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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乱世佳人 (1)

崇义夫人计杀贼首

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因为容貌出众,乱世中被贼人从丈夫身边掠走,按照传统视角,她遭人玷污,算不上贞节烈女,但最后却能成为勇灭贼首、受到皇帝封赏的奇女子。

隋末,天下大乱,各地涌现了不少割据势力,较为偏远的陇西之地被薛举与薛仁杲父子占据。攻占金城时,薛举收降了一支西北羌族队伍,首领是彪悍威猛的房企地,他被划分在薛仁杲麾下。由于房企地天性散漫,不乐意受到条条框框的约束,所以在他内心说不上对薛举父子多么效忠,不过,他在战场上从不吝惜气力,倒也因此立下了不少战功,颇受薛氏父子的赏识,成为薛氏军队中比较特立独行的一支。

公元618年11月,和唐军拉锯战数月的薛氏军队终于在浅水原溃不成军,薛仁杲带领部将被迫投降,房企地也在其中。但是同为降将,薛、房二人的待遇却大大不同。不知是顾念房企地少数民族首领的身份,还是对他勇猛之风颇为钦佩,唐高祖没有对他采取任何强硬措施,客客气气地请他率部众留居长安,好吃好喝地款待,而薛仁杲却被当众处斩。自此,大唐平定了陇西,保障了关中一带的安全。

房企地原本就不高兴降唐,又在长安城憋闷地待了一个月,虽说每天都能痛快喝酒、吃肉,没人敢管束他们,却一直不清楚唐高祖打算怎样安置自己这支少数民族队伍。实际上,他已没兴趣探听唐高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对他而言,再没什么比得上自由自在更重要。

12月的一天,房企地集合了部众约数千人,冲出长安城,宣布恢复独立自由之身,反叛大唐。他率军一路逃向南山,直奔四川地区,打算重新开始不受任何人控制的部族首领生活。

房企地叛逃出长安,已经令唐高祖大为光火,又听闻房企地一路烧杀强掠,无恶不作,所经之地的百姓无不寒栗、闻风而逃。唐高祖更是怒不可遏:“好个不识抬举的房企地!以礼相待你不稀罕,还要祸乱我大唐百姓。看来只能把你灭掉才能安抚民心,以解我心头之恨!”他当即派大将军庞玉带军队围追堵截。

没想到,几万大军竟被房企地数千人打得稀里哗啦,落败而返。唐高祖大失面子,咬牙切齿继续派军队追击,发誓决不放过房企地。房企地可不管唐高祖被气成什么样,也不管数倍于自己的唐军在身后步步紧逼,他只觉得自由的空气令他无比愉悦:“以后老子再也不会向任何人投降,还是自己说了算的感觉最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每天享受不同的美丽女人,这是何等快活的日子!”

确实,自打从长安城突围出来,房企地在烧杀抢掠时,从没有放过那些美丽女子。但凡他看上眼的,统统命令属下抢来伺候自己。他的部属们也有样学样,抢占了不少稍有姿色的民女。

房企地恣意享受着、蹂躏着抢来的女人,她们柔弱的眼泪、无力的抵抗只会激发他更狂热的劲头。在酒色中狂欢的他,大概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砍下头颅。而这一切仅仅就发生在数月之后。

行经四川始州时,房企地照常抢掠了一批民女。其中,容颜秀丽、神色安详的王氏引起了他的莫大兴趣。王氏是有夫之妇,丈夫魏衡也称得上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王氏被劫的紧急时刻,魏衡的身影神秘地消失了,之后也没有赶来营救妻子,任由她被掠走遭受欺辱。

过了一些日子,眼见房企地势力越发强盛。魏衡突然出现在梁州城内,还派人传话说自己想加入房企地的队伍,邀请他前往攻取梁州,自己愿做那个里应外合之人。房企地是否知道连日来一直宠爱的王氏正是魏衡之妻?而王氏听说丈夫打算投靠霸占凌辱自己的贼子,心里又是何滋味?现在的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然而,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房企地接受了魏衡的邀请,大摇大摆带着队伍向梁州进发。就在距离梁州城外数十里的地方,房企地安营扎寨,大概是觉得梁州已经手到擒来,他和属下提前举杯庆祝起胜利来,没过多久,就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房企地醉倒之前还紧紧地搂住王氏,呼呼大睡过去。

夜色渐深,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酒后酣眠的壮汉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独自清醒的王氏轻轻挣脱开房企地的臂膀,坐在一侧沉思。她在想什么?一定先是想到了城内的丈夫魏衡,而后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若丈夫果然诚心投靠房企地,奉上梁州,按照房企地的作风,梁州百姓可就倒了大霉。而遭受玷污的妻子、愧对百姓的丈夫,彼此之间又有何颜面重逢相见?假若,丈夫只是施了一个计策,故意引诱房企地来梁州好一举迁灭,那自己不如从中协助。至于夫妻二人日后怎样相处,现在也顾不得许多,好歹不能再让百姓遭殃,更不能让更多的女人沦落到自己这般凄惨境地。

王氏没有丝毫胆怯,伸手拔出房企地随身携带的佩刀,满怀激愤一刀砍下,柔弱的她竟迸发出惊人力道,房企地的脑袋应声而落,鲜血喷溅到王氏身上。她毫不慌张,悄悄逃进梁州城,找到梁州守官,献上了房企地的头颅。

房企地竟被一个弱女子所斩杀,这消息令所有人惊诧,他手下的队伍失去了首领,也就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唐高祖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大为感叹,为表彰王氏,特赐号为“崇义夫人”,宣布不追究魏衡的通贼之罪。

至于后来,史书上再无对王氏和魏衡的片言只语,我们只能凭空猜测,他们或许不计前嫌,重新生活在一起;或许,他们都放不开那一段过往,而各自度过余生。但不论真实结局如何,王氏终究对得起自己的丈夫,她斩杀贼人的举动,为丈夫赢得了一块免罪金牌。仅凭这一点,魏衡就永世欠着王氏一份情,而王氏是否在乎呢?惟有她本人知晓的答案却在呼啸的历史中沉淀,不见了踪迹。

六个桃花劫

这是怎样美艳绝伦的一个女子,竟能博得乱世英雄及帝王们一致的宠爱?当年近五十的她亭亭玉立在三十多岁的唐太宗面前,是什么深深打动了这位威武的大唐帝王的内心?

就在隋文帝杨坚取代北周自立为帝的那一年,南朝后梁明帝萧岿的后宫里诞生了一位小公主。因为她天生丽质、美貌出众,幼时就被隋文帝相中,选定为二皇子杨广的王妃。但是,她没能安享多久后梁公主的尊荣,六岁时,便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国家和封号。

然而,国破家亡的悲凉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婚姻。公元593年,刚满十三岁的她嫁进了帝王之家,开始了一生不寻常的命运之旅。

初嫁时,她不过情窦初开,面对比自己大十二岁丈夫的宠爱,满心甜蜜,尽情享受着新婚的每一天。她早已忘记了曾经的公主身份,如今的她,是明媒正娶的晋王妃——萧妃。

她不知道,自己深受丈夫怜爱,不仅因为美艳绝伦、娇媚迷人的姿色,更归功于占卜奇人袁天纲惊人的八字推论。

在她完婚之前,袁天纲曾仔细推算她的生辰八字,得出不凡断语:“母仪天下,命带桃花。”并悄悄告诉了杨广,不甘心于皇子之位,早想取代长兄成为太子的杨广犹如扎了一针兴奋剂,欣喜不已。本来,娶得一个天下皆知的美女做娇妻,已是人生一大喜事,又听闻她将入主后宫,母仪天下,作为丈夫的自己岂不是能当上一朝天子吗?看来老天爷都眷顾自己,在冥冥之中为自己安排好了光明坦途。野心勃勃的杨广大受鼓舞,从此对自己继承帝位一事更有信心。

公元604年,杨广终于如愿以偿,成为隋朝新一任皇帝,萧妃也顺理成章地成为后宫之首——萧皇后。如果能预知自己今后的命运如何,萧皇后是否真的会开开心心地成为至尊无上的皇后?还是愿意一生只作王妃,与杨广相亲相爱的厮守终生呢?

然而,彼时的她只能欣然接受命运的安排。实则,她所接受的尚不止身份的改变,还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自己已然失宠的冷酷现实。

自从搬进后宫的那一天起,二十多岁的萧皇后就几乎夜夜独守宫室,十余年的宠爱伴随着隋炀帝登基的礼炮声不复存在。隋炀帝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流露出自己对美色的无穷欲望,下诏广征天下美女,缠绵流连在不同嫔妃的温柔乡,夜夜笙歌,快活得不得了。

萧皇后明白每一位皇帝都是拥有众多嫔妃,恩宠三宫六院,但这突如其来的寂寞还是令她难以入眠。她还担心隋炀帝贪色误国,便写了一篇《述志赋》呈上,委婉地劝说隋炀帝不要贪恋美色,要以国家政务为重。没想到不但没起到规劝的效果,还招来一顿训斥。

萧皇后对自己曾朝夕相处的丈夫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她决意顺着丈夫的意思行事,对其所作所为再不发表半点不同意见,甚至还投其所好,帮他寻欢。眼见皇后如此宽容顺从,隋炀帝对她虽不复往日宠爱,却多了几分礼敬。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萧皇后已经三十出头,多年独守空闺的压抑让她心底涨满了莫名的渴望与冲动,这时,年轻俊朗的护卫校尉宇文化及闯进了她的生活,从此两人便常常幽会。但萧皇后还未从偷欢的激情中平复,纷乱的时局就让隋炀帝再次带着她南下江都,宇文化及也随御驾前往。令萧皇后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的情郎竟举起反隋的大旗,杀死了隋炀帝,自己虽然不舍,却也救不了丈夫的性命。

隋炀帝死后,萧皇后成为宇文化及的偏房,过了一段遭世人唾骂却无比快活的日子。不久,宇文化及被农民起义出身的窦建德打败,窦建德在接收宇文化及财物的同时,也接收了早已眼馋多日的萧皇后,迫不及待与她共赴巫山云雨。还来不及拭去为年轻情郎落下的哀伤泪水,萧皇后又成为了窦建德的宠妾。

这次的身份转换应当是萧皇后最不情不愿的一次,因为当她得知远嫁匈奴的小姑子——义成公主得到处罗可汗的同意,派使节前来迎接自己时,竟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喜悦之情。窦建德看到这一幕,深知留不住萧皇后的心,也不敢与强大的突厥起冲突,只得派骑兵护送萧皇后前往突厥。

还不曾和久别多年的小姑子促膝长谈,萧皇后就被健硕的处罗可汗拥入怀中,转瞬间就成为和小姑子平起平坐的另一位可汗嫔妃。义成公主倒也不妒忌,毕竟身在突厥,就要入乡随俗,适应这里的风俗规矩。她好言劝说有些羞涩的萧皇后宽心,姑嫂二人心无旁骛地一起伺候可汗。

就在短短一年后,处罗可汗去世。颉利可汗继位。按照突厥风俗,萧皇后与义成公主转嫁新可汗。已经历了数次变迁的萧皇后这一次更为坦然地接受了新丈夫,虽然她比义成公主年长,但温婉成熟的风韵立即迷倒了颉利可汗,竟成为突厥宫中最受宠的女人。自隋炀帝死后,几乎一年易一次主的萧皇后在颉利可汗身侧陪伴多年,她甚至已经认定自己将终老于突厥,作为可汗妻子默默死去。

可就在整整十年后,唐太宗李世民派大将李靖打败突厥,提出了接萧皇后回京的要求。战败的颉利可汗自然不能拒绝,便将已近五十岁的萧皇后送回了长安。

萧皇后入朝时,依然秀美如盛开的牡丹,非但丝毫不显老态,身影婀娜多姿,眼神顾盼流离,万千仪态一下就打动了比她年轻了足足十七岁的唐太宗。不顾众人的反对,唐太宗册封萧皇后为昭容,还一改廉洁勤俭的做派,为她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宴会。唐太宗脉脉含情地问她:“眼前的场景比隋朝又如何?”萧昭容微微一笑,淡然回复说:“陛下是盛世明君,为何要与亡国之君相提并论呢?”

这回答大大出乎唐太宗的意料,他认真审视着这个柔美却颇有内涵的妇人,自此,萧昭容又成为唐太宗最宠爱的妃子之一。

萧皇后在历尽种种坎坷与离乱之后,在大唐后宫里度过了人生最后十八年的安宁岁月,终于在大唐后宫中安详地结束了一生的沧桑桃花劫。她死后,唐太宗以皇后礼仪将她与隋炀帝合葬在扬州雷塘炀帝陵,她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第一个男人的身边,而且从此永远相伴,不再分离。

一只眼和一坛“毒酒”

如果没有皇帝赏赐用于试探的“毒酒”,人们除了关注房玄龄的赫赫政绩,大概不会注意到他家里那位与众不同的夫人。事实上,这个连挖掉眼睛都毫无惧怕的女子,又怎会被皇帝的威严吓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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