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园，从名字看，就是一个有着汉式风格的园子。很难想象，在边界之外的地方，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如此壮观，也如此的，破旧。
是的，这里，早已算是家徒四壁。
其实完全没必要专门去看。入得园子，只要一抬眼就可以看见曾经一度挂着名画的壁板上已是千疮百孔，挂着的画更是早已被他卖掉。中原风格的衣柜里空无一物，桌子上再也看不到精美的摆设和精致的金杯银盏。
史昭甚至忘记了，他从前和父王来这里时，庄园的那种气派感觉。
“你说，我们以后都不去抢劫了？”拉莫问道。
宋晴走后，史昭也率领着没有安排的人回到了边界之外他的地盘——汉园。
此刻，他召集了几位平时的护卫首领正在开会。
事实上他的护卫也没有很多了。跟他从部落出走的本来就没有多少，路上又折损了一批。近几年他招的人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剩下的本来也没有多少了。不过，他还是保持着从前在部落军队时的编制。
但是，这种情况从现在起就要改变了。
他现在有了钱，有了粮，有了固定的收入，完全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过着靠抢劫来养兵训练的日子。不但如此，他们已经可以招募人员，补满自己编制的队伍了。
“那我们以后做什么？”一个队长问道。
若是以往，他们总是会分批出去抢劫，抢回来的东西支应着整个汉园所有人的生活和日常训练的开支。虽然也是因为这样，后来招募进来的人很多都离开了，但现在一下要改变这种规律，他们也没有个章程。
“训练，加紧训练。我们回归部族的脚步，将从现在开始！”史昭声音坚定。
从出走以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热血澎湃，这样的看到复仇的希望就在眼前！
他的部下也躁动了。
这些在队长位置的，都是当年跟着他从部落里出走的。几年下来，虽然他们还是坚持训练，甚至比从前的训练更艰苦些。但一年年下来，他们也觉得希望更加渺茫了。甚至今年，他们已经不再派人去往王都探听消息。
底下坐着的人都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史昭。
虽然他们都已经听说了最近发了笔财，但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太清楚。这时如此集中的坐在这里未必没有打探一下的原因，却听到他们的大人说要回归的消息。
一时间这些人都有些五味陈杂，但难掩那颗跃跃欲试的心。
“从今以后，我们就要加紧招募人员的步骤了。要细化我们的分工，什么人负责打探情报，什么人负责日常军务……这些我们商量下重新分工。虽然以前也有分，但人员太少，就没有具体的执行，以后要严格的执行起来，负责到人……拉莫，说说你的想法。”
史昭把自己的思路说了之后，直接点了名。
拉莫却像没有反应过来，知道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人捅了捅他，他才如梦初醒：“啊？难道我们以后都不能去抢劫那些汉人了吗？”
他迷糊的表情，使得刚刚还有些凝重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我也觉得很可惜，反正是从那些汉人手里抢东西，那多痛快！”这时，坐在下首的一个人队长开口道。
史昭暗叹一声，这些人都觉得抢劫汉人的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怕杀了人，他们也从未因此而觉得不安过——事实上，他也是这么觉得。
只是，他还有别的想法。
若是止步于一族之争，或许千许人训练得当，就差不多了。只是，蛰伏了这么久，史昭已经不能满足于一族一部的得失。他的野心随着蛰伏的时间越久，而变得越大。或许，我也可以海纳百川，让胡人汉人都能为我所用？
“放下你们的偏见！”史昭严肃的说，“想一下，在我们过去的行动中，有多少次栽到那些被认为远不如我们的人？”
话音刚落，下面就有小声的嘀咕传来：“还不是他们太过狡猾？就是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
别的人虽然没有出声，但看到他们或者暗自点头，或者一脸欲言又止，可见他们都是赞同这话的。
若是从前，这么多人不认同自己，史昭肯定是要发脾气的。
可是，经过了这么多事情的他，虽然也对他们的冥顽不灵感到生气，可是面上还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史昭道：“说的是不错，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确实栽了！栽到那些我们一向看不起的人手里！就连我，前段时间出去的时候也差点折到一个中原女人手里！”
开始，听到说“栽到汉人手里”的时候，下面那些人还是带了尴尬和羞愧的，然而，当听到史昭说就连他也差点栽到一个中原女人手里时，下面立马就群情激奋了。
“什么？您也栽了？”
“是哪个女人，我们现在去杀了她……”
……
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把话带到史昭需要的角度。
哎！史昭叹了口气，瞬间觉得自己想海纳百川是不是太天真了点？但他坚信这个方向是没有错的，那就慢慢引导吧！
史昭咳嗽了一声，说：“现在，我们从中原人那里，每年可以得到最少十五万两的银子和可以养活一千人的粮食。大家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安排？”
有一瞬间的寂静，谁也没有想到，这次史昭他们带人出去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天哪！我们抢劫了三年，也只是勉强够园子里的人吃饱维持训练也是勉强的，这……岂不是比抢劫强多了？”
有了第一个发声的，下面一下子就纷乱起来了。
史昭没有制止他们，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让他们消化消化，他还有更远大的前景给他们描绘！
等到看时间差不多了，史昭才道：“抢劫终究不是个正途，不过是我们无法可想时的权宜之计……现在，若谁还想着靠打劫为生，可以跟我报备一下，我放你们离开！”
鸦雀无声！
良久，才有人说：“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得到这么多的钱？”
下面众人纷纷看向史昭，似乎到此刻他们才知道史昭话里的意思。
“自然，我们都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我阿史那自然不会欺骗你们。这件事，一块出去的兄弟和拉莫都很清楚。”
“那，我们以后就专心操练，就不再出去抢劫了！”众人纷纷表态。
史昭点点头，这才有点样子嘛！史昭想，若是他们还冥顽不灵的，就直接揍到他们听话好了。他也不是善于口才的人，他们胡族，还是武力为尊！
“虽然这几年，我们过得艰难。可是，我们留下了强大的本钱！还记得吗？我们刚来时，我们的马场有多少匹战马？现在，又有多少？”史昭煽动。
不过也确实是事实。他们刚来到此地，马场只有不到百匹骏马，三年过去了，现在这个数字已经变成了一千多匹！三年来，无论怎么样艰难，从来没有人打过马匹的主意，反而不停的通过各种途径引进好的**。因为，那是他们强大的根本！
见底下人不住的点头，面露笑意，史昭明白他不用多说。
“我们草原善骑者多，然而当真正的骑兵却并不多！这一千匹马，都是不可多得的骏马，都是可以上战场的好马！未来，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好马。若我们的人数足够，何愁不能手刃敌人，为父王报酬！何愁不能回归王都，得会自己应得的一切！”
下面的人已经忍不住开始热血沸腾了，这三年，躲在这里，他们实在是太憋屈了！
“但，这就是我们的终极目标吗？回归以后我们就颓丧下去？还是意气风发一路战下去！要知道，我们能够得到的供应是每年！以银两为数，不必中原每年补给王都的少多少！若我们合理经营……”
说道这里，史昭停了下来，观察每个人的脸色，果见包括拉莫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若有所思。
这太震撼了，他们刚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此前从来没有想过！
“好男儿征战四方，若真如大人所说，果然是可行。只是……我们并没有善于经营的人啊？若要养活更多的人，恐怕很难……”拉莫说道，唤回了大家的心神。
史昭悄悄给了拉莫一个赞扬的眼神：不愧是自己的好兄弟，自己正愁着怎么样提起用中原人呢，他就把话给递了过来！
正准备开口，忽听得一个粗噶的声音道：“若说经营，我们是绝对比不上那帮中原人！可是我们又不能用中原人……”
其他人也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大概意思是不能用中原人。
史昭头疼，又听拉莫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大人，那个女人不是很善于经营吗？那么小，就敢离开家里大人出来做生意，比起我们草原女人也不差！不如……大人，你娶了她吧？这样我们也不用跟很多汉人一起做事，又能利用他们。”
脑子里闪现出宋晴的样子，史昭正要喝斥拉莫，却听见有部下说：“这以后您要是想要拿下中原，有这么王后也不错。等打下天下了，还不是怎么样都行！”一时间，反对的声音倒是小了很多。
史昭等了一会儿，道：“你别忘了，那女人回去的时候，说是去成婚！再说，我阿史那是那种只要女人有钱就行的人吗？”
大家却一阵七嘴八舌，说什么只管让他去中原找漂亮又有钱的女人，这里尽管交给他们就是了……纷纷扰扰，似乎就认定了这一条路。
史昭摆了摆手，道：“中原的那些娇小姐哪是那么容易嫁到草原来的……”语气却是没有那么刚硬了，似也妥协。
“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听说过两个月云襄城有个云襄会吗？那据说是中原的相亲会，你不如就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又是拉莫！
却见大家纷纷点头，显然都赞同这个主意。
……
最终，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史昭和拉莫赶往云襄城参加云襄会，顺便看看有没有可用之人；大嗓子博济带领着一批人在这里招兵买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