“趁本大侠力竭赢本大侠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等本大侠恢复了力气再与本大侠大战三百回合!”

他还真以为这是戏文!

谢晓南再次僵硬的一扯嘴角,弯下腰单手将重达两百斤开外的金不换拎起来,冷声问道:“你师出何门?”

感受到谢晓南身上的冷峻气息,似乎天生就少根筋的金不换心里终于是有点怕了:“本大侠……我、我没师门,就只有一个老不死的师傅,那老不死的在我十岁那年教了我三个月,然后就抛下我一个人出去逍遥去了!”

谢晓南神情一冷,继续问道:“老不死的是谁?”

金不换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叫啥。”

感受到谢晓南拎着他的手猛的一用力,金不换怪叫了一声说道:“想起了、想起了,他腰间挂了一柄刀,我抽出来看过,那柄刀只有半截!”

谢晓南闻言,心里猛地一突突,三个大字浮现在他脑海中,‘断刀客’——但这三个字伴随的,却是无数能让所有江湖中人都为之震撼、膜拜的注释:

‘断刀客’断天涯、刀道无可争议的第一,三届武林大会第二,但三届武林盟主都曾言,断天涯若出全力,当不敌!其人成名于五十年前,成名后便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历次武林大会,很少有人能见其颜面,但五十年内所有绝顶刀客均受过其点拨,他亦是江湖中公认最有可能突破一品的四位绝代大宗师之一!”

谢晓南震惊过后,抬手将金不换打昏,然后一手抓着熟铁重剑一手拎着金不换转身朝牛头山走去。

没想到这缺心眼的死胖子竟然真是个金不换的宝贝!

不走了,就留在清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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