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击掌,屋外的人顿时闯进屋里来,将青歌三人团团包围住。
识春道,“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全部杀掉?一个不留?连她,连他们的孩子都不留?
这八个字,令她全身上下无一不在颤抖,“这是……这是他的命令吗?”
识春道,“上边的命令,如果小姐不合作,便杀无赦。我们也只是执行者,小姐若是变了鬼可千万别来找我们!”
说完一挥手势,众人蜂拥而上。
杀无赦!杀无赦!杀无赦!这三个字如鬼魅一般回想在她的脑海里,他居然要对她杀无赦?
刀光剑影里,招招狠绝,血色乱飞,一切都被染红。
景晔,难道我们的爱都是假的吗?难道我们的山盟海誓都是胡说的吗?
我说的一生一世、天长地久,你说的千秋万世、至死不渝,都是骗人的鬼话吗?
你总说我不说我爱你,可是我对你的心说了啊。
景晔,你在哪里?景晔,你亲自来告诉我?景晔,你不是说要来接我的吗?
心成了魔,刀尖便疯了,见人就杀,见人就砍,地上断肢残体、血肉模糊,直到一个冰冷的身体从背后死死抱住她,又听得一个失而复得的声音在耳畔焦急的响起,“少主!少主!快住手!人都死了!”
之后只觉得脑后一痛,便混混沉沉不醒人事。
一队残军护着一辆青色马车穿越七弯八拐的暗道远离离州而去,那是早就准备好的逃生之道。
次日清晨,离州城破,被起义军占领,城楼上飘起了黑色的旗帜。
洛陵军残军不过数千,皆四处逃散,而有一股势力,却紧紧追着他们不放,一路追踪暗杀,势必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青色马车行了一天,在一个小镇上停了两个小时,另外又置办了四辆马车,队伍分成了五队,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而去。
身后的追兵仅仅隔了五个小时就找来,他们找镇上的人问了大概情况,便朝其中两个方向追去,向着那两个方向去的,分别都载了一男一女,那便是他们的目标所在。
小镇郊区一座普通民宅的后院里,初秋的叶已经开始了偶尔的凋落,铺在院子里的地面上,主人却懒得去扫,任由它做了垫脚的路。
“公子,这是你要的草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端着一个篮子进来,走向正坐在阳光里捣药的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很瘦,身上的白袍被轻风吹起,便像是要随风飘去一样。他的皮肤很白,却是病态的惨白,唯有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亮如星辰。
他将药篮子接过来,微笑道谢。
大婶从屋檐下搬了个小凳子出来陪坐在他旁边,关切的问道,“公子,你夫人还没醒吗?”
白衣男子回头望了望屋里,说道,“快醒了。”
大婶也随他望了进去,叹气道,“都睡了大半个月了,也该醒了,不然你这每天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你这身子也承受不了,哪天她醒了又该是你病倒了!”
白衣男子笑笑,没有接话。
大婶又叹道,“你们还年轻,孩子要多少就能生多少,这次的事你们也不要总挂在心上。”
白衣男子点点头,又向她道谢。
大婶再坐了一会便走了,说是过两天给他们送点新鲜的野菜来。
送走大婶,白衣男子又坐回原地继续埋头干起手里的活来,快到正午时,他从屋子里搬了一张靠椅出来,再在上面铺了一层软软的被衾,然后从里屋的床上抱了一个沉睡着的娇小女子出来,他将她轻轻放在椅子上,又替她盖上一床薄毯。
暖暖的阳光,沐沐的清风,院子里唯一的一棵秋海棠开得如痴如醉。
白衣男子将她安置好,便进了偏房里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他拉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用勺子搅动着热气,又时不时用嘴吹一吹,尝一尝,待不烫了,便舀起半勺往女子口中送去。
汤药依然从嘴角流了出来,他赶忙拾起帕子替她擦掉,无奈的浅笑道,“你到底还要睡多久?”
说完一叹,喝了口药在嘴里,俯身往她嘴里送去,一口又一口,直到她全部喝下。
在这座院子之外,早已翻天覆地。
盛京。二皇子虽没有登基为帝,却终于取得王、凤二家的联手支持,得到朝廷的实际控制权。
第一件事,便是针对晋王景晔,他因拒不讨伐起义军而被朝廷定为同谋,削官削爵,贬为一介草民,此举顿时激起民愤与军愤,要知道,在天下人的眼中,那可是传说中的英雄,要不是有他,四藩之乱早已灭掉了南朝,哪还有他李氏的天下!
而景晔的官职虽被罢免,可他手中的兵权依然纹风不动,军队上下一致唯他的命令是从。
远在盛京里的被四皇子借去的五万兵马得知此消息后立即在盛京里发起示威游行,被王、凤联军十万一举镇压,领头的几个首领被斩首示众,五万士兵则被分批剿杀,仅有万余残军突破包围圈向西南逃去。
由此,景晔正式举起反旗,加入起义,成为西南、东疆两股起义军的领袖,誓言推翻南朝。
起义军由此被命名为“争天骑”,意喻争夺天下,骑乘九州之意。
不知何年何月,不知哪世哪代,青歌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句话,她望着陈旧的屋顶发了很久的呆,才转眼看向四周。
已是夜晚,没有烛火,却有月光映照着纸糊的门壁和窗户,浅黄浅黄的透射进来,房间里便满是华光。
而华光聚集最多的地方,那里摆着一张小床,床上是一个掉了半床被子未盖的白衣男子,他将脸朝向她的方向,睡得眉心皱起,惨白的脸在华光的映照下闪耀着一种不似人世的光华,如世外桃源里的风景一般,恰恰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玉彻,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是这个似天外飞仙一般的男子。他会笑会沉默,会忧愁会担忧,可在这些喜怒哀乐里,总是飘着一股笃定的淡然。
看了许久,她偏过头来,再次闭上眼睛。
被子里,她将手指缓缓移动到小腹,平平的空空的,如梦一般的来,又如梦一般的去。
翌日,青歌在床上赖了半天,由此也知道她每天都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
一早起来,玉彻先是打扫屋子,然后烧了热水替她擦脸擦手,再给她喂温热的水喝。
之后便不知去了哪儿,摘回几枝野花,用一个小瓶子养在她的床头。又替她理了理头发,嘴里喃喃说今天似乎得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