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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醉

魏家的酒坊设在别墅庄园的一个僻静角落里,一圈红土矮墙围起三间屋子,吴老师傅一家住了其中一间,一间用作库房,中间一间大的便是根据王宣之图纸所搭建起来的一整套蒸馏酒设备。

范慧兰心情低落,一路过来,没有当着三个男子的面哭出来,便已经算是坚强了,却哪里有兴趣参观这些奇奇怪怪的设备。

吴老师傅这时倒做起了介绍,指着灶台道:“王小郎君请看,这口大锅里置满清水,其中又置一木桶,桶内倒入黍米酒,盖上桶盖,以竹管通气,这竹管费了老大力气才弄好,连接处勉强还算紧密。”

王宣之仔细观看,每根竹管的连接处皆缠了厚厚的油布,不致蒸汽流出。

嘴上不由赞道,“吴师傅果真好手艺,这连接之处可以说是密不透风啊。”

老酒师吴杞连称不敢当。

王宣之目光一转,看到竹管缓缓向下倾斜,慢慢渐至平稳,放置在一个石槽之上。

心中一动,便道:“这想必就是冷却之法了,吴师傅果真是行家,这用流水覆上,冷却之效果必然甚好。”

吴杞赶上几步,指着竹管的出口处道:“小郎君谬赞,此法皆源自小郎君奇思妙想,老夫便是再活百年也想不出如此之法,来,小郎君请看,这里便是出酒之口,如今这出酒效率还是不高,我昨夜思之,在木桶出气口用大竹管导气,然后分以数十小竹管,如此效果和效率估计便能高出不少。”

王宣之点头,赞道:“有吴师傅在此,我们这酒何愁酿不出来。哈哈哈。”

看了半天这酿酒设备,王宣之便对魏广道:“听你说了一路这酒如何如何好,到现在也没尝到半口,走吧,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好酒好菜,让我们喝个痛快。”

对于这蒸馏酒的成功,王宣之也深感雀跃,利用后世人的见识在古代办成一些事情,那感觉还是相当爽快的。

饭菜自然早就备好了,王宣之几人回到正厅里便已经摆好了,今日也没有长辈在场,最多有个平日颇有些威严的小师妹在场,而且此时心绪显然不佳,魏广便又恢复本色,满嘴胡言乱语,大家吃喝间也觉随意轻松。

“子通,你可不厚道,这光有菜,却是没有酒啊?”几案上鸡鸭鱼肉皆有,却是不见一滴美酒。

魏广嘿嘿一笑,“自然都准备好了,来人呐,上酒。”

便有几名小婢抱着几坛子酒进来。

在座四人几案上登时便各多了一个酒坛子。

王宣之揭开封子,登时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一旁小婢用木勺将酒舀进一个铜酒壶,再为王宣之倒了一杯。

盛酒的酒杯是新平的青瓷酒具,此时在江左士族之间颇受欢迎。新平镇也就是后世的景德镇。

经过蒸馏的酒水清冽澄净,一眼见底,与东晋此时最为普遍的米酒大相径庭,这第一点不同之处便是色泽,虽然顶尖的会稽黄酒色如琥珀,不见杂质,但比之从未现世的白酒,清澈如水的蒸馏酒便更加讨喜一些。

王宣之拿起酒杯,轻啜一口,味烈而燥,细细品味,齿颊留香,想来那个吴杞还在其中加入了某些香料来调味。王宣之估计这酒精度应该在三十到四十之间,在后世算是属于低度白酒,不过相较只有十来度的黄酒,这酒已经算是烈酒了。

“这酒很好,若是拿到外边去卖,必然是要被哄抢的,咱们看来马上要发财了啊,哈哈。来,我提议,我们一起走一个。”

魏广满脸喜色,此时也是信心满满,握着拳头道:“这次我们不但要赚大钱,还要拿下御酒皇商,气死那个自以为是的虞麻子,哈哈,哦,对了,子恒,你说什么走一个?”

“厄,就是我们一起干了这杯。”

“哦,好,来,我们都把酒杯倒满,我先干了啊。”

王宣之眼角余光看见范慧兰坐在那儿闷闷不乐,痴痴傻傻的,似乎对大家说的话半点反应也没有。

“小师妹,想什么呢?既然来了,便喝个尽兴,大醉一场,明日就忘了那些烦恼。”

范慧兰看了一眼王宣之,呆呆地,又盯着身前的那只酒杯发呆,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右手猛地抓住酒杯,脖子一仰,喝了干净。

这酒颇为猛烈,一口喝下,那酒流经喉管,便跟烧起来一样,范慧兰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范蕙兰从小到大向来都是长辈眼中乖巧的女娃,哪里喝过一滴酒,这次一口闷得还是酒精度远超酿造酒的白酒,也不知道是酒劲上来,还是咳嗽导致,原来白皙的脸蛋登时红到了耳朵根。

“额,小师妹,你别一口全喝了啊,这酒还是得慢慢品的,你喝这么急容易醉。”

“哈哈哈,小师妹海量,这点酒算什么,来,快满上,我敬你一杯。”魏广却是个人来疯,加上早上被她爹修理的够惨,便想着在范宁的女儿身上找补些回来,开始不住的劝酒。

范慧兰此时大约是酒劲上来,两眼迷离,摇头晃脑起来,嘴里却是哼哼唧唧,自己又倒了一杯,咕噜一口,又是全倒进了喉咙里,随即又是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王宣之大摇其头,虽然在边上极力劝说,但是无奈范慧兰自己要喝,连双鱼铜酒壶都攥在手里,一杯接一杯。

王宣之心道,“这是要把自己灌醉的节奏啊,也好,醉了就什么也不想了,明天也许就都淡忘了吧。”

魏广却是在边上没心没肺的劝酒,手舞足蹈,大赞小师妹酒量高。

王宣之气得一脚蹬了过去,将魏广踹翻在地上,瞪着眼,低喝道:“魏子通,你还是不是条汉子,没见她这么伤心吗,咱就别幸灾乐祸了。”

魏广还是第一次见王宣之发这么大脾气,看看可怜兮兮的小师妹,也醒悟自己确实小人了,干脆闭上嘴,回到自己座上。

“喝呀,怎么都不喝了,魏,魏广,你不是总在学堂夸耀自己海量么,人呢?来,本姑娘,本姑娘要和你比试。”范慧兰此时有些意志模糊,大着舌头,想要跟魏广这家伙比试酒量。

王宣之赶紧朝魏广那里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自己却道:“小师妹,魏广已经醉了,我看你也快了,要不让婢女扶你到客房休息。”

“我,我不去,王宣之,你这纨绔子,败家儿,跑了老婆的大傻瓜,来,我跟你喝,今日不醉不归。”

王宣之顿时感到满头黑线,都说酒后吐真言,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啊。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咱有的是机会,今天你醉了,还是改日吧。”

“醉,哼哼哼,我怎么可能会醉,我现在很清醒,只想喝酒,不是你说的,喝醉了就忘了么,为什么我还不会醉呀。”

范慧兰说完这句话,便是脖子一歪,睡死了过去,嘴里兀自喃喃:“喝,喝酒,我谁都不怕。。。”

话分两头说起,正午时分,王宣之领着范慧兰出了书院不久,范夫人便因为寻不到女儿而心焦上火,这时有个书院打扫的老农见到,便说不久前见到小娘子上了王家郎君的马车。

范夫人乍一听,还以为是同琅琊王氏的王冲之一道出去了,没好气地道:“这丫头也真是的,就是出去也该支会一声,为娘的什么时候拦着你同立渊交好了。”

那老汉听见夫人的言语,心中疑惑,道:“禀夫人,那小郎君可不是叫立渊,老朽眼拙,但也认得他名叫王宣之。”

“什么!就是那个常逛楼子的纨绔,王宣之?前几日刚祸害了陈郡谢氏的新酿,这是怎么了,蕙兰向来乖巧,怎么同他出去了。”

范夫人眉头紧皱,提起裙摆,转身急急去寻当家的。

不大一会儿,尚在打扫的老农便见到主家范先生急匆匆从这边走过,身旁还跟着驾牛车的把式陈大牛。

“徐老汉,你刚刚见到我女儿的马车往哪里去了?”范宁急匆匆问道。

打扫的老农名姓徐,见到主家,忙道:“往县上去了。”

“大牛,快去备牛车,去剡县。”

把式陈大牛便急急去备车。

范宁笼着袖子,脸上十分焦急,来回踱步。这时夫人也追了出来,一边小跑,一边嘴上喊,“相公,可要把蕙兰带回来啊,那王宣之是什么东西,吃喝嫖赌那是没有一样不沾,女儿跟他一起,便是平安回来,也怕别人说闲话,人言可畏啊。”

范宁面色凝重,点了点头,“我省得轻重,这就去将女儿带回来,夫人宽心。”

范夫人已是眼眶湿润,现在满脑子都是不详的预感。

范宁便宽慰道:“那王宣之虽然在外**成性,但在学堂尚还守规矩,这事或许没那么糟糕。”

“还不糟糕,难道要等你女儿被那纨绔子欺辱才后悔么,我告诉你,女儿若是吃半点亏,我,我便不过了,呜呜。”

范宁本事谦谦君子,最受不了女人哭,赶紧道:”夫人,我这就出发了,便是闯进金庭王氏宅邸,我也要把咱蕙兰平安带回来。”

这夫妇二人的对话中,直接便将王宣之扣上了诱拐少女的罪名,显然王宣之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这纨绔公子的名号算是深入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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