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以为南溪别院应该与清林别院差不多规模,当她从马车里钻出来,看见的却是一大片红墙绿瓦,依山傍水的大庄园时,瞪大了本就不小的亮丽双眼,张大着嘴,讶然无声。
南溪别院四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金光,展示着它惊人的气势。门口两个守门的侍卫早已单膝跪地,恭迎着他们。
怀着疑惑,她跟着赵逸风身后进了大门。
园内首先入目的是一片嫩绿的柳树林,接着是道旁两边的地上已经吐出花蕾的水仙花,摇曳生姿的柳条也已发出嫩芽,在微风吹拂下如一副春意盎然的诗意画作。
走在柳箫与另一侍卫当中的赵逸风,颀长身形,白色衣诀翩然翻飞,仿似这一片绿意中的唯一点缀!
她被这幅诗意画作里的白色身影吸引住了眼球,呆愣地盯着他的后背,止步不前。
走在前面的赵逸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下意识地停顿,转身,勾起惯性的微笑。
“小宇,怎么了?”好听的嗓音,轻柔地问着。
在诗画中转身的飘逸风姿晃了她的眼,那朵习惯性的微笑拨动了她心底深处某根会发疼的弦,脑中响起他弹过的曲调……
“逸……”她口中吐出个单字,半刻才接着说道:“我有没有说过你的背影很好看,很迷人?”
赵逸风俊脸飘上两抹红晕,赞美他长相气度的人多了去,但还真的没听过有人对他的背影以好看、迷人来形容的!
柳箫嘴角一阵抽搐,有忍俊不禁的嫌疑。
旁边的侍卫倒是一脸感兴趣地盯着主子的这个与众不同的‘师妹’,见过她美丽的容颜,很难不印象深刻,一个月的相处令人感到震撼的是她与时下女子相异的行事作风,此刻,她形容主子的背影而非面容迷人,真不愧是‘独辟奇径’的女子啊!
“小宇……谢谢!”赵逸风接受赞美向来脸不红,气不喘,自小便一派淡然与坦然,今日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会发窘。
“不谢!”她上前一步,对着他俏皮的眨眼,“你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哦!”
柳箫与赵逸风身边的侍卫同时转身,似乎不能让别人看见他们此刻脸上的表情。
“小宇……”有些发烫的脸颊告知他自己的脸更红了,不去看其他人的表情,他拉起她的手便施展轻功往院子里去,落下萧宜墨让柳箫他们去接待。
被他拉着飞越过前院,来到了一处种满了梅树的小院子,梅花早已凋零,树上的嫩叶已开始生长,一派春意勃勃生机。一颗梅树下还有一个秋千架,在微风中轻轻晃荡着。
“小宇喜欢这里吗?”脸上的窘红在他来的一路上被他掩了,一展如常的微白脸颊,转眼问还紧抓着他的肖宇。
“这里好漂亮,我喜欢!”她扬起明媚的笑脸,紧抓着他的手不愿放,“逸,那秋千是谁的?”
“当然是小宇的!”宠溺的语气。
“新做的?”她紧接着问。
他微笑着转头看向秋千架,不置可否。
她轻抿下唇,随即拉着他的手跑向秋千架,一屁股坐上秋千,抓住两旁的粗藤,笑着催促:“我要荡秋千,逸,你推我!”
他开始轻轻推着她,在她不依的叫喃中,慢慢加重力道,秋千越来越高,她的笑声也越来越响亮,银铃般在院子里回荡不休。
终于,她停了笑声,一声招呼也不打,从晃动的高高秋千上一跃而下,吓得赵逸风心脏狂跳,以光速冲向她落下的地方,伸开双臂去接。
半空中的肖宇在看到他的动作时,脑中突然晃过一个模糊的讯息,本可以一派轻松翻身落地的她,撤去轻功放松身体飘飘然下坠,更闭上眼,感受着风呼过耳旁的细微声响,等待着……
他伸长的双臂不负期望地接住她飘落的身躯,怀里的人儿在一接触他的怀抱时,双臂向上饶过他的脖颈,紧紧环抱在他颈后,闭合的两把小蒲扇缓缓打开,露出两只晶亮充满水光的眸子。
空气中的微分子在两双眼睛对视的时候发出了某种细微的变化,一向俏皮的眼里换上似水柔情,深深地凝视着那一双总是淡然含笑此刻却紧张得开始闪躲的眼眸。
她紧搂着他的脖子,面上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心底某处开始蠢蠢欲动,手臂不由自主地缓缓收紧,距离他的脸越来越近……
“逸!”她难以抑制地轻吟出声。
嘭!
只是一声出自那两片红唇的轻唤,他却如遭受雷鸣电击般浑身一震,慌忙将她放下,退开一步。
“你先进屋看看,我去让铁荀过来侍候你……”他说着便步步后退,在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之前,快速离开院子。
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望着他慌张离去的身影,怅然若失。
在她跃下秋千的那一刻,他会飞身去接她,是忘了她有一身不比他差的武功,还是心急而在乎她的最直接表现?如果,他没有放下她,她刚才是不是已经主动吻上他?
她按着左胸口,深呼吸着略带些刺痛的空气。
喜欢他,勿庸置疑!早在初次见面时就已经确定这一点了,现在,她只是更确定自己对他的心意早已超越了某种男女间的喜欢……
她想要紧紧赖在他怀里,看着他对自己宠溺的微笑,想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可爱的脸红,想他的双臂紧圈着自己,盯着他的薄唇会不由自主地凑上去……
色女!
她果然是色女!然而,能引诱她的却只有那一个笑得云淡风轻、背影飘逸若仙的男子!
确定了这一点,她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心,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夜晚,一大早就焦急着想要见他。
到得主屋,柳箫却说他因长途跋涉疲累得没睡醒。
“哦!”她望着紧闭的房门半晌,只好转身离去。
直到用晚饭的时候,依旧不见他的出现,撇下饭桌前的萧宜墨与铁荀,肖宇急着再次来到主屋,一把推开柳箫,欲夺门而入。
柳箫不让,拦在她身前。
“柳箫!”沉着脸,她暗蓄内力。
“主子他需要休息,不见任何人!”柳箫一副不惜与她动武的架势,守在房门前。
“我要见他!”她铁了心似的,杵立在柳箫身前。
柳箫摇头,“肖小姐,主子身子不适,你还是改日再来吧!”
身子不适?他旧患又发作了吗?那,她更要见他了!
不再与柳箫动嘴皮子,她对柳箫出手,虚晃一招,逼他闪避,趁机越过他,直闯进屋内。待得柳箫回过身,已迟了半步,她窈窕的身影已经入得内室。
赵逸风本躺在床上,听得房前她与柳箫的声音,起身紧张地竖耳倾听,在她一脚踢开房门的刹那,站在室内的他一脸惊讶来不及掩藏,便被她尽数收入眼底。
“逸!”她直逼近他身前,不理会身后紧跟进来的柳箫,一手飞快地拉住想要后退的赵逸风,口齿清晰地一字一字问道:“你、在、躲、我、吗?”
“不……不是!”赵逸风望着她有力的莹白小手,否认得有些虚弱无力。
“那你是病了?”她依旧没有放过他的迹象,紧盯着他低垂的头颅。
“啊……没。”他应得小声,像一个做错了事被逮个正着的小孩。
“那就好,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抬头,迎上她亮晃晃的眼睛,洗干净的脸上回复她那可让男人心神荡漾的美丽容颜。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挥手让柳箫退下。
“小宇,你说吧!”他微叹气,有一种被逼迫的感觉。
她放开他,却依旧紧盯着他有些躲闪的眼睛,深吸口气,先前的勇劲消失大半,有些怯弱地开口:“逸,我想……我爱上你了!”
咯噔!
他身子僵硬,一颗心顿时被灌了铅似的往下沉。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被女子直接表白爱慕之意,然而,她的告白却让他心内激动翻腾,无法像以往那般等闲视之。视线微微扬起,面对着眼前逐日展现花容月貌的女子,他却只能像以往那般拒之……
“小宇,你是一个好心善良的女子,只是怜悯我这副病弱的模样罢了,并不是真正地爱上我……”他轻喃着,语气里有无奈,也有劝慰。
“不!”她肯定地摇头,“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的背影就喜欢上了,才不是怜悯!”
“……”
“我被抓到皇宫里去,以为逃不出来,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你了,才明白,喜欢已经不是单纯的喜欢了……”她紧抓着胸口的衣襟,回想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想到再也见不到你,这儿会痛,会空空的……你也喜欢我,比喜欢更喜欢,是吗?”
他怔愣地望着她想听到所想要的答案的一脸渴望,心犹地收紧。不想伤害她,却不能不伤害她,他沉重地摇了摇头,避开她的眼光,沉声道:“我喜欢你,像师妹,像妹妹一样喜欢!”
“师妹,妹妹?”
她疑问,看着他点头,脉搏低沉,瞳孔紧缩。
“可是,我们不是兄妹!”
“小宇……你将会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妹!”他忍着,面上冷静自若。
“仅此而已?”她的手紧抓住桌沿,望着他再一次点头,颇受打击地闭了闭眼,手关节发白,缓缓放开差点抓烂的桌沿,面上努力扬起一抹微笑,却是惨淡的苦笑,幽幽地道:“我知道了,我……我不打扰你了,你休息吧!”
她黯然转身,明明轻盈的身姿,步伐却迈得极沉重。
她的背影在他眼里落寞地离去,那抹惨淡的苦笑却像一根刺久久在他眼中拔不去,刺痛了他的眼睛,刺红了他的眼眶。
小宇……对不起!
他的手拂过她之前紧抓的桌沿,那纤纤指印仿佛雕刻似的存在着,向他表明她深受打击的程度。
门口的柳箫将屋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望着来时气焰嚣、斗志高昂的肖宇,去时却眼神空洞无视一切的颓然,他的嘴角扯了扯,看着她缓慢地步出院子,终究没有出声。