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刚进密道那道墙便又合上了,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身形顿住,在脚下踢出一粒石子,使原本九星连珠败落。门,缓缓而开。
黑影扯下面纱,露出娇美容颜,赫然,那便是沧月。此时,她人已在燕皇宫门之外,面对此时的空寂她不禁向遥居中心的男人投去冷冷一笑,面容全是嘲笑。以为自己为君便可天下无敌?无知的昏君。
身形快速闪动,见到指定处有所变化便不动声色的从怀中取出人皮面具往脸上敷去。冷冷看过站于宫主身边的男子,脸上越发柔和。
蔚然身着一身白色衫裙,腰间缀着价值不凡的玉佩,绝美的容颜没有过多的表情,步子移动间眼光迸现:“风公子,别来无恙?”
风凌宇跟在她身后,同样一袭白色长袍,腰环玉带,宽袍长摆,黑发长束,额间几缕发丝垂落,俊美不羁:“多谢宫主相赠美人儿,风某感激不尽。”
“哪里,公子客气了。”转身停在檐边,新奇一般将风凌宇重新打量一番,故作惊奇,“公子也觉着这红装太过花枝招展改装素净了?”
“红装,自要有人匹配才算情趣。人已不再,何必自辱?”
蔚然眨眨眼,“公子有十余位美人,这,又似乎您是为情所困?”
“情?”风凌宇笑,眼中似满是嘲弄,“只怕我也是一厢情愿哪!”
“哦?”蔚然的语气满是疑问,似乎她也没有料到此次风凌宇会同她说这些,一时有些疑惑,不过却也是稍纵即逝。
“我并不喜红色,只是因一位故人厌了素色而投其所好,为她找一个台阶,自己也没想到这一穿竟也穿了八年之久。”
“公子当真是重情之人,红袖佩服。”蔚然抱拳,复又问:“听说公子的夫人李默柔前些日子小产了。”
风凌宇脸色铁青,似又想到了什么,面上有些挂不住,便欲转身离开,突又听到蔚然的声音飘来:“听说风公子在尉迟小姐的然园逗留了一夜,第二日尉迟小姐便将这然园给烧了,那火势浇都浇不灭。”
“然妹妹是小孩子心性,烧了便烧了,她开心就好。”风凌宇步伐有些慌乱,再无一丝继续呆下去的想法,转身看了看脚下的尉迟府,跳下屋檐离去,远远听到他似喃喃的声音:“宫主似乎很关注尉迟府!”
蔚然笑笑,似是回话:“喜欢,嗯,非常!”
“宫主”在暗处隐藏了许久的沧月见风凌宇离开便飞身檐边立于蔚然右手一步之外。
“你来了。”蔚然听到身后的声响,并未转身,只是目光淡淡的看着那抹在夜色中化为虚无的白影,就那么淡淡的站着良久找不到话语。
“宫主,在燕皇宫生活并不久沧月倒是发现了一件趣事儿。”
“宫中秘辛?”蔚然转身缓缓一笑,“左右不过是于邪凌宠幸嫔妃,恩爱缠绵,雨水均沾,却是非人;再不就是你在宫中瞧见过风凌宇了。”
沧月惊,脸色颓及五颜六色,这些可都是她探听了许久才得知的,宫主这也太打击人了吧?于是哭丧着脸问道:“宫主是从何得知的?”
“哼,这于邪凌自继位起便已针对我尉迟家,这几年,我尉迟家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宫主是自风公子来时便已觉察不对,所以才将计就计?”
“嗯。”蔚然眼底冰冷,“你是如何发现的?”
“刚入宫没几日,便有即几位贵人来重画宫请安,当晚属下便中毒了,惊动了皇上前来探望。一日,属下的药中被加入了迷幻成份,索性属下懂得如何解除便不当一回事儿,谁知入夜时燕皇前来见属下熟睡便招手令身边暗卫代替他出现在属下寝宫,第二日辰时,身边之人又是燕皇。”
“单以此也并不能断定每每被临幸妃嫔都不是燕皇本人。”
“宫主,属下的探知从未错过。”
“好了,沧月,不要说这些了。这次,执行一个命令:把于邪凌后宫的水搅得越浑越好,我们方可趁水摸鱼。”
“主子是要???”
“去吧。”蔚然声音淡淡,“红袖宫再与世无争也与朝廷又莫大仇恨,皇室不可能会允许在江湖中有任何一个门派、家族的威望大的过他,所以,也是该一一铲除的时候了。”
“是。”
“沧月,你要记得,无论本宫的命令如何,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危,其次才是本宫的命令。”
沧月疾飞的身体顿住,不语,背对着蔚然笑了。
蔚然亦笑。
仓皇,震惊,痛苦,迷惘,清醒,冷静,抛弃,决断,思索,回不去了。
即使幼时那些是假的,但那些日子却是真的,他确确实实陪伴了蔚然儿时的岁月。
面对当前,在利益与荣誉,家与国面前,她将一片片痛得麻木的伤口揭开,让冷静的思维慢慢切割。
从不知所措到思维整理的条理分明,蔚然的灵魂经历了一次几乎可以说是浴火重生般的考验,这过程不能说是不痛苦,但尽管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她始终不肯推开那扇门将一切铺展开来,直到月夜下心魔突起,似乎也打开了她沉睡的心与记忆。
穿透那如水的时光,逾越过那不可逾越的障碍,她始终都得面对那种沉静,是一种接近奢华的高雅,宛如和氏美玉,只可遇到,不可强求。
“青魑,本主挺想念然园的那片竹林,不知被烧了没有,去瞧瞧吧。”蔚然向无人的角落轻语,随后也不等回话,便自己飞身跃下檐角率先踏上蜿蜒的石子小径。
前夜下了一场雨,虽然已经过了一日光景,铺就了小路的石子之间还残留着微凉的湿意,庭院之中的树木早已化为尘埃却只有那一片青竹林依旧郁郁葱葱,似乎并不以秋为意。
透过竹林之间的缝隙,勉强看清前方立着一堵白墙,墙身也有桐竹扶疏,蔚然唤过青魑,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把墙后夹角中的东西取出,将尉迟府一把火烧了,沧月自知该如何做。”
“是。”
随手扯下一片竹叶在指尖缠绕,柔软的叶片随着它手指的动作不停的扭动,为眼中忽然荡开笑意,将手中的竹叶撕裂缓缓开口:“将尉迟府所有值钱的玩意儿给本宫神不知鬼不觉的搬到风凌宇的新居,然后趁火势,报官。”
“是。”
然园之中大片的翠竹在黑残墙中显得更为惊人,树叶扶疏,分外安静。地面上的败叶残枝已经陈腐,脚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湿润而清新。
蔚然悄无声息地闪进竹林内,才走了两三步就愕然的瞧见,竹林下的青苔石上,长孙问天手捧一卷书阅读。蔚然发现他后,他也发现了蔚然的到来,抬起脸容。
层叠的翠嶂绿云之间,衣冠胜雪的长孙问天,眉目格外分明。蔚然瞪着长孙问天,长孙问天也凝视着蔚然,他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好像宇宙尽头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又似最高山巅永不可攀附的冰雪。
撇了撇嘴,蔚然回过神来。她左看右看,没瞧见这等公子哥身边伺候的美人儿的影子,于是又望向长孙问天。
两人一站一坐,隔着一丈多的距离,心电感应,眉目传情。大概是两个人之间感应的太过频繁的缘故,蔚然除了眼睛有些发酸外再没别的收获。
大概觉得这么怠慢了不太好,长孙问天把书卷放进袖子。蔚然又撇了撇嘴,转身走出竹林:“长孙公子应尽早找别处纳凉,否则被火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