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尽生死劫难好不容易回了趟娘家。
按理说胭脂应该会万分珍惜这次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可胭脂却觉得待在这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舒坦的地方，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就连这顿饭吃的都是无滋无味。
对于水仙和楚老爷的问话，胭脂也是懒洋洋的‘嗯’、‘好’用这些简单的字来回答。
许是水仙和楚老爷发现了胭脂的异常，便越过她直接找张生说话。
胭脂乐的自由，只是埋着头把面前小碗里的堆满的菜拔来拔去。
“娘，我想去三娘房里看看她。”
胭脂放下手里的筷子，打断了水仙他们的谈话。
水仙没听清胭脂的问话，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要去看谁？”
“我想去看看三娘。”
胭脂的话无疑让水仙震惊。
胭脂自然知道水仙为何吃惊。
她未出嫁的时候最讨厌的人除了二娘桃花之外便只有三娘素素。
如今二娘桃花已死，剩下素素这些年一直躺在榻上，若不是还有气在，同死人再无任何分别。
水仙吩咐了两个丫鬟伺候着，就这样素素在榻上躺了五年之久。
胭脂忽然间提出要去看素素，自然是出乎水仙的预料。
“你三娘病着呢，你又是刚结婚，别坏了喜气。还是别去了，你若是有什么话告诉我，我替你传达也是一样的。”
水仙忙拉着胭脂的手劝道。
“我只是想去看看，不会沾染上三娘的病气。”
胭脂的话掷地有声，不容其他人劝解。
楚老爷略微思索一会，便沉声道：“既然胭脂想去看看，就让她去吧，去看看也好。”
胭脂起身望着楚老爷那善解人意慈爱的目光。
起身行礼，而后道：“多谢爹爹。”
水仙面露无奈，见胭脂执意要去，而且楚老爷也已经发了话，当着姑爷张生的面，水仙又不好当面与楚老爷吵，因此只得遂了胭脂的意。
“你即便是想去，也等我让人收拾一下你三娘的房间，等下娘陪你一起去。”
胭脂推辞道：“不了娘，我只是去看看一会便出来了，不用刻意收拾。娘，难得张生来，你好好的陪着他说话就是，我去去就来。”
胭脂说完便转身离去。
水仙只得对楚老爷撒娇道：“老爷，您看胭脂她……”
楚老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胭脂如今已经是大人了，孰轻孰重她自己心里有数，你就随她去吧。”
既然楚老爷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水仙便不好再说什么。
胭脂不知为何她竟想去看看一直躺在榻上的素素。
五年前素素因为雨后在花园游玩，一不小心滑倒之后，整个人便一直这样躺着。
这一躺便是五年之久。
楚老爷以前最钟爱的人便是素素，素素摔倒他自然是请了不少的名医，可不管那些人开了多少方子，熬了多少的药汤，素素依旧没有转好的迹象。
经过这么多年的折腾素素依旧没有好转，楚老爷便放弃了对素素的治疗。
刚穿过抄手走廊，胭脂就闻见从素素房间里传来的阵阵恶臭味。
她很是自然的用手掩着鼻子，待闻的稍微习惯了一点，胃里不再翻江倒海，她才推开素素的房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屋外的阳光通过门口射进来那么一小片。
房间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丫鬟，许是那些丫鬟见素素这么半死不活的，伺候起来便不那么上心，只怕这会子都去偷懒了。
胭脂想，没人在身边也好，免得她等会与素素之间的对话被旁人听了去。
屋内的臭味远比在屋外闻起来浓烈些，胭脂扶着门框干呕了起来。
待胃里缓和了一些，胭脂这才往东厢房走去。
屋里昏暗，胭脂想着屋内的摆设许还是同从前一样，便摸索着往chuang榻走去。
拿起床头边的火折把灯挑亮，待蜡烛燃烧了一会屋里才变得明亮起来。
素素安静的躺在榻上，身上盖着的锦被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刚换不久的。
淡粉色的锦被，光滑的面料，这些是以前素素最喜欢的。
素素常说，女人家就该多穿些粉色的衣料，这样才显得人粉嫩粉嫩的，岁月才不会在脸上留下痕迹。
胭脂还依然记得素素说这话的时候，总是会旋转起来，好看的粉色便一直一直的缠绕在她的身上。
让那些下人看了都无比的羡慕，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楚老爷。
可是如今躺在榻上的素素早没了往日的风采。
消瘦而又青白色的脸颊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落泪。
脸上的皱纹满布，就连她一向最珍爱的秀发如今都像是杂草一般枯黄。素素睁着黯淡无光的眼睛向上看着，许是听见了响动声，眼珠子转动了一下。
胭脂跪在素素的chuang头，哽咽的喊了一句。
“三娘。”
素素闭上了眼，过了半晌复有睁开，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是胭……脂吗？”
“三娘是我胭脂，我来看看您，您还好吗？”
素素把头转向外面，由于光线被胭脂给挡住了，素素只看见胭脂的侧脸。
“真的是胭脂……胭脂你……刚结婚……怎么能来这地方……你还是赶紧……走吧，我很好……很好。”
即便是这么一句短短的话，素素却说了很久。
素素沙哑的声音像是指甲在门上划过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素素干瘦的胳膊从锦被里探出来，她想抬手摸一摸胭脂的脸颊，遂又一想胭脂如今刚结婚不久，她不能让胭脂沾染上她的病气。
胭脂见素素的手悬在半空中，连忙上去紧紧的握住。
素素原本圆润的手指和胳膊，如今只剩下皮包骨。
胭脂再也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三娘，我知道你对我一直都很好，这些年是我不中用，没有好好的照顾你。我今日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三娘你可一定要跟我说实话，不许再瞒着我。”
素素像是知道胭脂要问她什么一样，她抽回了手，不自然的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回去吧。”
顿了顿素素又道：“回去吧，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