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枝按着账册给众人发了月例,事毕,随着姜五玉入了耳房陪杨氏说着话。
待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杨氏遂领着姜五玉往宁福居走去。
深秋时节,满院子浮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阵阵馨香,姜五玉不禁仰头大大吸了口气,杨氏今日心情颇佳,只轻轻笑笑,揉了揉姜五玉的头顶。
姜五玉扬起脸蛋,指着摘星阁对杨氏说道:“娘!我下午想去找爹爹,有阵日子没见到爹爹,女儿想他了!”
杨氏心知姜五玉与侯爷并不亲厚,这会只怕是惦记着自己的月钱了,杨氏又高兴了几分,还好玉儿不像安平侯的那几个祖辈各个都是漫天撒银子的主,于是笑着应道:“你先老实歇了午觉,待睡醒了让翠柳几个陪你去见侯爷。”
草草睡了午觉,姜五玉匆匆坐起,顺着床檐爬下,跑到书房扯了张纸,拧着毛笔涂涂抹抹。
黄鹂、翠柳慌忙给姜五玉挽了袖子,只见姜五玉在纸上歪橫的写下一致十二,又在下面挨个写了三,原来小姐居然在算账!
姜五玉看着翠柳的样子脸上微微带起得意的笑容,自己为了不让周围的丫鬟们起疑可真是煞费苦心呢!
黄鹂看着她最终算清了侯爷所欠的七十二两银子,立刻捧场拍手道:“小姐着算学的功夫果然不错呢!不过这般加加减减可是忘了棠篱姐姐教的算术口诀?”
姜五玉心里一阵哀嚎,原来已经有口诀了,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装这么半天的加法运算!
翠柳看着姜五玉哀怨的脸色,忙哄着姜五玉道:“小姐这是还没睡醒呢,自然没立即想着那口诀,要不在下陪着小姐去摘星阁,这一路走去醒醒神?”
姜五玉点点了头,伸出双手让丫鬟们给自己净了手,接着吩咐道:“黄鹂和翠柳跟着我就行了,其余几个留下守屋子。”
姜五玉想着自己是去讨债的,心里又雀跃了几分,迈着最大的步子意气风发的前往摘星阁。
“小姐……”黄鹂低声憋出了两个字就讪讪收了声。
眼前这位白发苍苍、呼噜连天,在姜五玉看来最少七十多岁的老门房正仰着大嘴,摊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一腔讨债热血的侯府小姐。
姜五玉也不让人叫醒这门房,一挥袖子大步踏进了院子。
院子里正中位置是一座五层高的塔楼,楼上挂了一个牌匾草草写了摘星阁三个金字。
摘星阁两旁设有东西二厢,总体说来除了这个摘星阁略有突兀,跟其他的五进宅院没什么区别。
姜五玉直奔摘星阁,气势昂扬的冲了进去,就见一大一小两个做道士装扮的神棍,都各自伏在案几上憨憨大睡,呼噜声此起彼落,不是神棍爹和那骑祈安还有谁!
姜五玉脑子莫名飘出了一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行得趁着自己没三而竭的赶快下手。
想到这里,姜五玉也不叫醒这两个神棍,提起裙子蹭蹭蹭上了二楼。
这摘星阁外面看着宽阔,里面的格局却有些局促,二楼也只立满了书架,其上塞得满满的修道炼丹之流的杂说,姜五玉抽了两本看了看便无趣的前往三楼。
三楼设了三个小间,此时门窗紧闭,外面又上了锁,姜五玉示意高一点翠柳抱起自己,趴玻璃上往里瞅了瞅,切,不过是炼丹室,搞的这么神秘。姜五玉撇了撇嘴上了四楼。
刚踏入四楼的当口,姜五玉扑腾一下差点摔了一跤,幸好黄鹂二人一把扶住了她。
姜五玉这才向屋内看起,横七竖八、半开半合的书本跟野草一样摊在地板上,书桌上的笔筒栽倒在一旁,姜五玉低头看了脚下,绊了自己的罪魁祸首就是一支半尺长的,铅笔?!
姜五玉惊疑不定的捡起这枝“铅笔”,这其实不是后世姜五玉所见的铅笔,只是用铜裹了碳条的刻画工具,颇有铅笔的雏形。
翠柳不敢让姜五玉站在楼梯口,赶紧抱着姜五玉进了内室。
姜五玉刚回神过来,又被立在墙壁正中的一块星盘深深吸引住,她赶紧推开翠柳,一脸呆滞的看着这块五尺见方的石板。
这星盘内里画出一块圆形作为天顶,其上边缘密密麻麻的标注了刻度,星标、星线用阴阳刻法标注其中。姜五玉有点怀疑自己,莫非老爹其实是个深藏不漏的天文学家?下次让他预报个天气看看。
黄鹂对那星盘有些恐惧,生怕姜五玉被这古怪玩意迷了去,连忙对姜五玉说道:“小姐你看那边,就是那个会报时辰的堪星仪!”
姜五玉的胃口瞬时被吊起,立刻转头顺着黄鹂指的方向看过去。
好家伙!这堪星仪居然自带一桶水车!所谓会报时,并不是指像现代钟表一样可以靠着电力运转,而是要用人功摇动这个迷你水车驱动内部机条。到了定点时辰后有一只乌木雕成的太阳鸟展翅示意时辰。
姜五玉来回摸着这堪星仪心花怒放,家里的用具稍好些的都是铜质,这款堪星仪是上好的铁制不说,外部还做了防锈处理,姜五玉知道要打造这么个堪星仪,首先得要特别去烧了铁范,寻了上好的铁矿,内里机械复杂,有些部件只能用木头替了,光后续的损耗也是一大笔开支。其外工艺复杂、其内原理也不简单,看的姜五玉这工科女口水直流,怪不得侯爷穷的连她的月例银子都骗!就它了,拿回去抵债!
姜五玉一把拖过了个凳子,跐溜一下站上去,对着堪星仪的镜口一望,咦?这高倍望远镜居然对着宁福居!
还没等她琢磨怎么回事呢,姜五玉只觉腋下一紧,整个人就被放到了地上,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记脑瓜崩!
好痛!姜五玉抱起脑袋,这才发现面前蹲着一个清俊斯文的道士,这厮还扬起右手掐着一个脑瓜崩的手势蓄势待发的要再给姜五玉来一记!
姜五玉赶紧抱着头带着哭腔喊道:“爹!”
到底谁才是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