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雪

雪还在继续飘飘扬扬地下着，窗外已然是雪白一片。远处的湖面上早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近处的梅花也已经是傲然绽放；这是一副冬天的美景，不仅是醉人而且更加的醉心。折桂殿的女主人萧妃此时身披狐裘披风，双手抄在那副同样是狐裘缝制而成的袖套里，双眼痴痴地看着前方。今年的冬天仿佛要比去年还冷！去年的冬天的冷是冷在身上，而今年冬天的冷却是冷在了心里。自从自己金秋不小心失足摔倒继而将已经成型的小皇子弄的流产之后，皇帝陛下就再也没有临幸过折桂殿。虽然期间也曾经派人送来香茶绸缎一类的用品，但是恩宠淡了的感觉依然是清晰一片。想到这里萧妃就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同时在自己的心底里慢慢升腾起了一种无名的哀怨。都说以色识君能好几时！想当年自己进宫的时候可是艳绝群芳，皇上对自己也是百般宠爱，日夜娇揉于身边。加上自己的父兄朝中重臣的身份，萧妃的身份很快就有一个普通的贵人升级到了妃子，甚至于一度有赶超皇后的意味。萧妃又一次叹了一口气，心中不得不说是时过境迁万难回头了。想起自己进宫那天娘亲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一阵阵的感慨就会如潮水般的涌上心头。“女儿啊，俗话说家大业大祸也大。你不要看你父兄二人今日是何等的风光，只怕明日人头落地也未可知。”娘亲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动着一丝光芒，“为娘的知道把你送进宫里委实是委屈了你，但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最重要的是保荣华富贵永世不失。既然是这样，为娘的只能是委屈你了。”十四岁的萧妃对这些话也是似懂非懂，但是有一点还是清楚的，那就是在未来的日子里浩荡皇恩能否泽被自己的家族，很大一部分都会系于自己的身上。现在想想，也只能是记得自己上轿前对着父母兄弟的最后一望了。侍女环碧送茶进来的时候，一股子冷风顺着未能关严实的门缝吹了进来。就算是屋里面温暖如春，这一丝寒意还是让萧妃打了个小小的冷战。环碧见状赶忙回身关上了殿门，然后才把自己的主子扶到那张红木镂花的桌边坐下。“主子又是在想皇上了吗？”环碧轻声问道。她是萧妃娘家跟过来的陪嫁，也是从小陪着萧妃一起长大的侍婢，很多时候在萧妃的眼里这个环碧根本就是自己的亲人。萧妃接过茶碗继而轻轻揭开了茶盖，但是却并没有去喝茶碗里面那一潭碧绿的茶水。“皇上此刻在做什么呢？”环碧想了一下应道：“皇上这会应该在太极殿召见各位亲王郡王，胡公公刚才差人过来传话，说是皇上今晚会与诸王共用晚膳，因而就不过来折桂殿了！”还是这句话！类似的理由已经颠来倒去上百遍，连萧妃自己都觉得耳朵听出茧子来了。看来在皇帝的眼里，一个健康出生的皇子远比一个如花似玉的妃子更加重要。萧妃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那一声响把环碧惊的直接跪在了地上。“主子息怒，奴才该死。”环碧的这一声使得殿中其他的太监宫女都在第一时间齐刷刷地跪倒了下来！谁都知道眼前的这位主子尽管已经失宠，但是脾气却依旧是火爆不堪。距离上次乱棍打死那个擦地板声音太大的小太监可还不足一月，谁都不想到这个时候去地下和他作伴。“息怒息怒，你们就只会说这句息怒。本宫这样怎么能息怒。”萧妃几乎是大声呼喝道：“真不知道要你们这班奴才是做什么用的，一个个都是废物。”每次遇到这个时候，一群人里面照例只有环碧敢接萧妃的话，此刻就听她说道：“娘娘息怒，是奴才们不会为主子分忧让娘娘生气了。娘娘不要动怒以免伤了玉体，这些奴才在这里只会让娘娘生气，我这就打发他们都出去。”随着环碧的一个眼色，折桂殿中的一干人等如遇大赦一般，一个接着一个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等环碧确认殿中无人的时候，这才靠到了萧妃的耳边说道：“娘娘，我已经打听到了，皇上今天召见诸王，说是为了商议为皇太后祝寿之事，实则另有所图。”萧妃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稍显吃惊的表情，就见她对着环碧勾了一下手指，示意后者贴身过来说话。宫中闲杂人等甚多，谁都害怕隔墙有耳！“奴婢听太极殿的人说皇上今天召见诸王，真正的用意是在齐王妃身上。”话音刚落，就听到当啷一声。那个雕龙刻凤的景德镇进贡的御用茶碗被萧妃一个不小心，失手打碎在了地上！这是齐王妃第二次见到当朝的皇上，第一次是在一个月前皇上驾临齐王王府的时候。那一次据说是皇上兴致所致，所以才会微服而行直奔齐王府而去。现在回想当时王府上下慌乱成一团的景象，齐王妃还犹自感到好笑。这都说一国之君乾坤独断，但是皇帝陛下当时并没有责怪众人迎接礼数不周，反而在一顿很普通的家宴上谈笑风生。齐王妃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了坐在一旁的齐王侧面，而后很好奇也很小心地探出头去，偷偷地看着这位君临天下的九五之尊。只见这位当朝圣上剑眉星目，皮肤稍显苍白；但是一举一动之间全然是王者之气。无怪乎当年太祖爷常说他是“颇有龙骨，能堪大任！”然而令齐王妃刚到意外的是，自己的目光却和高高在上的皇上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要知道这在宫中乃是犯了大忌的事情。臣下对于圣上是不可以仰目视之的，除非是得到了皇上金口玉言的一句“恕你无罪”才行！而现在自己却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偷看天颜。放在太祖世代，最轻的处罚也是一顿乱棍；厉害的极有可能就会被清理出皇室玉牒贬为庶民了。然而这一切却都没有发生，皇上并没有生气亦没有发威，反而是看着自己投来了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