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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张其锽:布衣神算,算不过天

个人档案

姓名:张其锽

字:子武

号:无竟

籍贯:广西桂林

生卒:1877—1927

所属派别:墨家、六壬

专项特长:命理、星相

最相似的古人:刘伯温

主公:谭延闿、吴佩孚

人生信条:士为知己者死

最得意的事:

北军南下,势如劈竹,他带领三百将士将北洋军堵在湖南;

行军之前以六壬术卜凶吉,毫厘不爽;

最不地道的事:

最失败的事:

算出自己的死期,依然没能逃过劫难

综合评述:

精通先秦学术,犹如天人,如果著书立说,当是一代国学大师;与吴佩孚结拜兄弟后,一直抱着“名士当为主尽忠”的心态跟随,虽宾主曾有不悦,却始终不言放弃;能窥破天机,奈何主公不信;所遇非明主,志士死可惜。

神机妙算退敌

1918年,皖系强者、内阁总理段祺瑞下令大军南征,彻底解决云贵两广半独立状态,将孙中山的革命根据地一举荡平。

北军南下,直系骁将吴佩孚带领精锐第三师霸气最盛,一路踏江西、过湖北,进入湖南后扫长沙、入衡阳。吴佩孚自比现代关羽,很仗义地将长沙城送给了第七师师长张敬尧,自己继续往南推进。先后进入的湖南的北军几乎涵盖了北洋各路精英,有吴佩孚的直军(士兵以直隶人为主)、张作霖的奉军(东北兵)、张敬尧的皖军、冯玉祥的第十六混成旅(西北军),以及苏军、鲁军等等。

西南军阀虽然名义上拥护孙中山为大元帅、另立中央与北洋对抗,可看到北军咄咄逼人的架势,均蔫了下来。反正湖南不是自家的地盘,没必要拼命,于是桂军、粤军、滇军纷纷撤离战场,湖南方面居然只有湘军各部奋力抵抗。湘军到处求救,却得不到丝毫支援,最后被迫退到永州一代,躲在山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枪支弹药更是奇缺。

段祺瑞对北军的表现相当满意,授意张敬尧继任湖南都督,统领前线战事。这张敬尧暴戾恣睢,麾下第七师更是无法无天,在长沙公然奸淫掳掠。北军“祸湘”让吃辣椒的湖南蛮子异常愤恨,自发团结起来与北军死磕。

当时,湖南首任都督、湘军名士谭延闿先生随孙中山去了上海,他接到家乡父老的召唤,急匆匆南下,期望整顿旧部、联合西南各军赶走北军。等他到湖南的时候,发现形势相当严峻:西南联军被打垮早就退走,数千名湘军缺枪少粮,在永州已经陷于困境。

这仗这么打?谭延闿实在想不出解救湖南的办法,便写信向老朋友张其锽求救,请张速速赶到永州来指挥全局。

张其锽精通墨家,对周易六壬也深有研究,堪称一代奇才。如果看过电影《墨攻》,仅仅一个墨家传人(刘德华饰演)就能守住死城,便可知墨家有多厉害了。

接到故友求救信,张其锽当即从广州动身赶到湖南,他到永州时,谭延闿正在举行军事会议,一见张来了,急忙出军营迎接“墨家守城,天下无人难破。湖南有救了!”

在场的将领们则不以为然:湘军就剩下这一点人马,要是吴佩孚再倾力一击,大家没准全见了湘军祖师爷曾国藩,区区张其锽,能救湖南?笑话。

抱着“留点种子”的念头,湘军将领纷纷要求退到广东岭南,放弃湖南。

张其锽冷笑:“如果大家不愿守永州,我来守吧!”

谭延闿大惊:“军中无戏言,先生且不可开玩笑。”

“立军令状吧,给我三百人马,要是丢了永州,就枪毙我!”张其锽胸有成竹。

湖南诸将犹如听天书:三百人马挡住北洋四万大军?您以为是斯巴达三百勇士吧?即便您精通墨家,可那时候是春秋战国,冷兵器时代啊!现在都架起大炮,直接轰城了!

无论众人信不信,张其锽固执己见,谭延闿了解故友,万般嘱咐后留了三百士兵,自己随军后撤。

唐朝的柳宗元曾被“下放”到永州,留下的《永州八记》详细刻画了永州的地理环境:穷山,恶水,蛇多(详见《捕蛇者说》)。张其锽孤军守永州,用的并不是诸葛亮的“空城计”,而是让三百士兵多备军旗,在各处山坡上、密林中广设疑兵,虚张声势。

吴佩孚占领衡阳后,前锋部队一路往南只见溃兵,铁蹄之下如踏无人之境,没想在永州居然卡壳,探子回报,驻防永州的是广西神算张其锽。此人精通奇门遁甲,仿佛布置了八卦阵,让我军入彀!

吴佩孚也曾听说过张其锽善于奇正用兵,将信将疑之下命令部队暂停,修筑工事与湘军对峙。

得知北洋军停在了衡阳,西南军阀们个个汗颜:“咱们被打得丢盔弃甲,这张其锽居然用三百人就堵住了北军的去路!莫非他真能移山填海,撒豆成兵?”

其实张其锽也没传说中那么神奇,他不过对时局有着深刻的认识,另加上神算一掐,猜死了吴佩孚不会继续难犯。

事后,谭延闿问张其锽为何如此自信,张微微一笑,分析道“这场仗,并不是周易八卦指明了前景。吴佩孚之所以停下了,主要原因有五:其一,吴素来以北洋正统自居,治军严谨,与张敬尧不同,不会赶尽杀绝;其二,吴与张本来地位相当,现在吴的直军出力,段祺瑞却升任皖人张为湖南都督,肯定会导致北军内部不和;其三,北军客战已久,已显疲惫之态,如果继续猛追,必将威胁到广西,要是逼急了桂军,吴佩孚便是吃力不讨好,吴爱惜羽毛,要保持常胜之名节;其五,全国反战呼声越来越高,南北都有谈判的意思,如果继续开战,吴佩孚在道义上会站不住,他没傻到那程度。”

谭延闿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忍不住又问了句:“要是我们放弃永州呢?”

张其锽摇摇头:“那么就真丢了湖南全境。既然没人抵抗,吴佩孚为何不博个好名誉呢?只是湘军全部退走后,必定让湖南人民深为失望,而且作为客军寄人篱下,再度崛起,也很难了!”

谭延闿闻言默然,暗忖幸好及时将张其锽请来,不然就会背负上“弃守湖南”的骂名了。

湖南危机解除,张其锽又以个人名义给吴佩孚写了一封信“谭先生气宇轩昂,吴将军英奇磊落,何不携手言和?湘省是南北问题的最大关键,要是您与谭能和解,无疑能成就军界佳话。”

吴佩孚此刻正烦躁,中央直皖争权,让他很为难,张其锽字字句句都落到他的心坎上,他叹了句“真是奇才,恨不相见”,便电请张其锽到衡阳一叙。

谭延闿担心张其锽的安危,张从容自若:“吴佩孚为人坦荡,兄长不必担心,既然他请,我若不去,反显得咱们小气了!”只带两名随从,如诸葛亮飘然过江东。

吴佩孚酷爱读兵书,对奇门遁甲亦是“略懂”,二人见面后,从文王演周易、孔明布八卦阵谈到李淳风推背图、刘伯温烧饼歌,越聊越投机,甚至烧黄表拜关公结为兄弟。吴佩孚长三岁为兄,张其锽为弟,但吴从来不喊“老弟”,总是称“先生。”

在张其锽的转圜下,吴佩孚、谭延闿等南北军界数名将领不经过北洋政府和西南军政府,以个人名义通电签订《停战协议》。控制北洋的段祺瑞气得将桌子都掀了,大骂“这吴秀才,一个小师长,居然敢造反!”

湖南从此无战事,三湘百姓都感激张其锽合纵连横之功;段祺瑞奈何不了吴佩孚,便在电报中威胁利诱齐下;吴佩孚发了秀才脾气,跟北京打起来电报战,每次都是张其锽拟稿,如“天下耳目非一手能掩,全国心理非一人能制”“吴某本军人,以保家卫国为天职,今日人侵我山东故土,愿帅师北上,驱逐日寇!”句句凛然。

1919年巴黎和会上,英美各国默许日本侵我山东青岛,段祺瑞授意内阁签字,消息传出后,学生们掀起了五四爱国运动,吴佩孚在张其锽的建议下通电支持学生,指责政府。段祺瑞深为嫉恨,骂吴“通敌”“养寇”,“不知受了谁的教唆,毁我北洋基业!”

1920年1月,吴佩孚干脆通电要撤防北归,电文也是张其锽拟定“阋墙煮豆,何敢言功……对外不能争主权,对内宁忍设防线,军人颜面何存……”段祺瑞慌了,急电吴佩孚“不许撤防!”吴丝毫不理会,将军队撤回保定。吴之行为,博得了全国极大的同情,其“和平将军”的声名被四方传诵。

当然,吴佩孚不仅仅是为了博得名誉,张其锽的另一建议才点中了吴的死穴:“皖系势大,直系多受排挤,如果任由段祺瑞当政,将军定遭蚕食,不如保存实力,借力打力削弱段之羽翼。”吴佩孚问如何才是上策,张其锽明确指示“撤军,宣传军人枪口对外,甚至表明要跟日本开战,段亲日,绝不会让将军开赴山东,那样于将军无损。而将军撤防后,湘军一定会驱逐张敬尧,那么就削了皖系实力!”

不损一兵一卒,既能博得好名声,又能给皖系下马威,吴佩孚何乐不为?他听从了张其锽的建议,宣称“把湖南送给张敬尧,以显示直皖合作之态”,大大咧咧北归。

一个月后,湖南各界掀起了浩浩荡荡的“驱张”运动,湘军的正式编制只剩一个师,武器更是少的可怜,被称为“湖南骡子叫花军”,但连读书的毛泽东、彭德怀等热血青年也积极参军“解救家乡”,张敬尧很快就被赶走。

桂林奇才

张其锽(1877—1927),字子武,号无竟,祖籍广西桂林,其人博学多才,精通老庄法墨诸子百家,明辩易理玄学。民初军师界有这样一句话“徐世昌是水晶狐狸,会做人;徐树铮才气纵横,却跋扈;善权术、有学问则以杨度和张其锽为最!”杨度学的是帝王术,张其锽则擅长周易。

张家祖上出过高官,张其锽的父亲在广东当过知县,还讨了几个小老婆。张其锽是三姨太所生,尽管天资聪颖,却并不受宠爱。这小子长大后四处拜师,不知从哪里学来一身六壬占术。

简单介绍下六壬,此术以阴阳五行占卜吉凶,与奇门遁甲、太乙神数合称“三式”。六壬为三式之首,相传是九天玄女授之轩辕黄帝以灭蚩尤,是易学之祖。隔了五千多年,居然还没失传,也真是奇迹。

光绪三十年(1904)年,张其锽考上了清廷最后一届进士——翌年科举就被废除,也算运气不错。同时考上的还有湖南人谭延闿,二人情趣相投,遂为至交。

中了进士后,好歹能做官,清廷用人之际,就安排这桂林才子到湖南芷江去做基层干部——县令。芷江处于湘西,穷得鸟不生蛋,而且到处是土匪,张县令经常半夜时候带着官兵抓强盗,李渔叔《鱼千里斋随笔》,记载,张其锽“爱民如子,每闻盗警,虽深夜必往……常衣短后衣、驰怒马,与胥卒深入林菁搜捕,期必获,盗风以敛。”

还有个传说:张其锽快刀斩乱麻,两个月把芷江的土匪都赶到其他县了,黑道人士无不对其痛恨。某次土匪们设下一计,将张其锽困住狠狠打了一顿。张异常愤怒:“文人无缚鸡之力,要不怎么会受辱至此!”于是请调省城长沙,打算“拜访名师习武”,清廷准了。

从地方调到省城,朝中没人说话是相当难的。张其锽所依仗的贵人,便是云贵总督李经羲。李经羲到云南赴任时路过湘西,不断听人提到张其锽大名,好奇之下便约张面晤。适时朝廷号召实行“新政”,李便问张对“新政”的看法。依常理,张会侃侃而论,大肆鼓吹,但他摇摇头道:“名为百废俱兴,实则百兴俱废,大患在此!”李经羲很是惊讶,垂问其详,张其锽便提出老庄哲学“循名责实,执简御繁;简责有要,易知易行”,说白了,就是三个字:不折腾。

李经羲对张其锽大为激赏,特意上疏朝廷,表彰张“才识优异,堪备封疆之选。”清廷难得遇到个不折腾的好干部,就把张调入长沙。在长沙,张其锽四处拜访民间异人,几年后居然学得一身好武功,据说能“登墙上房,力搏数十人”。

虽然贵为长沙县令,却时不时有债主上门要账。说来惭愧,他在芷江当了三年父母官,却欠下7000两银子的私债——张县令清正廉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可父亲早逝,大妈、二妈、三妈以及十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都嗷嗷待哺,均指望着他出钱养家,因此他只能举债度日。

如何将这笔巨债还清的呢?还是运气:他娶了曾国藩的外孙女,得了笔丰厚的嫁妆。

曾国藩的女婿、在家休假的浙江巡抚聂缉规听说张其锽“人才难得”,有心将其招为东床,便托人上门来提亲。

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换其他人早就答应了,张其锽却老老实实拒绝:“我之所以当官,是为了奉养老母,一旦母亲去世,我就出家修行,不问世事……”

聂家偏偏认准了这位佳婿,发动多方攻势,张其锽终于还是娶了冰雪聪明的聂小姐。

辛亥革命时,湖南谘议局议长谭延闿被推为都督,谭力荐张其锽为军事厅长。民国初年湖南“义军”五花八门,张其锽认为兵多为患,建议大肆裁剪,以减轻财政压力。谭延闿很赞成,委派他办理此事。张用了半年时间,遣兵归农达十万人,另精编湘军各部,巩固了军队实力,三湘百姓无不称颂。

临时大总统袁世凯听说张其锽学贯古今,便将其请到北京,欲“委以重用”,并以“广东巡按使”相赠。张其锽觉得袁世凯“过昵近伪”,声称自己只想研究学问,不在乎做官,谢绝了事。

1914年底,袁世凯称帝之心比司马昭还明显,却故意授意手下在约法会议上提出“大总统有封爵权”的议案。议员们唯唯不敢言,张其锽作为湖南代表却站起身来嘲笑道:“民国总统已经权力无限,还想封爵,那不成了皇帝了?”可惜除了张其锽,其他议员均默不作声,张觉得事情已无法挽回,当夜便离开北京回到湖南。

袁世凯去世后,总统黎元洪与总理段祺瑞不合,黎总统便下令罢免段总理,请李经羲代任,李总理想到奇才张其锽,便致电请张出任国务院秘书长。张其锽推辞不过,正欲出山,张勋在北京又闹了场复辟,此行未成。

接着段祺瑞赶走张勋“再造共和”、逼走总统黎元洪,请来直系头子冯国璋代任总统,为了实现“北洋军占据天下”,段总理下令大军南征,湖南顿时成了主场战。在西南联军节节败退之际,前湖南都督谭延闿(曾被袁世凯免职)赶到湖南,再请张其锽出面布局落子,张略施小计,就牢牢钉住了吴佩孚。两年后甚至劝吴佩孚北归,湖南也由此再落到谭延闿手中。

1920年直皖战争爆发,曹锟、吴佩孚将段祺瑞赶下台,把控了中央。吴佩孚飞黄腾达之时并没忘记自己的“义弟”张其锽,将其请到洛阳任高参。

兄弟再见,免不了把酒长谈,觥筹之际吴佩孚就让张为自己算上一卦。

张其锽推了会八字,对吴说:“大帅,您命中注定早年途多坎坷,疲心费力。您五十一岁、五十二岁那两年,恐有劫难在身,望多保重。”

吴佩孚哈哈大笑:“其实我也略懂周易,自己算过,那两年顶多有点小咎,并无劫难可言。先生既然如此说,我多加小心就行,那你看看我寿限怎样?”

张其锽笑笑:“大约在六十五岁、六十六岁有难,如果冲过了这关口,至少能够活到九十岁。”

“九十岁不敢奢求,六十五也少了些,先生自己的寿辰呢?”吴佩孚微微有了醉意。

“也许我只能活五十一岁,民国十六年乙巳月(1927年农历四月),我有血光之灾,恐怕要难免横死。”张其锽神色有些落寞。

“兄弟,我看你也别太悲观了,我推算过,自己能活八十岁,你与我相差无几,咱兄弟一起,什么大风大浪闯不过去?”吴佩孚权当酒后闲聊,哈哈大笑。

“但愿如此,希望我错了。”张其锽也不再扫兴。

时隔多年之后,张其锽的预言果然得到验证:他自己死于1927年农历六月,误差仅仅两个月;吴佩孚于1939年被日本人毒死,时年六十五。

民国第一神算

张其锽“神算”并非浪得虚名,他对墨家很有研究,所著五卷本的《墨经通解》,迄今仍是研究墨家之权威;他精通六壬易术,用兵之前先占凶吉,屡试不爽,吴佩孚赞其是“刘伯温再生”。

南北两军尚在湖南对峙时,张其锽在老友谭延闿军中时常与谭玩一种叫“射覆”的游戏。所谓“射覆”,就是用盆子盖住某样物件,让精通易学的人去猜测。汉武帝曾弄了一只壁虎考群臣,结果东方朔推出来了“为龙又无角,为蛇又有足,跂跂脉脉善缘壁,非守宫即蜥蜴。”汉武帝大惊,重赏。

射覆对易学者的要求很高:时间有限,现场占卦,当众打开,如果不准,就大丢面子。又传朱元璋某日“身居内殿,方啖之时,内监忽报,国师刘基求见,太祖即以碗覆物,召基入。礼毕,帝问曰:先生深明数理,可知碗中是何物件?基掐指轮算,对曰: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此食物也。”打开一看,是被咬了一口的烧饼。这便是后世“烧饼歌”的由来。

谭延闿是湘中才子,与张其锽经常就某场战争的走势作出预测,二人均将预测写下来封存好,过一段时日再拿出来验证,经常是八九不离十。二人的好友、湖南著名的教育家曹孟其很是惊奇,将双方的卦辞、卦象收集起来,整理出了《谭张遗迹》一书,该书被后世称为“易学宝典”,出版的时候由国学大师章太炎作序。

章太炎自认是儒家传人,不语“乱力神怪”,却对张其锽很钦佩,在《谭张遗迹》序言中说:“长沙之复,盖得之诸人和,非天所致。观此占验,乃以王相推至,竟不爽,夫可怪矣。自昔虞仲翔、刘诚意辈,往以占术赞军,其成效不可诬。天道玄远,固非浅见所能测也。”意思是说:张其锽说服吴佩孚,湘军得以收复湖南,简直是天机神算,犹如虞翻、刘伯温之类。咱不懂,不敢参合。

谭延闿也在《谭张遗迹》中说:“我交往子武(张先生字)廿十年,不知道他有这样神奇的技术……从六壬射覆才开始相信,全面了解一个人真是不容易啊。”

当然,张其锽也有不准的时候,某次友人捣乱,用瓦盘盖了一个烧了半截的洋蜡烛,张其锽苦思良久,推出“螣蛇戌土”、“贵人亥水”两象。提笔写道:“亥水贵人,亥主墨,又近贵人之器,为天德,可能是墨水盒;亥为登明,为妇女,为首,也可能是妇女首饰盒;亥又主图画,光明,也许是男女合照。”

其实从意象上看,“水”“近贵人”“光明”基本上就是蜡烛,只是蜡烛这玩意出自西洋,张其锽没料准,自叹:“想不到像我这样精通术数的人,有时也会引发鬼神不满!”

如果说“射覆”有些神乎其神,张其锽对战场的判断却相当精准,他看的不仅仅是局部的战役,而是各方势力焦灼下的走向。在洛阳的时候,吴佩孚任其为秘书长,“决疑定策”“倚畀甚殷”。

张其锽在军中除了做指导工作,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其夫人回忆:“子武每晚都要看书两个钟头,有客时会客,等客人走后再看书,有时会看到午夜两点多。他吃饭时也看书不停,看得入神,筷子在桌子上挟两下,并没有捡到菜,接著就吃两口饭。我忍不住问他,‘菜好不好吃?’子武说:‘还好,还好。’我说:‘你嘴里有没有东西。’子武才发觉只是吃白饭,并没有吃菜。”

1922年4月,直系赶走奉张,拥护黎元洪复位,以黎之名号召“南北和谈”“恢复国会”,6月,黎元洪任命张其锽为广西省长,目的是用张的身份和地位影响西南,避免再起刀兵。民国在张其锽的引导下,已经看到了和平的曙光。

张其锽轻装简从到广西上任,他就职后积极整顿财务,改善吏治,虽然不能彻底落实到全省,也为家乡做了不少贡献。只是两广军阀都拥兵自重,且广东国民党势力再兴,一直想“清除广西旧势力”。在这种大环境下,张其锽以老庄“保境安民”的思想治省几乎是不可能,他不愿陷入新旧军阀的之争,不到一年便挂职而去,回上海继续研究他的墨子去了。

他任广西省长的时候,也跟同僚们经常玩“射覆”,其秘书何勇仁先生曾提到过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广西高等审判厅厅长何庆云、广西省推运局局长张叔达不信易学,某次闲聊,跟张省长抬杠,三位年轻人否认“奇门”、“六壬”的价值。张也不争辩,就让他们验证试试。何勇仁回忆:

晚间常于谈公事之余,即于张省长(张其锽字子武)的休息室聚集,有时与其闲谈至深夜,从天文地理而到人事掌故无所不谈,并且常常作有限度的及有礼貌的和他抬杠。我等否认“奇门”、“六壬”等的存在价值,张省长绝不以自己乃一省之长而有所托大,反而讲不少和谭畏公(即谭延闿,号畏三)过去如何试验印证之故事给我等听。我等即乘机提出:“要使我等五体投地,必须当面表演给我等看才行”,但是省长总以微笑示意,或说:“等机会吧!”

某日晚上,张省长政务较闲,手上拿一易经。我等以为彼正在静心默想,却不料首先开口问:

“你们不是要考我吗?”

“不敢不敢,我们只是求教。”

“好,你们怎样考我呢?”张省长兴致勃勃自动提出询问。

“我们要包裹一包东西,请您算一算,里面包的是什么东西?”

“好,可以的,你们在外面准备吧。”张省长欣然应允。

我等步出休息室到客厅,四周张望,竟无一物可以包裹者,旋遇省长佣工阿桂,以为我等找寻遗失物品,后告以经过,即步入阿桂卧室,复四面张望,发现室内方桌上放着一包“洋火”(供吸纸烟用的火柴)。我们低声洽商后,决定利用仅有之一包火紫,由何庆云将火柴先用报纸重重包裹成约一尺平方大小,外面再用桌上白布包裹,甚为整齐美观。我等再次进入张省长休息室后,彼正在静坐闭目养神,旋睁开双眼,见我等手后布包,微笑示意我等先启齿。

“请省长神机妙算,这个包裹里面裹着什么东西?”我将包裹递过去。

“好,请你们静坐片刻,等着答复。”

我等三人静静坐下后。见他先启开一本卜算书,再用几文旧铜钱在双手合掌中摇滚几次,经过一番计算和思考后,即提笔直书:

火融融,木片产山中。火融融,五彩画纸中。

火融融,两面在通风。火融融,中间是空空。

我默默为张省长祷告,望他福至心灵,所卜全对,并急不及待,偷看他笔书。看到第一句“火融融,木片产山中”,即面有喜色,示意何庆云、张叔达二人一个惊佩的表情。及看到最后一句“火融融,中间是空空”,心中又甚着急,因火柴盒中间正塞满火柴技,怎能说它“中间空空”?!但何庆云看了之后,连声表示:“很对,很对。”因何庆云开始打包时,曾私将装放火柴之小盒子拿出,仅将一个空的火柴盒外套包起来。

张省长自认甚有把握,并无紧张神态,最后看到一个空火柴盒外套,然后笑说了一声:“对了吧?”我们当时非常惊佩,曾要求他传授此一神奇学问,并询问如何算出“火融融,五彩画纸中”?因我等正拿起火柴套所贴的五彩画来看,张即根据学理予以解释,我等无此修养,殊不易了解。

另有张其锽的下属回忆:“子武亦精通奇门之术。某次席上,友人屈指作拳状,请子武推断,掌心中藏何物。子武就席上取牙签数枝,略事摆布,断曰:‘此物非木非石,其形圆而长,中空,如非枪弹壳子,即为纸捻筒子。’友人伸手出示,则所握者果为水烟壶之纸捻筒也,举座为之称奇。”

吴佩孚的军师

1923年,刚满五十的吴佩孚到了一生的鼎盛时期,他官为“直鲁豫巡阅使”,节制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湖北、陕西都督均是他的下属,其驻地洛阳几乎成了北方的政治军事中心,北京政府都得看吴大帅的脸色行事。

贺寿当天,各方显贵人物来了七百多人,连颤巍巍的康有为也大拍其马屁,送上一副寿联:“牧野鹰扬,百岁劲名才半纪;洛阳虎视,八方风雨会中州”。

张其锽也寄来两首贺诗,行文非常得体,诗云:

渐喜神州定,应知砥柱功,蓬莱钟淑气,海岱想雄风。

说礼思遥集,浮罂智不穷,远邦惊将略,近世更谁同?

洛下花如锦,开轩值令辰,知非还折节,学易每书伸。

自是迥天手,无惭后乐身,更看归马日,称兕九州春。

吴佩孚得意之余又有点小纠结:张先生曾说我在五十一二的时候有劫难在身,那就是明后年了?究竟是谁敢得罪我呢?

不久吴佩孚就看出了倪端:直系逐渐分裂,他的顶头上司曹锟,在天津另组曹家帮,似乎对自己不满,手下冯玉祥仿佛也不再那么听话!更危险的是,曹锟居然想当通过贿选当总统,而且一定要上位!曹此举无疑是找抽,东北张作霖、广东孙中山,以及下野了段祺瑞绝对不会让曹得逞。

果然,曹锟贿选后,孙中山、张作霖、段祺瑞联合反直,吴佩孚麻烦大了。

1924年9月,张作霖调动十二万大军再次入关,吴佩孚集合十万大军迎敌,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正当两军激战之时,直系第三路军总司令冯玉祥突然倒戈,冯军撤出战场,折回北京城囚禁了总统曹锟,奉军乘机分割包围。吴佩孚腹背受敌力战不支,大败,退到鄂豫边境的鸡公山时,手下只剩下一千人马。

几乎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吴佩孚才想起义弟张其锽的“铁口”,赶紧差人到上海请军师。

张其锽不愿入伍,谢绝到:“其锽自问才智心术皆尚有过人处,惟天性亢直,嫉恶太严,非所容于今世……然今所处之地,实为受过招尤之的,不尽言则不忠,尽言则不智,不智害己,不忠害公……”大概意思是:大哥,我觉得我实在是太聪明了,泄露天机过多才遭到打击,现在我实在不想跟你说什么了,说多了怕遭到天嫉,挨雷劈,可是不提醒你的话,又显得不够意气。当初我就说过,你在五十一二岁有大劫的……

张其锽不想再当幕僚,吴佩孚慌了,三番五次派人到上海请:“军师啊,是我不对,你就看在当初一起拜关二爷的情分上,再拉兄弟一把吧!”

直到1926年春,张其锽实在推脱不过,才去了吴佩孚的军营。

这时候的吴佩孚在湖北重新站稳,国民革命军北伐,将占地为王的北洋军阀们震得稀里哗啦,北洋都督担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被国民党收了,便联合起来推举吴佩孚为“十四省联帅”,于武汉设立“总司令部”,南抗国民党,北拒张作霖。

吴佩孚风云再起,总司令部内人才济济,如国学大师章太炎出任总参议,军事奇才蒋百里为总参谋长,湖南才子杨云史为文案,张其锽一来,吴佩孚当即以“秘书长”想赠。此刻吴佩孚几乎拥有了民国最厉害的“智囊团”,如果他不是那么偏执的话,蒋介石真不一定能打下武汉,历史教科书上也没有叶挺“铁军”这个名词。

军中幕僚个个身怀绝技,吴佩孚对小他三岁张其锽最为客气。对章太炎和蒋百里,吴虽然恭敬却保持着距离,称“太炎先生”、“百里先生”,对张其锽则不同,只称“省长”而不叫其名,如果吴对手下说:“请省长来”,就是指张。

每次开会时,冯玉祥、王承斌等骁将,蒋作宾、杨云史等高参都是站着,唯有张其锽、蒋百里、章太炎能坐。

张其锽一般不发言,对问题考虑再三,认为确信不疑才提出建议,吴则十分尊重。某次吴佩孚建议提拔某心腹当军事参议,张其锽觉得对方学问一般,完全是因为忠心才能上位,便建议撤换。吴佩孚不情愿,说了句“省长,这件事您就别太认真了。反正他也是受您管辖。”张其锽不再吭声,在条子上批示“此人若任参议,则名器不复可重,本人当辞职以谢天下名士”。

即便做幕僚,也要是有风骨有才华的人吧,如果张三李四都能干,那咱们这些学富五车的精英们有何尊严?

吴佩孚面红耳赤,只得对心腹说:“不是我不提拔你啊,省长不同意,我也没办法,也都怪你,平时不读书,肚子里货少,才被瞧不起!”

国民革命军宣布北伐的时候,湘军各系意见纷纷,有人建议抵抗北伐军,号召“联省自治”,凭什么咱一定要认蒋介石坐头把交椅?也有人建议投靠北伐军,现在吴佩孚在湖北要南下,国民党要北上,无论如何湖南都被夹在了中间,对比而言,国民党的军纪比北军要好……湖南人素来倔强,几派谈不拢,先内斗起来。

吴佩孚想跟当年入主衡阳一样,再次踏入湖南,湘军亲吴派也不停派人前来请求支援;此时冯玉祥又在北方跟张作霖干上了,冯宣布麾下20万将士全部加入国民党,响应国民政府北伐,张作霖也派张学良到武汉请吴佩孚先北上,干掉冯玉祥再说。

究竟是南下还是北上?吴佩孚召集幕僚们商议,张其锽分析道:“如今天下四分,蒋介石有两广云贵、大帅占据中南、张作霖拥有华北东北、孙传芳盘踞江浙,其中孙传芳表面上支持大帅,但不一定能全力效忠,而张作霖与直系有仇,此人心机颇深,不值得信任。谁都没能力武装统一南北,我们保持现状为佳。湖南方面继续让他们内乱,要是蒋介石大举兴兵,咱们也立马南下;北方张作霖有足够的能力对付冯玉祥,咱不急着保持。”

“我虽然恨张作霖,但更恨冯玉祥,要不是他倒戈,我何至于此?”吴佩孚咬牙切齿,“且况张学良已经归还了我们的枪械……”

“您的意思是?”张其锽问。

“兵分两路,一边南下踏平湖南,一边北上剿灭冯玉祥!”吴佩孚断然道。

张其锽听到这番话站起身来:“大帅万万不可,湘省内事,我们宜处之以静,观其蜕变因时制宜;若作左右袒,犹扬汤止沸。湘军对西南并无好感,当年北洋大军南下,西南联军为保存实力撤走,才有皖系张敬尧祸湘之事。此时广东蒋介石要南征,湘军肯定担心湖南又成南北战场,不会借路。要是蒋逼迫太紧,湘军也许会主动靠向咱们。您急着南下,也有可能逼得湘军转向蒋介石……”

吴佩孚哈哈大笑:“湘军算什么,我南下的时候,追他们跟撵兔子一样,要不是省长你及时守住永州,湘军早就被我灭了;再说冯玉祥,他这个人朝秦暮楚,见到我战战兢兢说话都结巴,能成什么气候?况且孙传芳已跟我结盟,只要我大军开调,他随后响应……大家别争了。信我一回,我这十四省联帅的名号本来就是空的,迄今的根据地都是暂借。咱必须做点事立威,两路出击,打下湖南作为基地,扫平冯玉祥以震慑华北!”

既然吴佩孚一意孤行,众人不再好说什么,蒋百里担心孙传芳到时候变脸,主动建议自己去游说孙,吴同意了。

张其锽实在不看好吴“两线出击”的战略,既然苦劝无效,他便提出辞职。吴佩孚安排鄂军南下打湖南,自己带军北上袭击冯玉祥,临行前,张其锽送上辞职信:“目睹种种举动无法匡救,痛彻于心,精力已疲,才智已竭,乞准长假回沪,以全节操……”

吴佩孚坚决挽留,亲自安抚:“省长别担心,我平定冯玉祥就回来。”张其锽无奈,只好说“大帅,我曾经跟您说过,今年我有大难,您就让我回上海躲着看书吧。”吴正色道:“你到上海我还真不放心,青帮、国民党、日本人,谁都有可能将你掳走,你跟着我,几万军队保护着,谁能奈你何?”张其锽无话可说了。

劫数难逃

事态的发展果真如张其锽所料:湘军唐生智部受到吴佩孚的打击后,立即投向北伐军,蒋介石大喜,授命唐为第八军军长,与粤系李济深第四军、桂系李宗仁第七军合力杀往湖北;在南昌的孙传芳坐山观虎斗,居然不来救;冯玉祥避开张作霖,全军退到河南抵抗吴佩孚;张作霖耍滑头,并不追击冯玉祥……

如此一来,吴佩孚便遭到南北两线夹击。

1926年夏,北方没能将冯玉祥打趴,南方武汉已经岌岌可危,吴佩孚匆忙赶回湖北,亲自指挥三个师的主力在汀泗桥与北伐军死战——奈何此刻先机尽失,北伐第四军独立团叶挺部率先突破,吴佩孚的防线被撕开一个大口子,全局崩盘。

眼见军心动摇,不少人弃吴而去,张其锽仰天长叹,却不言告辞。吴佩孚自觉愧对兄弟,多次道歉。

武汉的局面已经没办法收拾,吴佩孚仓促之间退往河南。几个月后,北伐军占领湖北后继续北上,冯玉祥、阎锡山通电支持北伐,吴佩孚再次面临夹击,只得召集高参开会。

张其锽献计道:“冯玉祥占陕西、甘肃,国民党进湖北后,肯定会打江西,切断我们与孙传芳的联系。当然,我们并不指望孙猴子。加上山西阎锡山反水,大帅在河南不可能安生。不如取道入四川,借着蜀道天险固守,努力经营几年之后可问鼎中原。”

“你是说,放弃洛阳?”吴佩孚有些不舍。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诸葛武侯当年劝刘玄德入蜀,才能三分天下有其一!”张其锽道。

“嗯……”吴佩孚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

张其锽曾算出自己将在1927年阴历四月有血光之灾,过完春节他便格外小心。吴佩孚决心入蜀,忙于整编部队,这时又传出张作霖想乘火打劫渡过黄河抢地盘,吴不得不妨,派高参易克皋到郑州协助指挥驻军。

易克皋与张其锽交情不错,便前来辞行,两人不甚唏嘘,易说:“大帅如今已经够艰难了,要是奉军真落井下石,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能否与兄再见。”

张其锽也凄然道:“也许没有后会之期了,我算准自己流年不利,大帅也在坎坷中……其实我最想回上海闭门著书,逃过劫数再说,但我又不能弃大帅于危难!我现在好像是攀上了桅杆顶尖,不知有梯子下来没,也许会摔下来,到时就粉身碎骨了!”

幸好张作霖没那么黑心,吴佩孚全面撤退还算顺利,端午节时,吴军已经到了南阳,即将踏入四川,张其锽觉得自己逃过了劫数,相当高兴,欣然向人说:“好了,我大约逃过劫数了。四月没出事,就平安了!”吴佩孚也替兄弟高兴,他特意在南阳买了一批好马送给张其锽,以驱晦气。

张其锽的六壬之术向来灵验,怎么会不准了呢?其实他的劫数还没到,出现了点点偏差。

这年阴历六月,吴佩孚的军队到达河南与湖北交界之处的某小镇,大军暂时停下来休整,打算随后入川。

蜀地多山,山上多土匪,尤其在这川鄂交界的地方。吴佩孚此刻是龙游浅水,一路不得不小心,当时入蜀有两条路线,走大路远;经沟陵关走小路近,为了安全起见,吴让部队走大路。

大部队开拔后,并没遇到异常,吴佩孚觉得还算安全,便与本队走小路。临出发前,张其锽的坐骑忽然狂跳,吴佩孚很奇怪,问“省长,怎么回事?”张也不明就里:“我也不知道,上午才喂了草料啊。”“也许它不愿意去四川吧,哈哈哈。”吴佩孚解嘲似的笑笑,众人均苦笑,谁都不愿去四川。

行到正午,一行人迤逦来到沟陵关打尖。乡亲们听说是吴大帅借路,箪食壶浆相迎,几个地方名士提着文房四宝请大帅赐墨。吴佩孚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还有人记得他的大名,相当激动,就认认真真的研磨挥毫。张其锽见此刻吴大帅还在玩风雅,不怎么耐烦,便与秘书处人员先行出发。

羊肠小道上,张其锽骑着马特别显目,半山坳里十几个土匪远远看到一个当官模样的骑马而行,卫兵只有七八个,挑担子的却不少,像是带了不少财务。土匪们以为是哪个捞了好处回老家的连长一类,便骑着马狂奔而来,并对天鸣枪示警:“留下买路钱!”

如果是行走江湖的老油条,也就下马跟土匪对上了黑话,吴大帅的名号一报上,再送点大洋,也许就交了个朋友,能把对方收编也说不定。张其锽智商虽然高,确是十足的书呆子,他以为中了埋伏,命令士兵开枪还击。

土匪们被惹毛了,几十只枪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张其锽手腕、胸口分别中枪,落马后便断了气——说灵不灵,迟了两个月,依旧在劫难逃。

待土匪们打散卫兵,下马检查箱子,发现里面全是书,连呼倒霉。吴佩孚大部队赶来之时,张其锽早已魂游天国。

义弟惨死,吴抚尸大恸,荒山野岭连像样的寿木也找不到,后来还是某乡绅捐出了一副,吴才将其草草安葬。

谭延闿得到张其锽去世的消息时已是6月下旬,适时国民党武汉汪精卫、南京蒋介石正在斗法,谭忙着左右调节。听闻故友居然落得如此下场,谭延闿失声痛哭“早就劝他不要跟着吴佩孚!”遂派人到四川迎其灵柩。

9月1日,张其锽的灵柩抵上海,后葬于苏州南乡。谭延闿写了四首挽诗《哭子武》凝练沉挚,为张投吴而抱憾,所托非人,所捐不值:

一别真投笔,三年负枕戈,有书常不达,无命欲如何?

生死交情见,孤寒涕泪多,裹尸余马革,凄绝向江沱。

辛苦依人计,艰危壮士风,前知伤郭璞,从事异臧洪。

未必谋身拙,仍怜殉友忠,纵横湖海气,今日竟途穷。

少年曾并辔,中道各扬镳,鹰隼飞常厉,骅骝意苦骄。

多才成负负,同好已寥寥,头白谁相慰,羁魂不可招。

夙昔谁知己,平生误感情,家惟瓶粟在,箧有谤书存。

志事兼儒墨,思心托梦魂,冤亲同一尽,恸哭更何言。

章士钊的挽诗却写得异常哀伤:

南阳千古地,运会未能同。此日乱无象,当年卧有龙。

才高纯不及,志激澹无从。子武吾能说,功名一梦中。

张其锽六壬之术知生知死,吴佩孚之寿限他也预料得没错:1939年,六十五岁的吴佩孚寓居北京,当时全国抗战已进入相持阶段,日本人想请吴出来任伪政权最高军事长官,小鬼子认为文有汪精卫、武有吴佩孚,对抗蒋介石足矣。吴却将上门的特务、汉奸一顿臭骂。这年冬天,吴佩孚因牙疼住院,日本医生建议拔掉——没想到身体一向强壮的吴佩孚居然死在手术台上,日方宣称是感染、失血过多云云,中方则怀疑是日本人谋杀。

吴佩孚死后,有人再次提到张其锽的“神算”,可惜时局动荡,《谭张遗迹》一书几乎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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