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等在湖心亭的沈修容,本还在想慧修仪为何要邀请祯容华去赏荷,忽听见前方一阵杂乱的声音,她心里不由有些不好的预感,刚扶着宫女的手站起身,就看见慧修仪的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修容娘娘不好了,我家娘娘和祯容华一起落入了水中,您快去瞧瞧呀!”小宫女都快哭出来了,显然吓得不轻。
“什么?”沈修容脸色大变,忙急匆匆的走出湖心亭,往慧修仪或祯容华落水的地方走去,若是这二人在清荷池出了什么事,她作为当事人,只怕也撇不清关系。
沈修容到的时候,慧修仪已经被救起了,正怔怔的瞧着望着湖里挣扎的祯容华,她一着急,就开口喝道:“都在干什么,还不将祯容华救上来。”
又是两个会水的宫女跳了下去,加上湖里还有两人,四个人终于带着祯容华向岸边游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慧修仪,见慧修仪脸色苍白,她刚想问候一声,可慧修仪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不是我,不是我……”
沈修容伸出的手一顿,看着那断裂的栏杆,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看到这般景象,再看那祯容华,她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她与慧修仪是同年入宫、同年受宠的,一直以姐妹相称,这一年来,慧修仪因为失宠而备受煎熬,她也常常过去安慰,甚至也曾在皇上面前隐晦的提过一两次慧修仪的名字,但是这些并未改变慧修仪失宠的定局,可就算如此,慧修仪明明那么聪慧的一个人,也不该因为嫉妒,作出这般愚蠢的事。
残害嫔妃的罪过,沈修容承担不起。
此时祯容华终于被救上岸了,可是人已经昏迷,脸色看起来更是青白得吓人,沈修容不敢耽搁,一边吩咐人快去太医院请太医,一边让人去凤仪宫跟孙皇后禀告这件事,她则亲自领人将祯容华送回撷芳斋。
孙皇后得到消息的时候,她正心情甚好在选给五皇子做小肚兜的花样子,听到这个消息,她眉头一皱,首先想到的是,慧修仪与祯容华之间并无交集,她们怎么会走在一起,还一同落入水中?是祯容华的挑衅,还是慧修仪的迫害?
挥挥手,让小宫女将桌子上的花样子都拿下去,孙皇后问道:“慧修仪和祯容华可还好?”
“回娘娘,慧修仪被救上来就已经没什么事了,倒是祯容华有些不好,救上了就已经昏迷,到现在还没醒,太医现在已经去了鱼泉宫,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惜竹平息了一下语气,低头的回道。
“祯容华还没醒,”孙皇后眉头皱得更深了,后-宫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可能和简单挂上钩,她觉得此事其中必然还另有隐情,“你可知道慧修仪她们是为何会落水?”
惜竹回道:“听来报的沈修容身边来报的太监说,好像是慧修仪邀请祯容华去看清荷池里的千瓣莲。”
“千瓣莲!”孙皇后吸了一口气。
去年,两个新入宫的选侍因争看清荷池中的千瓣莲而落水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既使她在病中也有所耳闻,听说那件事并不简单,最后还牵扯到了郁妃头上,郁妃也因此被曝畏罪吞金自杀了,没想到今年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想到郁妃,孙皇后就叹了一口气,若是她还活着,英妃也不可能晋升得这么快。
“娘娘,”就在孙皇后伤怀间,方姑姑急匆匆的走进屋,福了个身,“小乐子来报,皇上已经知道祯容华落水昏迷的事,现在正往鱼泉宫去。”
“皇上去了鱼泉宫,”孙皇后脸色变了变,扶着方姑姑的手起身,“走,我们也过去瞧瞧。”
不一会儿,满宫的人便都知道了祯容华落水的事,听到皇上已经去了,也顾不得那晒人的太阳有多大,都纷纷往鱼泉宫赶去探望。
祁彧大步往撷芳斋走去,身后并没带许多人,只有几个他常用的奴才,此时他看起来面沉如水,显然心情很是不好。
得到祯容华落水的事时,他本无甚在意,可当听到祯容华是在清荷池落的水且至今还未醒时,他才动容的。
他是从小看着宫斗长大的,对于后-宫的女人,他的印象是你永远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所以,即使他做了皇帝,他也不敢小看后-宫里的女人,昨日一时心动冒然提醒了祯容华,事后他就有些后悔,却没想到今日祯容华就发生了这等事。
来禀告的太监是鱼泉宫傅昭仪的人,小太监跪在地上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和目前状况,他心里的怒气更甚,清荷池的栏杆难道是纸做得么?断了一次不说还要断第二次,他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怪。
到了撷芳斋,早一步得了消息的傅昭仪已候在门口,祁彧没有与她寒暄,摆了摆手就大步走进祯容华的内室,此时内室里太医奴才的有好些,他没管这些人,看着床上的原本鲜活的女子变得脸色苍白,没了活力,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心疼。
顾不得满屋子跪着的宫女太监,他大步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抚了抚祯容华的脸颊,有些发烫。
“为何这般烫?”他声音里含着隐怒。
“回皇上,”头发胡子都已花白的老太医颤颤巍巍的磕了一个头,“祯容华已无大碍,只是落水时间略久,又吸入太多的湖水,邪气入侵,虽大部分已被逼出,但依然有部分残留体内,此时发烧正是那些邪气在发散,皇上放心,微臣已让人下去熬药了。”
祁彧瞥了一眼跪了满地战战兢兢的奴才和那个太医,才开口道:“都起来吧!”说罢,又把头转向那个太医,平静的继续问,“祯容华为何还在昏迷?王院首呢?他怎么没来?”
听到这话,老太医一惊,差点又给跪了。
这祯容华是何人,他之前并无多深的印象,想来也不过才五品位分,由他来出诊正是合适,太医院常年混迹在后-宫,都要学会时刻揣摩后-宫诸位主子的心意,可今日,当了几十年太医的老太医忽然觉得自己老了,竟没猜出皇上对这祯容华竟被这般看重。
后-宫太危险,他觉得趁着自己的老命还在,这些年又存了些家当,还是早早告老还乡去,他这么一大把岁数实在是经不得吓了!
“皇上,王院首昨日去给太后请完平安脉,今日正忙着为太后整理脉案不得空,知晓微臣略通风邪之症,这才遣了微臣来。”也顾不得擦擦头上的冷汗,老太医弓身回道。
“既然是在为太后整理脉案,确是打搅不得。”祁彧眯了眯眼睛,转头继续看着床上的人,“祯容华至今还未醒,你先候在这里待命。”
“是。”老太医应道,终于得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林淑妃到,郭充仪到。”
祁彧为于瑾瑢捻了捻被子,在二人进门之前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看到林淑妃和郭充仪,他淡淡的开口问道:“两位爱妃来瞧祯容华的?”
“是,”二人福了个身,林淑妃说道,“嫔妾听说祯容华在清荷池落了水,吓了一跳,真怕再重演去年的悲剧,特意过来探望祯容华,竟不想落到了皇上后面,皇上放心,有您的真龙之气镇压着,祯容华必定会没事的。”
祁彧点点头,却没说话。
林淑妃见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也知道皇上心情不怎么好,于是退到一边,拿眼睛看了几眼床上的祯容华,目光微闪,面上的担忧却一览无余。
才没过多久,孙皇后也来了,给祁彧行了礼后她也安静的坐在一旁,不一会儿,后-宫的嫔妃们都陆陆续续的来了,瞬间将有些显小的撷芳斋挤满。
皇上一直没有走的意思,嫔妃们也不敢告退,都安安静静的坐凳子上,偶尔瞥一眼躺在床上的祯容华,见她脸色白得可怕,皆慌忙的低下头,虽然心里都巴不得这祯容华就这么死了才好,可此情此景她们也只能作出悲恻的模样。
慧修仪尽量躲在嫔妃们的后面,落水的后遗症使得她此时脑袋也有些昏沉发胀,紧紧的抓着手里的帕子,如此安静得有些可怕的氛围,让她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她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在她的计划里,她才是那个躺在床上被人探望的人,可现在却恰恰相反,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