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数千里外,仙岛中央,一座白色大山高耸入云天之上,远望好似一只擎天巨手,近看如同一道天幕低垂,白云从山旁悠悠而过,与白皙的山岩浑然一体。
若能从云端俯瞰,才觉此山并不以峰高为奇观,而是占据了整整方圆近千里之地,如同一座山包似的,极为突兀地拱出大地,与仙岛之上的所有山峦都截然不同,显得与这片天地都格格不入,故而称奇,誉为圣山。
不仅是仙岛之上的蛮荒野人如此认为,就连寻常的野兽也似乎不愿靠近此山,凶兽与大妖更是绝迹,平滑的山岩之上,没有半分植物扎根的痕迹,仿佛是一整块玉石打磨而成。
圣山脚下,林间被开辟出一块圆形的空地,空地之上搭建着零散而简陋的小木屋,每一间木屋的屋顶之上,都插着以岩石打制的图腾,一枚大日烈阳。
这里是属于拜日部落的营地,此刻营地之中升起冉冉烟火,与其他蛮荒野人组建的部落略有不同,拜日部族周遭的环境稍显整洁一些,地面用白色的细砂铺就,族人穿着的也并非原始的兽皮衣,而是用粗制的麻布衣与编制的草鞋代替。
部落营地的南部,一处正对圣山方位的石台下,拜日部落的巫祭长老正带着一众族人,向着石台上一尊纯以黄金打造,辅以凶兽皮毛、翎羽装饰的精美王座,不断地跪拜祈祷,仿佛正在举行着某种仪式。
一人端坐于王座之上,透过斜阳的余晖,可以看见他长长的影子拖拽在石台上,整个人如同大日一般,无时不刻散发着煌煌烈日之气,他每一口的呼吸,都能够将石台之上的温度提升少许,将整座石台炙烤得如同火炉。
“太慢了!真是太慢了!”
那个全身散发出炙热光辉的人,终于开口说话,并非蛮族的语言,而是大德王朝的语言,语气充满了不耐与烦躁,显然他的耐心快要因长久的等待而几将耗尽。
他靠坐于王座之上,以手支着下巴,习惯性的想要用另一只手轻抚胡须,却忽的发现那条手臂早已空空如也,眼中喷吐出一道火焰,神情也在瞬间变得更加烦躁。
瞥了眼石台下首,打造于石柱之上的一处石牢,看着那石牢之中略显瘦削的身影,口中呢喃道:“真的不是她么,可是这也太相像了,若非两人如此相似,我亦不会只扫了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可惜,可惜此子是那个混账的女儿!混账,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得到!而我却……”
那人说着说着,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恐怖狰狞,说到最后,几乎咬牙切齿,大声咆哮了起来,一下子打断了下方众人的祈祷,这才发现了自身的失态,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这一口气咽了下去。
“没关系,今次只等我积攒到足够的祈祝之力,恢复了手臂的伤势,就可以直接进入圣山之中,打开那处神秘通道,哼哼哼!燕孤峰,你想不到吧,这座仙岛之上,有你在大德永远也无法获取的力量,而我赤成愁,很快就要成为这股力量的主人!”
赤成愁转头望向身后的圣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为了得到力量,报复今生夺爱之恨,一生遍寻海外,花费数十年光阴,终于找到了这座迷失海外的仙岛。
而在探索了整座岛屿之后,终于寻到了这座奇异的圣山,感受到了封存在圣山内的强大力量,连赤成愁都为之心惊。
奈何此山非比寻常,山中的白色岩石,坚硬程度远超最坚硬的神通宝器,任何五行神通轰击其上,都造不成丝毫影响,无法轻易将之开启,取出山中封存的那股力量。
于是他便设法降服了周遭的蛮荒部落,这一处所谓的拜日部族,便是他在海外建立的一处都天烈日教分支。
祈祝的力量汇聚于王座之上,赤成愁深吸一口灼热的烈阳之气,身体似化作流光消散了开去,在石台之上,凝聚出一团烈焰,将下方石台灼烧地冒出白烟,黄金打造的王座瞬间化为金液流淌。
石台外的蛮荒野人目睹他化身大日,祈祝的声响更加嘹亮,跪拜的动作也骤然加速,却不闻口鼻之中沁满了焦糊的气息,在虔诚的祈祷之中,被燃烧成了一个个人形火炬。
夙蝶望向下方自愿献身而死的蛮荒野人,心中略带不忍之意,却因为被关在了石牢中而无法挪动分毫,只能蜷缩成一团,死死忍受着近在咫尺的烈日炙烤,干涩的唇角都被牙齿咬出了斑斑血迹。
烈日在石台上静静燃烧,持续了足足半柱香光景,光芒这才开始稀薄暗淡,再度显露出赤成愁伟岸的身影。
赤成愁看着已经彻底恢复如初的手臂,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轻轻一挥手,将下方依旧跪拜着的残骸化作飞灰。
他将身上的气息收敛,习惯性地摸向自己的胡须,却发现须髯不在,抬手向天一抓,幻化出一张水镜来,对镜一照,才发现他的脸竟变得有些陌生,就仿佛返老还童,一下子年轻了十岁,看来当初决意在此收集野人祈祝之力,果然是个极为明智的决定!
“哈哈哈,好了!万事俱备,只等三日之后通道开启,便可以进入圣山之中,寻找到了那股力量,我就可以一步成仙!”
就在大日散去,星河重新凝聚于天穹之际,一道金光自远方飞射而来,笔直刺破了云雾,划开了山峦,甚至盘旋天空之中的凶兽飞鸟,被这道金光一碰,瞬间化作一团团血雾爆散了开来。
赤成愁眉头一扬,转身看向了那道激射而来的金光,千里距离对于二人而言,也要盏茶时间才能飞跃,但此刻却容不下任何一人再多做准备,因为二人的战斗,早在这道金光显露时就已经开始。
“赤成愁!果然是你!”
剑气横空,金芒之中传出怒吼之声,燕孤峰凭着感应,寻找到了圣山附近,之前烈日余晖之下,见到了自地面升腾而起的光芒,就猜到了此地非同一般,靠近一看,果然是有人施展出了‘都天化日决’。
“燕孤峰,我还想让你多活几日,没想到你竟然追到了此地,莫非是想要救回你这女儿么,真是可笑!”
赤成愁双目如炬,全身烈阳之气翻腾如龙,一步踏空,虚浮在了石柱顶端,石牢被他一掌拍碎,伸手将昏迷不醒的夙蝶抓在了手中。
燕孤峰见到女儿半死不活的凄惨模样,心如针扎,目呲欲裂,但御剑的速度却缓慢了下来,生怕那疯子下手残害于她。
“哼!当日你斩断我一条手臂,今日我定要百倍相报!燕孤峰,你这个莽夫,不知死活的东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说话间赤成愁在夙蝶身上一划,顿时火焰燃起,一股剧痛传来,让她在昏睡中开始不断的挣扎。
“哈哈哈,爽快!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个办法?贱人!我让你跟了这个混账,若你知道了今日,我要将你的女儿折磨致死,定然会死不瞑目吧!哈哈哈!”
赤成愁疯狂大笑,手指连弹,在夙蝶身上划开一道道血口,火焰顺着血脉燃烧,似以血液为食粮的野兽,侵入身体之中,开始活生生地蚕食这具美味的血肉。
燕孤峰怒吼,一剑斩出,然而剑锋却远未及身便已消散,因为这一剑下去,赤成愁并不会死,夙蝶却会被一剑斩碎。
“多么可笑,燕疯子,你不是很能打么?来一剑杀了我啊,哈哈哈!”
“你疯了!之前我还将你当做今生之敌,如今看来,你就是一个毫无廉耻的无赖,像你这样的废物,怎配再做我的敌人,让我杀你,你根本不配!”
燕孤峰挥剑一扫,将下方山石割开一道裂隙,表示要与他斩断一切关联。
赤成愁笑容一滞,冷冷凝视着面前的宿敌,缓缓摊开手,将手中的夙蝶向下一丢,砸落进一间木屋之中。
“动手吧!我赤成愁身为都天烈日教主,今日便来挑战你这个大德朝廷的走狗!我虽是个废物,却正配与你这条狗一战!”
说罢他已身化大日骄阳,光芒四射,冉冉升空,所散发出的灼热光亮,把仙岛中央的圣山都照得通亮,顺带将满天星辰都彻底掩盖。
燕孤峰向下方望了一眼,叹息一声:“好,今次没人打扰,也是你我分出生死之时了,纠缠数十年的这一段恩怨,也是时候斩断了!”
剑芒凛冽,他亦化作一柄长剑,冲霄而起,直刺向九天青冥,全身散发出决然战意,这一战二人必将分出生死。
天地之间,日月同现,一道剑影,游走高天,仿佛蛮荒传唱的一首古老歌谣,大日星现灼万里,箭射金乌失不回。
离圣山数千里之遥的山脊处,罗凌正靠坐在一颗大树之上闭目调息,此刻忽的醒转,抬头看向天空,透过林木茂密的枝丫,一道流光笔直刺下,点入他的眼眸中。
“这个巨大的太阳,我曾经见过,难道就是当日围攻西都,都天烈日教教主本尊?原来他真的在此!”
罗凌眼中露出骇然,不过随即想到了燕孤峰此行的目的,立刻了然,思索片刻,低声自语道:“入圣强者的精彩一战么,怎能缺少观众呢,我倒想看看与他们相比,自己还有多少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