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英蹲在铺得软软的床上,拿了一根猪鬃毛逗弄着促织盒里一只刚刚捉回来的蟋蟀。整个小院除了虫鸣外,寂然无声。
这个时候,玲珑刚刚乘坐了双马拉就的大号马车去庆丰一厂二厂。各大包子店庆丰各掌柜早已在厂坊内等候多时,低头伏首,一脸恭敬。账本一一奉上。累满了铜钱的樟木箱子一只接着一只的送上玲珑乘坐着的马车。
远处有人指指点点:“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好大的威风。”
“您不知道吧,这是庆丰老板的相好的,未来的老板娘,可处巴结好了。说不定一个看上了,就是一飞冲天。”玲珑身边有人听到,悄然跟玲珑咬着耳根。小姑娘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你们才是老板的相好,你们一家都是老板的相好!
却不知年方十二的小老板一日之间已被安上了N多个相好。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点数,交收,五名侍卫骑在马上手执刀剑链锺,在一旁看守银钱。
十几家的掌柜,一一对过了账款。玲珑对账款无误者,稍加勉励之后便是拿过了一贯钱,点了人数,拿了几只小桑皮纸袋,各分了二十枚铜钱投入纸袋,又分给了掌柜,让掌柜的拿回了店里分给伙计。
“这是老板对你们的奖赏。每月有一回,视你们工作是否出色来定数。”这家掌柜是在西坊的比较早期的几家当中的一家。本来工钱就丰厚,这一来就更是喜上加喜,高兴得不得了。
打发了这家之后,便又对上了下一家的帐款。这家的账款有些不符,玲珑便是冷着脸的让掌柜留下。等待最后一并处理。
奖赏没有,还得拿了自家前途去拚。在这别家的常柜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里。纷纷警醒着自家,切不可因为一时的蝇头小利毁了自己的大好局面。
玲珑掌账二月,总掌柜的范儿已经养成。与之前为杨英洗衣倒水的小丫环,已经是判若两人。
相同时间的洛阳农郊,阿福站在叶夜的身边,张大着嘴看着叶夜数着铜线给乡农,又将一袋一袋的小麦又或是稻谷的收回车队。眼见着车子已满,叶夜朝着阿福打了一个眼色,阿福立即拉出了一个小小的模形,跟乡农们推销起了少爷的那套自动灌溉系统。
阿福这回与收粮队一起出门。杨英打算将水轮推广到民间,叶夜正好收粮,跟乡农直接面对面,正是最好的将水轮推进民生的好时机。
随只第一只水轮被推销了出去,阿福听从叶夜的说话,在一眼极为低洼的小水潭上方,按装了一只水轮。水轮不大,但潭底的水足以自动舀起,再自动浇灌在高出水潭不止一丈的农田沟间。
农人瞪大了眼,奔走相告,叶公子说了,这是诸葛卧龙先生发明的水轮。不收现钱,以粮交换即可。又或是现在无粮,在次年用粮交换也可。实在无粮者,次年收回水轮也可……
这么多种选择之下。水轮顺利的进入乡间的农家。淳朴的乡情之下,竟然替代了不少的银钱,换回了不少粮食。
水轮有偿架设,而修补水轮的方法也在交易粮食的过程中被有意的泻漏给农人。要用钱买的才是好东西,白送没好货。杨英很清楚,推销水轮,收钱比不收钱效果要更好。
独孤氏心情非常之好,从进门到落坐一直嘴角就没有停过勾起。她倒卖小麦赚了一笔,荫下的农人今年收的麦子也都卖得了好价钱。心情很多年没这么轻松过。
二儿子阿麽刚刚交了两箱子铜钱给自己,说是包子店的分红,独孤氏做梦都没有想过,原来长安城中最是炙手可热的庆丰包子店竟然是儿子开的。更想不到的是,给丈夫的二成分红儿子直接差人搬到了她的屋里。
这也顺带的让独孤氏明白,夫郎是知道儿子开了这一家包子店的。这杨家的男人啊,就是这一老一少最是心机深沉,夫郎也就算了。这儿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长成了这样,可当真是让独孤即万分骄傲之余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还真有天降良材这回子事?
六十贯,满满的两箱子铜子儿。重得两个贴身成年嬷嬷一起搬都搬不动!哪怕是家中曾经大贵的独孤氏,在见到这些铜子时也不能无动于衷。
门外有整队的车马声,停驻在了大门外。人未到,杨坚的笑声已经从大门处朝屋里传来。“伽罗!快来看看是谁回来了?”
杨坚身边带着一个少年,这少年身高一米七二三左右,瘦得很,全身皮肤被晒得很黑,头发也相当的枯槁。咋一看,独孤氏跟本认不得来人是谁。
“嫂嫂!阿爽回来了!”自称阿爽的黑呼呼的瘦高个少年,一路小跑到了独孤氏的面前。合掌拜倒。
“小叔?真的是你?你怎么都变成这样了,嫂嫂都认不得你了!”独孤张大着嘴惊叫过之后,便是一轮的女人特有的唠叨。这个比杨勇还小些的杨爽,丈夫杨坚的小弟。自老太爷杨忠逝后,杨坚将小弟抱回家,一养多年。十四岁那年,杨爽出门游历,一边三年,此时终于又回来了。
“来!让为兄给你好好洗洗尘!来人,备好菜,备好酒!把孩儿们全都叫上,咱们全家一块用膳。”杨坚手向天上一扬,眉飞色舞。他很久都没有这样高兴了。
饭桌之上很是丰盛,清炒豚肉条,醋溜鲤鱼,酱爆豬肚丝,清蒸蒜泥虾,炖鸡,腌臜白菜,肉沫炖的缸豆,林林总总,没有一种是杨爽见过的。这酒都还没有上,食指早就忍不得的大动起来,馋得抓耳挠腮。
一人一张桌子,小小的桌面上,六七种吃食,成年人的桌还有一壶好酒。边上服待的侍女添好饭汤,一声起箸,便是风卷残云。
杨爽嘴馋,但却没有一个人笑他。因为这些个吃食在杨府出现的时间还短,每个人吃起来,几乎都是那一付模样。
相比之下,杨英就显得吃得很厮文了。家里的这些个美味,基本都是他时不时嘴馋给弄出来的,再教给厨房去弄。他吃过更好的,这也不过是刚刚好能够得上家常而已。
杨坚一边吃着饭一边问话,完全忘记了他自己订立下的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阿爽!你这在外一玩三年,应该罚!早就该回来帮大兄!”重新坐定的杨坚,被杨爽敬了一碗酒,酒到杯干,一脸的红光。呵呵大笑的道。
杨勇一脸的呆像,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这一面。从来父亲在他的印象中就是古板而固守礼节,有一个二弟让父亲另眼相看,杨勇已经感觉到相当大的压力。现在又出现一个久已不见的父亲的小弟。家里的宠爱必会分得更为单薄。
“大哥,我外出是游历,并非游玩!第一年,我去了北齐,穿过柔然的草原,一直走到西突厥的大漠。第二年,我又自西突厥穿过,向南一路走到吐谷浑,吐谷浑的南方党项,我也去过。就剩东面的扶余勿吉还没机会去了。三年过得实在太快太快。”
杨爽本人也相当的激动。双手比划着东西南北朝向的乱指。
杨坚朝独孤点了下头,朝杨爽道:“看你说得,三年时间,一天不到三年,你就不打算回家?家里不好吗?有大哥嫂子宠,有这么多小不点任你揉捏。接下来你就才老实果在家中,哪也别去。好好的在家里做学问,哪都就别跑了。”
独孤氏捂着嘴笑,招呼着大家伙儿多吃,酒过了三巡,便领着自己的女儿,大儿子的媳妇,一道离席。这是正式的接风宴,女人家不宜多留。不一会,整个大厅便只剩了一堆大小男人。
杨爽杨坚一阵大笑。杨爽黑不溜秋的皮肤上,脸上两陀圆圆的高原红显得犹为的光亮!那是典形的高原给他留下的痕迹。头发枯稿得跟草似的,那也是高原留给他的礼物。
杨英有些好奇这家伙是怎么用三年时间到处走的。就是靠了马这种生物吗?突厥于杨英来说,仅仅只是听过名头而已,还没有形成一个大概的概念。前世并没有踏足于西藏或是新彊的他,还是十分的好奇的。
杨爽大筷的夹着从未吃过的美食,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大快朵颐。汁水淋漓之余。呜呜有声,的说着各种他认为有趣的边远风貌。
吃得有如野兽,吃相相当的狼狈。第一轮的菜品种多,但份量并不算多,不一会儿已经干光。
杨坚心里特别的高兴,节俭的他少有的吩咐了下人们赶紧的准备另一桌送酒的好菜。黄酒也另叫了两坛子。
吃得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的杨爽,毫不在意几个侄子精光闪闪望着自己的眼睛。从怀里掏了根骨签,把牙缝里塞着的肉慢慢的剔出。这是草原地界上的人的习惯。
杨英侧头望着这个小叔叔。能将别人的习惯形成自己的习惯,这个是肯定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的。没想到这小叔还真在草原呆过一段。
几个孩子问的话都很有趣,但是总归天真了些。反倒是排行老二的那孩子,区区几句问话就提起了杨爽的兴致。突厥到底有多大,牧民是不是都善骑射?
吐谷浑是种满了葡萄还是有很高的大雪山?
党项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好的药材。这些药材是否有药客运到关中?
这孩子问的问题,别说是杨爽的兴致,就算杨坚的兴致也被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